第 42 节
作者:北方刷刷      更新:2021-02-18 03:25      字数:4757
  少年不知道,这是长生殿,没有疾病没痛苦的长生殿。
  四位圣使从前没遇上过这样的情况,不过见有人肯自愿无偿的为自家殿主启蒙开智,都很是欣慰,便就没怎么注意殿主突然的变化。
  少年最初注意到她的变化,是在某日清晨,他像往常一样去喊她起床,可她却狠狠的瞪着他,眸中含了三分娇羞三分尴尬。他觉得稀奇,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呢。
  直到再一次,她很是赤。裸。裸的露出些与清冷气质全然不符的魅惑,少年差点没忍住擦枪走火,他这才真正的觉出了她的变化,是由内而外的心智的突然成熟。
  一个昨天还恍若婴儿的人突然变成了成熟气质的女人,这叫谁都不得不觉得惊奇。少年跑去问了四圣使,四个瓷娃娃一样的圣使嘟哝了一阵子才堪堪说出了实情——长生殿主非同常人,三十年清醒六十年沉睡,清醒的这三十年中,十年如婴幼儿,十年如少女,十年如暮年老人。
  而今很明显是由无知少女一下子变作了暮年老人。
  少年一时间不能接受,将自己锁在那间专门为他而建起的小小药房内,思考人生。
  这么思考了一阵子,还是不大能接受,外头的殿主姑娘急了,一脚踹开了房门,却柔柔软软的问他“你怎么了?”
  他惊了一惊,却发觉自己丝毫没有可以抵抗她的法子。
  这就是长生殿主的魅力所在,同时也是长生殿秘辛中最不可言的一部分。
  两人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相处着,各自心中都有些别扭,却并不妨碍他们近乎神速的相爱。
  但少年毕竟只是上山采药来的,始终是要回家去的。
  临走前,少年拉着殿主的纤纤玉手,分外不舍,“小生归去,送的药草,必定返之,卿莫挂之。”
  少年毕竟还是少年,说的话自然是言出必行的。在家不过带了七日,便急匆匆又要去雪山,但他毕竟也是世家的小公子,将出家门的前一瞬,他的家人将他拦住了,他的父兄说,”阿尤,你已经证明了你自己了,我们都相信你很有能力,只是雪山环境太差,你上一回就差点没了命,这回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叫你去了。”
  少年自是不依,闹了一通,却被家中族长押去了祠堂,跪了三天三夜,来问时,少年答道,“我要回去,阿星还在等我。”
  便又是三个日夜的惩罚。再问时,回道,“我要回去,阿星还在等我。”
  如此跪了近一月的祠堂,少年的双膝几乎要废掉,好在是医药世家,死活撑着给医了过来,却耽搁了近一年的时间。
  少年内心心急如焚,只暗暗想着法子离开家,再一次去到雪山,见一见心爱的姑娘。
  可家里人却像是得了风声一样,将他看的很紧。
  他整日里变着法儿的要出去,可耐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总也比不过族中最老谋深算的兄长们,他只得认栽,暗地里却还是想着法子要逃脱。可直到他的爹娘帮他娶了妻,添了几房妾室,乃至于连孩子都生了,他还是没能出得了这个家。
  白云苍狗,烟云风雨不过瞬间。
  他们终于再一次相见的时候,距离他们分开已经是十年以后。
  她躺在冰冷的石床上,最后入眼的是他狂奔进来的身影,他终于来了,她觉得很满足,连睡着了,嘴角都是弯的。
  他几乎是跪在她跟前,面上痛苦与这十年来与家里人斗智斗勇的痕迹可见一斑,看着她熟睡的面庞,他一字一句立誓,“阿星,我会好好活着,我会等你醒来,然后我们会有一个完整的三十年。”
  【end】
  长生殿主篇完。
  番外·白霖篇上
  天下四分不过一个轮回。北陵白氏王族向来阳盛阴衰。到了白沉三兄弟这一辈,白家嫡传的,便就只剩了这三兄弟。
  燕王白霖年岁虽是最幼,却并怎么受得宠爱,好在他大哥白沉疼爱弟弟,他几乎是跟在他大哥屁股后边长大的。也可以说他几乎就是他大哥带大的。
  那时他大哥尚且是太子,北陵君白隐管教他大哥十分严厉,他大哥常常抽不出空来带他玩儿。是以便常常将他交给临南候家刚从临南城入京的小侯爷带着。那会子,临南候家的小侯爷萧华容还只是个小侯爷,并没有后来的那些能叫人惊死的身份。
  萧华容其人,相貌妖孽,男女莫辩,能叫男子为之痴狂,能叫女子为之倾倒。
  白沉将白霖交给萧华容带着的时候,白霖差不多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十二三岁,还嫩得很。萧华容那会子十五六岁,正处在成熟懂事与幼稚脱线的交线上,也正是好嬉闹耍人的年纪。
  白霖初见萧华容,便被他的样貌惊得呆住了,他从来就没见过这样漂亮的人,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面色通红的同萧华容打招呼,“表表表兄……”
  萧华容瞧着他一副极为羞涩的模样,嘴角一弯,手搭上他的肩,凭着自己那男女难辨的声音,娇嗔道,“呀,表弟,你怎么喊我表兄呢,人家,人家这么可爱,分明是女孩子啦,难道你都看不出吗?”
