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北方刷刷      更新:2021-02-18 03:24      字数:4727
  按东平君的意思,是要让叶倾倾嫁去南燕。而南燕君的一双子嗣中,太子沧寥是个痴儿,端王尧舟性子软弱。宴会散后,南燕三代忠臣右相萧彦极力劝说东平君将倾公主嫁与太子沧寥——照萧彦的想法,太子沧寥虽为痴儿,却不能无妃。可见这萧彦实在是对南宫家的嫡系十分忠心。
  这样一个荒唐的事情,东平君竟应下了。他要将东平国人人尽知荣宠极盛的公主嫁到南燕,嫁给一个痴儿。且不说叶倾倾,但是叶倾倾那出身高贵的母亲,东平的王后就对这事儿抱有极大的意见,丝毫不顾王后的威仪,在烈日下跪了三个时辰,晕倒前都没见到东平君一眼。
  叶倾倾自个儿也被禁了足,关在寝殿,外有侍卫把守,丝毫没有办法。
  也就是这个时候,叶倾倾与白昭的缘分开始了。
  北陵宁王白昭是如何骗过层层守卫将叶倾倾带出寝殿送到宫外她三哥辰王叶旻府上的,叶倾倾没有说。她只说,在她的众多弟兄姐妹中,待她最好的便是这个三哥叶旻。
  到了叶旻府上待了三日,宫里都没有传出倾公主失踪的消息,叶倾倾急了,去找叶旻想问问为什么父王没有发现她逃走了,是不是不要她这个公主了。也赶巧那日叶旻出去了,没在府中,才叫一直留在辰王府做客的白昭钻了个空子。
  白昭告诉叶倾倾,他安排人假扮成倾公主的模样留在王宫了,若是公主不想回去,便可以就此逍遥山水间了。叶倾倾大为感动。那是两年前,叶倾倾十五岁,白昭二十一岁。一个十五岁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就这样被一个老狐狸骗去了心,骗去了初开的情窦。
  叶倾倾想着若是能这样与白昭一直在一起,就算不作名动天下的倾公主,也无所谓了。
  可白昭不这么想——这些叶倾倾自是不知道的,可扶星知道,那会子她为他卖命,为他将白沉的后宫搅得一团糟,而他却在东平国跟人家的公主逍遥快活。
  叶倾倾说,她之所以再次回王宫,是因为有一天她跟在叶旻身后出去玩,才跟了几条街,就把叶旻跟丢了,但却碰上了另一个人,不是白昭,而是她的父王东平君叶城爽。
  东平君微服出宫,身边并未带几个随从,却跟在两个眉眼相似的女子,一个青葱活泼、稚气未脱的少女,一个眉间慈和,绝妙无双的夫人。叶倾倾想了好一阵子,才记起她们是冷宫中的那一对母女,合宫之中都晓得最不受宠的母女。正疑惑,却忽的听那少女喊道,“爹爹,沁儿想要这个。”
  爹爹?叶倾倾瞪大眼看着不远处的三个人,她记得幼年时,三哥叶旻调皮学着坊间的孩子喊父王作爹爹,结果东平君大发雷霆,狠狠训斥了叶旻,将他禁足三月。而今那个少女,那个最不受宠的公主就唤她父王作爹爹,而她父王却满是宠溺的看着那最不受宠的公主,笑着应下她所有的要求。
  本是深宫中的三人,在这热闹的市井中,恍如普普通通的一家三口,平淡而幸福。
  饶是叶倾倾再迟钝,也该明白这是怎么会事儿了。
  若是父王真的爱她,又岂会狠心将她嫁去南燕,嫁给一个痴儿。
  但叶倾倾年纪毕竟小了些,心智难免不成熟。若是扶星,或者钟离笑,是万万不可能做出下面的事情的。她当街质问她的父王,揭开了隐在宠溺背后的保护,只是保护的不是她。
  东平君被当街质问,引来不少围观,很快便又人认出来这个红着眼发怒的是高高在上的倾公主,群众登时一愣,跪了满地。
  叶城爽看着被自己捧在明处宠了十五年的女儿,却只是笑了笑,说,“孤瞒了十五年,还是被你们发现了。”看着叶倾倾的眼神逐渐冷起来,“不过总归,孤今日早有能力在后宫中护好阿雪和沁儿。倾倾,你真以为父王宠你是喜欢你吗?孤平生最恨的人便是你的母亲,她生的孩子,孤厌恶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稀罕?宠你,不过是为了保住沁儿。你母亲已病入膏肓了,你嫁去南燕,也不枉孤这十五年来浪费在你身上的心血。你的存在,现今只有一个价值,那就是和亲,保我东平一国之安,也算对得起这满街跪了你的百姓!”
