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北方刷刷      更新:2021-02-18 03:24      字数:4730
  扶星瞪眼,“昨天你不是说……”忽而停住了,他昨天只是问她知不知道朱雀楼,却并未承认什么。
  她愣愣的看着他。
  朱雀动了动身子,调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而被扶星抱在胸前的胳膊却未有丝毫移动,“今儿我心情好,就勉为其难的将名字告诉你罢。”
  扶星忙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不敢有丝毫的含糊,心中竟全是紧张。朱雀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哑的不像话,“萧华容。”
  萧华容,扶星呆了片刻,一时脑子竟有些转不过来,傻傻的抬眼看向朱雀,“萧华容不是朱雀楼的楼主么?你与他同名?”
  萧华容又咳了两声,道,“我就是萧华容。”
  扶星不大明白,“可你方才说你不是朱雀楼的人。”
  萧华容伸手揉乱了扶星脑后的头发,又将那乱糟糟的头发放在指间轻轻梳理着,道,“恩,我不是朱雀楼的人,我是朱雀楼的楼主。”
  扶星:“……”
  天色透亮,历代君王生辰的夜宴,因了北陵君王白昭的习惯,改在了白日间,最明快的时候。
  笙歌浅响、乐舞相彰,金殿中各国使臣并北陵权贵言笑晏晏,十分快活,高台之上,北陵君白昭与王后叶倾倾并了几位夫人端坐,正相互举杯,眉间笑意连连。南燕使臣,将军钟离唤于高台下将那北陵后宫中的各位嫔妃细细看了一周,竟并未见着自个儿要见的人,心中暗自疑惑,低低的与身侧的随从吩咐了几句,那随从便悄然往殿外移动,然还未移出三步,忽而——
  殿内歌舞声骤歇,门口处白衣似仙的女子稳稳的端着四四方方的大盒子,缓缓的踏进殿内,她走的并不快,却是一步一步向高台前行,有些经历过半年前宫变的臣子心中突然咯噔一下,这女子走的这几步,实在像极了半年前推开金殿大门提着剑踏上高台的钟离王后,甚至连眉间的神态都是惊人的相似。
  她身后跟了位俏媚的小婢子,婢子手中端了一碗不知何物熬成的汤。
  她行至高台前,却并未向半年前钟离王后那般踏上高台,她在高台前恭谨的跪了下来,将手中的盒子平平稳稳的举过头顶,口中音语淡淡,不辨喜怒,“君王生辰,妾携礼来贺,恭祝君王福如东海,安宁康健。”
  座上的北陵君微怔,大笑起来,边吩咐一旁的近侍将礼盒与小婢子手中的汤接过来,边叫跪在高台下的女子起身。又似是要像众人展示他对她的宠爱般,也无需试毒便端了那汤喝了两口,抬头瞧着她笑道,“爱妃好手艺。”
  那女子似含羞般低头,“多谢君王赞赏。”
  白昭身侧的王后看着近侍手中的盒子,笑的十分谦和,“看这盒子便就知道宁妃这礼脱俗,能叫君王欣悦。不像本宫与众……啊——”
  后面的话,被一声惊叫替代,台下众人抬头,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儿,近侍手上的盒子便就已经“啪哒”一声落在了地上,里头滚出个圆滚滚的东西来,高台上有姜妩夫人此类眼尖的女人早已“啊啊啊”的叫起来,叫声比方才王后的叫声要惨烈些。待那东西哗哗的滚下高台,台下一些权贵女眷也都忍不住尖叫起来。一时间金殿内叫声连连,十分刺耳。
  钟离唤坐得离高台近一些,打那东西滚出盒子起,他便看出那是个人头,一个睁着眼的人头。他突然弯了弯嘴角,他就知道他钟离唤的妹妹怎么会再次那么轻易被台上那个负心的男人骗进后宫,她果真他的妹妹。
  惊叫过后的金殿一片死寂。
  白昭于高台上狠狠盯着台下唇角微翘的扶星,脸色阴郁难堪,大有风雨欲来之势。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他低头看了一眼方才她给他呈上的汤,惊道,“你方才给孤王喝的是什么?”
  扶星笑了笑,表情竟有些无辜,“君王竟认不出么?妾费了好久才发现这世间最好的汤,便是人心汤。据说可教人长生呢,君王不喜欢吗?”
  “人心汤?”白昭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指了指地上的人头,“是他的?”