  白霖愣了,又细细的看了萧华容一眼,却又不敢多看,只这一眼,他便觉得可能是他大哥记错了,临南候家的分明就是个小郡主,这样漂亮怎么会是小侯爷?便又重新唤了一声,“表姐。”
  萧华容呵呵的笑着应了,又拉着他去同彼时还不是青羽卫指挥使的谢锦川认识。谢锦川虽比不得萧华容妖孽,但他和清风并萧华容乃至于后来的赫连赟一样,长相都十分阴柔,像个女孩子。当然后来锦川长成了俊朗的男儿,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萧华容拉着白霖一一做着介绍,“这位是谢家的大小姐谢锦川,这位是谢家的三小姐谢清风。怎么样都很漂亮罢?”
  谢锦川眼角一抽,知道好友是在糊弄眼前的小小少年,伸手捂住了自家弟弟即将发出来的喊声,捏圆了嗓子,道,“哪里哪里,锦川与家弟哪里能与萧候,萧郡主相提并论呢。”
  说实话,白霖自小在北陵金殿见到的美女自是不计其数,他宫里掌灯的和掌扇的两个宫女都很可爱,但与萧华容几个一比,实在是逊色太多了。
  能与三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姐姐一起玩耍,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白霖当夜就屁颠屁颠的跑去了太子沉宫里,与他讲了几位姐姐的事情,末了他说,“表姐和谢姐姐待我都很好,清风妹妹也好可爱的,就是不大爱说话。”
  白沉眼角抖了三抖,心中暗自将萧华容骂了几句,却对白霖说,“那往后大哥没空陪你的时候,让他们陪你玩可好?”见白霖点了头,又道,“对了,你表、姐和锦川姐姐的功夫都很是了得,你可以向他们学学的。别只顾着玩耍了,父王知道了,怕是又会罚你。”
  白霖兴冲冲的点了点头,回宫去了。
  太子的课业似乎越来越多,能抽出的空子也越来越少,白霖与萧华容他们在一处的时间,便就越来越多。
  前面说了,十二三岁正是情窦初开。
  燕王白霖的这朵初开的情窦便是开到了他亲表哥萧华容的身上。
  那日,他跟着萧华容在金殿的花园里钓鱼,才钓到一半,他有些坐不住,便想问一下他“表姐”能不能去旁处玩一玩,一偏头,只能他“表姐”神情专注,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斜下来的阳光给他“表姐”披了满身的金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秀挺玲珑的鼻子,红艳樱桃的小嘴……他又一次被他“表姐”的美貌给震惊了。几乎没有什么意识的,他便凑了上去。
  一亲芳泽这样的事情,不是说亲就能亲到的。更何况对方是萧华容这样守身如玉的人妖。
  正认真钓鱼的萧人妖忽觉耳边有粗重的喘气声儿,一偏头,差点就亲上了那张不知何时就凑了过来的小脸,一向最看重贞洁的萧人妖当下扔了手里的鱼竿,运了轻功身子直直的向后躲开了十来步。
  一脸惊惧的瞧着十步开外面上潮红的少年,萧人妖惊叫:“白霖,你作甚?”