  一国之君,几乎毫不避讳的在大街上讲出这么一番话。全国上下,几乎没怎么费工夫,便都知道了倾公主失宠,宝鼎公主得势的消息。宝鼎,是叶城爽给他的宝贝女儿叶如沁的封号,一宝一鼎,盛宠全在当中,百姓们瞧得一清二楚。这个事情在当时的东平国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但这轰动并未传到北陵。也就没有传到白昭的耳朵里。
  听到这里,扶星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白昭真是活该倒霉,放弃了她钟离笑这颗可以控制南燕大将的棋子,却执起了叶倾倾这颗被东平国弃掉的棋子。想想有些讽刺。
  不过后来的事情,扶星也没什么心思听了。她已经知道了白昭为何不肯派兵救东平,敢这样骗他的,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不过她很是欣赏东平君对白昭的作风。
  扶星茶水换了一盏,叶倾倾才终于将故事讲完,甚至连半年前北陵宫变钟离笑死前的事儿都讲进了她的故事里。末了还道,“我之前从不知道,君王他与钟离王后的事,若是知道,我定不会跟他来北陵的。”
  扶星漫不经心的恩了一声,没有接她的话,却道,“既如此,东平国于王后也无甚意义,王后还这么操心作甚?”
  叶倾倾摇头,“是,东平于我的确没什么意义了。可是——”微微一顿,“今次东平挂帅抗敌的,是我三哥哥。”
  “叶旻?”扶星想起叶倾倾的故事中有个善良的哥哥,大约是这么个名字。
  叶倾倾点头,“对,就是他。宁贵妃,你看能不能去向君王求个情……”
  “白昭啊,我求谁也不会求他的。”扶星慢吞吞的喝着茶,一眼瞥见叶倾倾一张快哭了的脸,顿了顿,道,“不过,既然你父王能把白昭整成这样,也算是教我开心了。这样罢,我可以去找南燕那边的人说说看,不过……我有个条件……”
  叶倾倾看着她,“什么条件?”
  扶星突然笑了笑,道,“北陵王后的位子。”
  叶倾倾怔怔的看着她,眼中闪过几丝挣扎。扶星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冷笑道,“若是舍不得就算了,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为难旁人。”又喝了一杯茶,她起身,“今儿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顿了顿,“哦,对了,王后的故事,很精彩。”
  说着又自窗边跳出,不走常道的回了朝华殿。
  由于朝华殿空缺了近半年,钟离笑在宫中又没什么可信任的朋友。因而朝华殿少了个婢子又多了个婢子这样的事儿,几乎没有人发现。
  扶星将踏进内殿,角落中便传来一声淡淡的问安,“姑娘好,主上派属下来照顾姑娘。”
  这声音来自角落,扶星惊了惊,差点将步子踩空。张望了一周,却并未发现有人,便道,“你……在哪呢?”
  左手边帘帐的阴影里走出个人来,绿油油的衣服,白嫩嫩的脸蛋,扶星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一颗白菜。嘴角抖了抖,她抬手跟“白菜”打招呼,“你叫什么名字?你们家主上说你很厉害,会唱会跳的,是真的?”
  “白菜”抱拳略一躬身,“主上谬赞了。属下名碧落。”
  扶星心中一喜,碧落,绿油油的一身配上个绿油油的名字,还真是般配呢。又想到自己似乎有很正经的事儿,便敛了笑,道,“恩,碧落。你可知……”
  话说了一半,突然觉得不妥,这才刚见面,就开始向人家打听事情,有些不大好。想了想,她问道,“你有信鸽么?或者,黑鹰?”
  碧落一愣,摇摇头,“主上只要属下来照顾姑娘,不曾吩咐属下带这些东西。”
  扶星又想了想,问,“会易容术罢?”
  碧落又是一愣,点头,“会。”
  “这就好了!”扶星拍了拍手,碰到伤口时吸了口气,走近碧落,伏在她耳边讲了几句话。
  碧落大惊失色,“姑娘,主上知道的话,属下就活不成了!”
  扶星抬手拍了她的头一下,“他怪罪下来,我替你担着,照做就是了!”
