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北方刷刷      更新:2021-02-18 03:24      字数:4721
  突然她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小十六,“你说他是白……你师兄的表弟?”
  小十六边点着头边恩了一声,“他喊师兄叫表兄,”顿了顿,“可他说他是个人妖,我也不知道是表弟还是表妹。但是总归是这么个关系。”
  钟离笑没有理会小十六的后半句话,她现在确定了,认识朱雀的那个人,是白沉不是沧寥。四国中,南燕萧氏为相,北陵萧氏为候,两支虽起源不同,却被并称为“南北二萧”。南宫家与萧家不过是世代君臣,而白家与萧家却是斩都斩不断的血缘亲戚。也只有北陵萧家的人才能唤白家作表亲。
  她突然想到,朱雀会不会是白沉派来她身边的呢,她的喜怒哀乐,都会通过朱雀一一不漏的传入白沉耳中,被他记在心里,所以她所有的事情,其实白沉都是知道的。可他却从来都不说不管不闻不问,只任她作为,哪怕是她提剑要斩杀他,他也只是淡淡的问她要作甚,可其实他都是知道的——倘若朱雀真的是他的表弟,他该是什么都知道的。他知道她嫁给他的原因却依旧将她带进北陵金殿,他知道她会杀他可却没有任何动作。她想起死去的阿如所说的话,“君王常常来等王后归来,但在王后回来的前一刻便起身离开……”他果真是什么都知道的。
  舟安城楼上的大雪差点让她再次死去,可白昭那句耳边的低语却闯入了她的脑子——“六年前,上元夜的那人,也是他。”
  六年前的上元夜,那是迄今为止,她与钟离唤最后一次一同出游,河边放灯的时候,她欢快的摆着头向着即将跟着母亲远去的哥哥撒娇,头上哥哥方才送与她的簪花就在这时落到了河灯上,还未待她伸手去够,那河灯已随着流水飘走。她急忙忙的顺着河边追着河灯跑,忽而眼前一条黑影飘过,在水面顿了一下,稳稳的落在了河的对岸。她呆了呆,再往河面看去却不见了自己的河灯,顿时焦急起来,目光扫在河面上,几乎要哭出来,正此时,对岸那人却又轻功飞了过来,落在她跟前,在她的惊慌中,将簪花递给她,冲她微微一笑,灯火失色。
  她一直以为那是她与白昭的第一次相遇,却在六年之后在得知,那个捡起她的河灯拿了簪花的人,其实是白沉,可为什么是白昭送过来的,她却是想不明白了。她想了想,那一次大约也是她和他的一次相遇罢。虽然她只是见了他的背影。
  还有一件事儿,她至今同样没有想明白,那就是白沉为何对她这么死心塌地,他是在她手中死过一回的,所有的恩怨都可以在他们死去时结束了,当他们再次睁开眼时,完全可以去过自己的生活,可以做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毕竟,长生殿主与南燕太子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人。可他们却还是相遇,还是注定无法不相干。他竟还是那样毫不改变的爱她。甚至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这叫她很是想不通。
  她不知道,他们的命理线早已纠缠在一起,乱成一团,分都分不清了。
  钟离笑回过神来,见叶旻和小十六正一脸惊奇的盯着自己,心中有些疑惑,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问,“怎么了?”
  小十六咂咂嘴,“姐姐你方才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一副要哭的样子一会儿又一副愤恨的模样,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她愣了一下,笑了笑,没有回答却只问道,“你见到的萧华容是不是戴着一个银白色的朱雀面具,穿着月白衫子的衣裳,说话声音哑哑的,像是有东西卡在喉咙里一样?”虽然差不多已经知道了,她还是要确定一下,才会觉得安心。
  可小十六却皱起眉,摇了摇头,边回忆着见到那个奇怪人妖的情形边说道,“不是的。他没有戴什么面具,很漂亮的一张脸,像个女孩子,恩,比姐姐先前戴着那个的时候还要漂亮,他穿的也不是什么月白衫子,好像是黑底红边的锦袍吧,手感挺好的。至于说话声音,”她看了钟离笑一眼,“恩,听不出是男是女,说是男的吧,缺了分刚硬,说是女的吧,又少了份柔和。不能说很好听吧,至少,绝对不是哑哑的。”
  钟离笑皱起了眉头,神色有些复杂,若真如小十六所说的那般,那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朱雀呢,是那个在她身边待了十年的人是萧华容,还是小十六口中那个漂亮的男人才是萧华容?她心中沉了沉,将在外驾车的碧落喊了进来,同时把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而的叶旻赶出去驾车,叶旻哼哧哼哧的叫几声,默默的赶车去了。
  一股子寒气随着碧落进入马车内,钟离笑打了个哆嗦,看着有些疑惑和局促的碧落,她开口问道,“你们萧楼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碧落“啊?”了一声,想了想,道,“萧楼主啊,他很随和的,待谁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他还是一副菩萨心肠,见不得旁人有一星半点儿的难处,他……”
  “不是问你这个。”钟离笑打断她的话,“我是问你,他的样貌。”
  “样貌?”碧落疑惑的看着她,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萧楼主很好看,楼里有许多姐妹都芳心暗许,不过他从不看我们的。”
  碧落的话与小十六的话倒是相互吻合了,难道一直以来在自己身边根本就不是朱雀?她有些不大死心,又问道, “那声音呢?”