  扶星撇撇嘴,轻笑道,“君王眼神不差,也不枉阿棣在你手下劳苦这些年。”
  白昭似是站不稳当,身形一晃,勉强扶住桌子,抬手指着她,“你这毒妇!你怎的能这般心狠!他与你……”
  扶星皱了皱眉,又笑起来,“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那你便更该知道,我的狠毒远不及你的十分之一。你当日放那些野狗入殿前的时候,可曾觉得自己狠毒?”
  白昭盯着她,额上青筋暴起,她竟敢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的事儿,这汤中大约也是下了毒药的罢,他果真是低估了她,或者说低估了一个女人报复的狠劲儿。突然他抽了腰间的佩剑吟光,飞身直刺向扶星。
  吟光剑并未近得扶星身处三步,便被一支银光闪闪的兵戬挑开,白昭抬眼,微怔了一下,怒视来人,喝道:“阿霖,你在作甚?”
  第二十三章:白昭怒火1
  北陵燕王白霖,年方二十,在过去的十九年半里,与他最亲近的,除了他的亲大哥白沉,还有一位,是北陵的死对头南燕的龙蔚将军钟离唤。白沉与钟离唤均比他年长,他便将他二位看作是至亲的哥哥,诚然他与白沉原本就是至亲兄弟。对于他二哥白昭,因了幼时便被派至自个儿的属地,他倒是没有多大的亲厚感。
  他二哥生辰宴开在青天白日的大太阳底下,虽在染过无数血、丧过无数命的金殿中,却也不怕那些暗中作祟的魍魉魑魅。想必他二哥也是这般想的,才将宴会开在白日当中。而他与他二哥都没料到,作祟的不是那些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而是她二哥前两天才封的妃子,他认得她,在边境的军营中曾有过一面之缘,一个清淡的女子。
  他不知道那样一个女子是如何得罪了他二哥,不过他二哥拔剑相刺的时候,他恰好刚踏进金殿,好巧不巧的瞥到了已经将兵刃握在手中、与他很是亲近的南燕龙蔚将军钟离唤。他心中一惊,赶在钟离唤前头将他二哥的吟光剑从那女子身前挡了开去。
  他二哥怒瞪着他,全然顾不得一国之君的威仪,吼他:“阿霖!你在作甚。”
  白霖看着他二哥,淡淡道,“哦,王兄,臣弟在救她。”
  白昭脸色一沉,“理由!”
  白霖回身看了一眼身后嘴角微挑的扶星,目光扫过跃跃欲起的钟离唤,重新回到他二哥的身上,撇了撇嘴,他道,“没有理由。”
  白昭凤眼微眯,语气冰冷的如同腊月极寒的风雪,“好,很好。”说着手中吟光剑嫉速的直奔向白霖的喉间,白霖皱眉步子向后一撤身子一歪,吟光剑擦着他的脖子险险而过,只斩断了他耳后的发丝。
  一缕黑直的发丝飘然落到铺着鲜红的地毯上,金殿内寂静无声。白霖愣愣的看着脸色极为阴沉的白昭,突然笑了笑,眼中却极为苦涩,“王兄方才是想将臣弟杀了么?”向前走了两步胸口直对上还未来得及被收回的吟光剑,语调轻轻,“大哥在时,常与我说二哥自小在外父王不在身边定是十分难过,要我一定要尊敬二哥,不要因为自小不在身边的缘故而疏远二哥。大哥他不是昏君,他看到的要比我们看到的都多,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他不做不代表他不在乎,其实二哥你知道吗,半年前的宫变,大哥早就知道了,他给我飞鸽传书,告诉我一定要保证王嫂的安全,王嫂死了,就被你斩于金殿之前。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因为你是我二哥啊,大哥死了,你就我是唯一亲人了,我怎么能对我唯一的亲人下手?”
  白霖笑的戚戚然,又要往前走,眼见着白昭手中的吟光剑便要刺入他的胸口,扶星上前一步将他拉离吟光剑,冷冷的目光对上因为白霖的一番话而显得有些怔忡的白昭,“怎么,你害死白沉还不够,还要将你们白家男嗣毁干净才放心吗?”
  金殿之上,不光有北陵权贵,更有三国来使,北陵国君生辰宴上闹得这一出,实在是很不像话,叫三国生生看了一场天大的热闹。白昭脸面上自然是过不去的。不过眼下这个情景倒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他总不能在大殿之上一剑斩了眼前这两个于他都是至亲至爱的人。他收了吟光剑,向周边的侍卫吩咐道,“来人,将燕王与宁妃带去天牢,听候发落。”
  至此这场大闹生辰宴的戏便该落幕了,但别忘了我们的龙蔚大将军钟离唤已经将兵刃握在手中却迟迟没动手,这戏呢,便就不可能这么潦草的结束。
  果真,卫兵将一靠近扶星和白霖,钟离唤跳起来喝道,“且慢!”