  白霖傻傻的笑着,“表姐,我,我,我欢喜你。我。我心悦你。我想娶你做我的燕王妃。我要去请父王赐婚。”
  萧人妖面如土色,运极了轻功,一口气跑出了北陵金殿。
  眼见着眼前的美人儿一溜风就不见了,心里暗了一暗,却又安慰自己,“女孩子家都会害羞的,表姐定是害羞了。”
  白霖有个不大不小的好习惯,就是凡事向他父王禀报以前,都会先去问一问他大哥太子白沉的意见。好在他一直坚持着这个习惯,才免得了一场“天灾人祸”的惨剧。
  白霖跑到白沉面前时,白沉正在练习射箭,用的正是寒玉弓,面前j□j个靶子上都有那么一支正中靶心的赤羽箭。正拉着弓,白霖来了,一来就开始喊,“大哥,大哥,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了?”白沉边瞄准边淡淡问道。
  “我要娶表姐为妻,我心悦她。”
  “噗——”白沉手一滑,赤羽箭从靶子间的空隙里钻了出去。片刻,有女人尖叫的声音响起。在片刻身着华丽的夫人找了过来,凌乱的头发间插了一支红尾巴的箭羽。
  见到是太子殿下,那女人原本因愤怒儿扭曲的脸,瞬间灿若桃花。战战兢兢的递上赤羽箭,飞也似的逃走了。
  白沉望了眼天,又看了眼正一脸期待看着他的弟弟,很是残忍的说,“阿霖,恐怕不行啊。”
  “为什么?”小小少年眼中有些不甘,“难道大哥也喜欢表姐可是大哥不是说心悦那个钟离家的大小姐吗?”
  白沉又望了眼天,“大哥没有心悦你表姐。大哥说不行,是因为……”看了白霖一眼,“是因为你表姐他实际上,是男儿身。”
  番外·白霖篇中
  自打那以后,白霖的情窦就再也没有开过。
  他被吓坏了,自此见了萧华容就跑,还落下一个十分令漂亮姑娘生厌的后遗症——每每遇见漂亮的姑娘,他总会盯着人家看好久好久,直到确定了人家的确是位姑娘,才敢与人家讲话。
  后来渐渐的渐渐的,干脆就开始喜欢男人,毕竟男人是没法子装的。
  到了北陵君白隐病重的时候,燕王白霖早已经能够上阵打仗了。
  白隐驾崩,太子沉继位。钟离氏嫡长女入宫为后。北陵君白沉却日渐昏庸。
  燕王白霖却知道,他大哥并不是真正的昏庸,只是在难过他的王嫂竟是那样的欺骗他。他想了想,这叫为情所困,与他当时为了表姐突然变成表哥这样的欺骗难过时是一样的。所以他很体谅他大哥。
  时值南燕来犯,白沉将白羽骑交予他,自己却称病,叫他与他王嫂一同去边境御敌时,他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之后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名震八方的龙蔚将军。
  白霖在到舟安之前,只知道对方的龙蔚将军与他王嫂钟离笑是兄妹,却没想到他们是那般亲密的兄妹。
  在桃林中挖密道、在密道外畅饮、在桃林中谈天,他王嫂几乎做每件事儿都要带着他,尽把他当作小孩子。那个将军也总对他笑呵呵的,甚至他们打第一场仗的时候,那个威震八方的将军就笑眯眯的坐在马背上边缓缓与他过着招,边道,“晚上还去喝酒吗?”
  那可是在战场上啊!他愣了。
  就在他愣神的空子里,有个不大长眼的银甲兵突然将长枪刺了过来,他没来得及躲避,却也没伤着。
  那个将军,他王嫂的哥哥竟徒手握住了那狠劲儿刺过来的长枪,长枪刺穿了他的手背,他却只瞪着那个士兵,厉声道,“不长眼么,没见到本将正在与燕王爷讲话么?”
  那士兵见伤了将军,早就吓得六神无主,被将军一吼,更是吓得七魄离体。一时间不知所措,可又是在战场上,便就是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很是为难。
  威震八方的将军却突然在此时叫停了战争。他气势那般威灵,即便是白羽骑是士兵都被震住了。似乎手上根本没有受伤一样,他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说了句,“晚上再去啊。”竟引兵而归。
  白霖呆了。马踏蹄声增增响着,他似乎听到自己的心也像是这马蹄踏去的声音,增增的冒了颗绿油油的嫩芽儿。
  他又一次,要栽倒一个男人的手中了。
  番外·白霖下
  直到他去世后很久,他都不能真正接受这样的事实。不是他死了这一个事实,而是他的死因。
  倘若他是在战场上战死,甚是是与人决斗中战死,他不会觉得像现在这么难过。
  可偏偏他是那样的死去,死的委屈而悲切,伴着那场肆意的大雪,寒凉彻骨。
  那样名镇四海,威震八方的将军,曾经“战有钟离唤,无坚不摧,无城不克”的龙蔚将军钟离唤,最后死于本身对媚药的极力克制。多么可笑的死法。他不能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