  “声音啊。”碧落沉吟了一番,“萧楼主的声音,啧啧,姑娘,这个属下实在没法子形容,只能说比金殿的公公硬气一点。不过并不难听。”
  “啊。”一旁的小十六突然叫了一声,“我又想起来了,他身上好香好香的,熏得我只想咳嗽。”
  碧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小十六的话,又道,“没错,萧楼主就是喜欢往身上撒一些姐妹们用的脂粉香料,他说这样可以叫人觉得他是刚才青楼里出来的,才没有人会怀疑他就是传说的萧楼主。”
  听了这话,钟离笑脸色惨白,十年啊,那个在自己身旁十年的人竟然不是萧华容。就好像明明是一个拥有了十年的东西,现在却突然有人告诉她,嘿,那不是你的,那个东西其实不是这样子的。
  或者朱雀本来就不是萧华容,甚至他根本就不是朱雀楼的人,他自己不也曾说吗,他不是朱雀楼的人。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是谁,所以他才骗她说他是朱雀楼主萧华容,但事实上朱雀就是朱雀,与萧华容无关,与朱雀楼也无关。可若是这样,那此刻在她眼前的碧落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碧落,对,还有碧落。她猛然抬头,抓住碧落的胳膊,“他根本没有失踪是不是?你是他派在我身边的是不是?”
  碧落皱眉,眼中疑疑惑惑,“不是萧楼主叫我来的啊,分明是主上说……” 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得,张大了口,愣愣的看着钟离笑,又看看一旁一脸疑惑的小十六,眼角抖了抖,捂住了嘴巴,心中却道也就只有主上能干出这么缺德的事情了,竟然打着萧楼主的名号在外头瞎混,啧啧,可怜的萧楼主啊,一定还被蒙在鼓里罢。
  “萧楼主,主上……”钟离笑盯着碧落,眉间有些狐疑,“他们不是同一个人,朱雀楼的楼主不是萧华容?”
  碧落尴尬的笑了几声,替她家主上解围道,“姑娘别误会,我们楼里是有两位楼主的,萧楼主只是副楼主,主上他才是楼主,不过我们家主上经常打着萧楼主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哦,不,我是说做好事儿,主上常以萧楼主的名义做好事儿。”
  钟离笑彻底懵了,朱雀的确是朱雀楼的楼主,他倒是没有骗她。忽而想起什么似,她看着碧落,声音有些颤抖,“你家主上叫什么?是不是姓白?”