  碧落哭丧着脸,一副要哭的样子,“姑娘,你再考虑一下,或者,属下替你……”被扶星瞪了一眼,立马恢复到初见时的面无表情,“是,属下遵命。”
  第二十八章:奔赴边境1
  南燕太子沧寥不顾王命私自北上,触了南燕国君的怒气。被囚禁的端王尧舟得了风声,用了些小娘子的法子见了南燕君一面,不但教南燕君原谅了他这个策反的贼子,更是成功的将南燕君对沧寥的怒意触发到了极致
  ——太子妃死了。死在赤羽箭下。
  据说,北陵君生辰大宴的帖子半月前就递下来了,南燕君专门派人呈了一份送到太子宫中,太子沧寥看了一眼就扔给了将将回朝的龙蔚将军,好像还说了句什么话,龙蔚将军沉着一张脸拿着帖子走了。翌日,太子沧寥便向南燕君言明自己与太子妃新婚难舍难分请龙蔚将军代为赴宴。南燕君允了。
  然,龙蔚将军启程北上第三日的夜里,太子宫中飞来一只灰扑扑的鸽子。正与太子妃赏月的太子沧寥忽然就变了脸色,立马丢下太子妃跑到南燕君寝殿,硬生生将陷在温柔乡的南燕君从龙床上拉下来,勉勉强强列了一条全然说不过去的理由要南燕君许他追上龙蔚将军一同出使北陵。
  南燕君被自己的儿子从床上拉下来,心中又气又羞,在听了太子沧寥的要求后,心中便只剩了气。当即否了太子沧寥的要求,嘱咐他乖乖回去陪着太子妃。太子沧寥破天荒的没有再三争取。出了南燕君的寝殿,却也没回太子宫,趁着夜色,跨上宝马,一路北上去了。
  夜色茫茫,太子妃在月下侯了太子沧寥整整一夜,第二日便染了风寒,卧床不起。南燕王后前来探望,这才知道太子沧寥一夜未回宫中,细细一想想必早已出了玉罗城往北陵去了。又怕南燕君怪罪,便瞒了下来。可太子妃先前是西楼国的公主,西楼民风剽悍而豪放,人民性情也豪放,夫君跑了这样的事儿怎能安安分分的闷在心里?当天晚上,便在长千宫闹了一通,至此,南燕朝堂上下,无人不知太子沧寥丢下太子妃私自北上了。
  深究起太子沧寥急着北上的原因,有那么几个好事者私下里交流了一下意见,觉得太子殿下必是在北陵那边有了相好的,与太子妃成婚后本欲与那姑娘断了联系,故而将出使北陵的机会让给了龙蔚将军,但不知因何又觉得甚是思念那姑娘,便自个儿不顾王命北上去了。
  这样的话很快传到太子妃的耳朵里头,犹在病中的太子妃怒起执长鞭闯了南燕王后的寝殿。彼时南燕君与王后正一同为儿子烦恼,忽觉长鞭飒飒声响在耳边,抬眼一看,果是新娶不过半月的儿媳妇。王后先反应过来,冷着脸问太子妃作甚。
  太子妃冷冷一笑,道,“作甚?南燕满朝上下尽知,在本公主嫁来之前,南宫沧寥早就带了个女人回来过,还说过什么钟爱之人的话……南宫沧寥此番北上,根本就是为了那个女人!”
  南燕君与王后皆是一愣,没想到太子妃连这事儿都知道了。王后对扶星的印象颇为圆满,太子沧寥娶亲时,她还为太子妃不是那清清淡淡的小姑娘遗憾了一阵子。此番太子妃与她这样说,其实她心中早已有了分寸:她那宝贝儿子八成就是去北陵找那小姑娘了。王后沉吟片刻,却道,“太子妃是说廖儿北上是为了阿星那孩子?”忽而与南燕君相视一笑,“这怎么可能,阿星是钟离将军的妹妹,在北陵又没有什么可依靠的人,她作甚要回北陵?太子妃定是搞错了。”
  亲热的昵称和维护的语气彻底激怒了这位妒心甚强的太子妃,也不顾什么尊君,长鞭一甩,啪一声,南燕君与王后身侧的紫檀木架子哗啦裂开。合宫的人都呆了。
  南燕君大怒,又碍于太子妃是西楼的公主不好大肆发作,便厉声叫人把太子妃带回宫中禁了十天的足。太子妃前脚刚走,端王尧舟后脚就进了王后寝宫,跪在南燕君与王后面前,痛哭流涕,絮絮叨叨,内容多为忏悔之意。
  王后又惊又怒,不分由说将南宫尧舟责骂了一番,便要找人将他送回王府软禁。然,侍卫还没招进来。南燕君忽而冷笑道,“只许你儿子荒唐,就不许尧舟犯一回错了?”说着亲自俯身将端王尧舟扶起来,领着他离了王后寝宫,回自个儿宫中去了。王后愣愣的望着君王离去,突然觉得一阵寒冷。
  离了王后寝殿,端王尧舟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极力为自己兄长的错找借口——这一点,他很聪明,全然是利用了一个国君于子嗣间的微妙关系。果真南燕君就真的大怒,即刻下令召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