  “白?”碧落摇头,“主上姓符名无色,不过一般他都顶着萧楼主的名号出去,所以大家都知道朱雀楼楼主是萧楼主,不大常有人知道主上的名字。”
  符无色,这个名字,她倒是真真没有听过,与她心中方才想着可能是的白沉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她心中突然松了一口气。她欠白沉的实在是太多了,若朱雀真的是白沉,她欠他的,怕是永生永世都还不清了。不过还好,他不是。
  第四十六章:营救计划
  马车连续赶了数百里的路,终于停在了天涯城。
  天涯城前数万士兵正在集结,一打听,竟是天涯城守听闻贡海失守,点兵要去夺回城池。钟离笑觉得很是可笑,这恐怕也是南燕朝堂将要做事情,失去了南宫沧寥这个太子他们还有一个端王殿下,可失去了贡海这座城池以及龙蔚将军名镇四海的银甲兵,躲在贡海身后的城池,便是在劫难逃了。若是敌军一直士气不减,攻下玉罗城都是有可能的。
  但她却并没打算着远水能救得了近火。她想着兰门谷天涯城不过十多里,一个时辰内往返绰绰有余。 若是能先动用长生殿的圣使,再联系一下遍布天下的朱雀楼弟子,残余的银甲兵很难说,但救出白沉和钟离唤绝对足够了。以长生殿四圣使的功夫,顺带着杀个白昭什么的,应该是问题不大的。
  既然打定了注意,便立马准备动身去兰门谷,她突然发觉他们出贡海时太过匆忙,忘了把老神医也带出来。心中不免暗自后悔,去也只能硬着头皮带着碧落与小十六瞒着叶旻悄悄去了兰门谷,对于叶旻这个人,她实在不知道还该不该再相信,他的背叛,是数十万银甲兵的噩梦,也是她的噩梦。
  兰门谷外设了许些阵法,变幻多端,十分难闯。
  碧落看了两眼阵法,撑着下巴思索了一阵,突然耸耸肩,一脸歉意的望着钟离笑,“姑娘,这个阵法,属下好像没有学过,”顿了顿,“也可能是那会子属下睡着了。”
  钟离笑望了眼天,叹道,“看来长生殿是指望不上了。走,回去联络朱雀楼吧。据我所知,你们那个消失的副楼主,大约已经回来了,他表兄遇险,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说着转身带着小十六与碧落离去,然将将往前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熟悉而又惊喜的声音,“咦,小姑娘是来看老头子的?来了就来了,干嘛不进去,害什么羞呐。”三人转身,果真就是那个神出鬼没的神医老头,正站在阵法入口处喜滋滋的瞧着她们。
  钟离笑嘴角弯了弯,故作生气的瞧着他,“你神出鬼没的,竟是早早的躲到这儿来了,也不叫着我一块,好歹我才是长生殿主的吧。”
  老神医哼了一声,道,“不知道是谁走了都把老头子给拉下了,若不是老头子我跑得快,怕是要与那俩臭小子一样被关了起来。哪里还能站在这为你们指点一下这个阵法。”
  听得最后一句,三个姑娘眼前均是一亮,小十六笑了两声,嘻哈道,“嘻嘻,师父其实就是专门来给我们带路的罢。真是要谢谢了。”
  小十六这一声师父叫的老神医心花怒放,登时便十分豪爽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奉了命在此恭迎殿主回来罢了。”抬眼看向钟离笑,冲着那阵法伸出一只胳膊来,“殿主请。”
  从兰门谷回来,钟离笑吩咐小十六领着四圣使先回城里,又吩咐碧落去联络朱雀楼。自己却驾了匹马,往天涯城西贡海城东的山中奔去。
  到得山下时,已是傍晚,山下村子里炊烟袅袅,平静如常。
  钟离笑将马匹拴在村掉光了叶子的小杨树上,自己徒步在村子里行走,村子不大,不过半刻钟,她便已然穿过村子,到得了村子另一边挨着田地的小茅屋跟前。
  她边抬手敲着茅屋几乎破掉的门,边看了看四周,眼中警惕。不大一会子,茅屋的门开了一溜细小的缝儿,从那细小的门缝中透出些微弱的光芒。她忙推门进去,又将门关严,才转身看着屋子里的情景。
  屋内摆设简单,一张破旧但干净的八仙桌,桌上一方同样破旧却堆满烛蜡的烛台,烛台上烧了一半的火烛,灯火如豆。桌前坐了两个看不清神色的男子,一个额前坠着闪闪的红宝石,衬得肌肤雪白。另一个清清秀秀,正趴在方才那男子的衣袖上打盹。
  见钟离笑进来,青羽卫副指挥使谢锦川忙起身行礼,趴在他袖子上的清风被他一带,趴在了地上,洁白的下巴磕得通红。
  钟离笑摆手免了他们的礼,笑道,“你们还能向我行礼,我很意外也很感动。”
  谢锦川瞥了一眼正费力的试图拉着他的衣袖从地上爬起来的清风,十分恭谨的对面前的女子说道,“君王虽执意要做南燕的太子,但王后依旧是王后。宁王爷得位不正,青羽卫世代不会相认。如今,青羽卫的主子便就是王后娘娘。”
  钟离笑微微一笑,却摇了摇头,“他没有执意要做南燕太子,大约是我将他气着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他。青羽卫既然是护卫国君的安危,现今国君有难,你们怎能袖手旁观?”
  谢锦川道,“王后有所不知,青羽卫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