  白昭眼色一凛,冷冷看向他,“怎么,钟离将军还要干涉我北陵家务事?”
  钟离唤行至殿中,手中握着与白霖几乎无二致的银戬,上前将白霖、扶星二人护在身后,“燕王殿下本将不管,确实是你们北陵自己的事儿,但阿星是本将的幺妹——”忽而冷哼一声,“本将的嫡亲妹妹钟离笑已经被你们害死了,你们北陵竟没给她留半点尸骨,但毕竟是我家笑笑杀夫弑君在先,便是如此本将也就不追究什么了。阿星不一样,阿星是我钟离家在世的唯一的亲人了,北陵君,你说,这还是北陵自己的家务事吗?”
  又道,“阿星今日所为虽惹得北陵君大怒,处了大忌。但,她也不过是想着为长姐报仇罢了。她一个弱小女子何错之有?天牢那种地方,我钟离家还从未有人进过。今日本将就把话放在这,阿星我是一定要带走的。北陵君若是不放人,便莫要怪本将不顾两国交情。”
  钟离唤这话说的并不难懂,却很是奇怪,北陵同南燕本就是没什么交情,就算有,那也是上一辈君王之间的交情了,到了白沉白昭这一代君王,就实在扯不上什么交情了。不过若是非要在这扯不上的交情当中仔仔细细的寻觅一番,却也能找到些微微的交情,而扶星,哦不,是钟离家,就是这微微的交情中的中枢。
  这是四国有目共睹的。但这样的交情,止于钟离笑之死。
  连北陵君继位的大宴上,南燕太子沧寥都不承认与北陵有什么交情,而今南燕大将钟离唤却又重提了交情。
  白昭心中火气暂时被稀奇压了下去,看了钟离唤一眼,道,“孤王记得半年前也是在这殿中,太子沧寥可是亲口说与我北陵无甚交情可言的,怎的如今钟离将军竟可以代表南燕君或者太子来同我北陵谈交情吗?”
  钟离唤不语,手中银戬暗自一番,心中已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扶星知道他的心思,忙以手按在他持兵器的手上,暗自冲他摇头。
  白昭冷哼一声,继续吩咐侍卫将白霖与扶星带往天牢。
  还未转身,只听的一声“嗖”,赤羽箭破空而来,深深刺入在侍卫脚前地面,箭羽微微晃动,顺着箭羽射出的方向看去,寂静的金殿,顿时一片哗然。
  月白衫子笼着消瘦的身形,眉眼秀气英挺,神色淡淡的望着殿中众人,正是此刻本应在南燕与新婚太子妃缠绵甜蜜的太子沧寥。
  第二十四章:情变前夕1
  北陵金殿在青天白日的国君生辰宴间寂静与混乱交替了几回,终于在赤羽箭穿过厚重的地毯没入土地时,再一次归于寂静。然这寂静不过是短暂一瞬,殿门处,敌国的太子神色淡淡的踏进北陵金殿,手中寒玉弓松松的握着,外头几缕调皮的日光应在这寒玉弓上,折射出暖意融融的光芒。殿中再起喧哗。
  北陵君白昭惊疑的望着缓步走进来的男子,手中吟光剑再次握紧。扶星眼角微微一抖,又迅速没了表情,连那嘴角的微挑也变得平静无澜。
  钟离唤早已开口唤道,“殿下。”
  太子沧寥并未理会同他打招呼的钟离唤,他望着白昭同他手中的吟光剑,忽而靠上前,几乎是伏在白昭肩上,以很轻的声音说了句什么。再起身时,惊愕、羞愍、怒意、尴尬、无奈、愤愤等神色在北陵君白昭眼中依次闪过。
  扶星与白霖看的目瞪口呆,互望了一眼,瞪了对方一眼,又朝着彼此翻了个白眼,各自盯着房梁看去了。然未看片刻,便听得白昭冷冷的声音响起,“孤王与南燕太子有要事相商,阿霖、钟离将军,你们跟孤王去书房。”顿了顿,看向扶星,“来人,送宁妃娘娘回朝华殿。”
  扶星猛地抬头,正对上太子沧寥淡淡的微笑,她愣了愣,朝他微微点点头,又看向白昭。而白昭却并未看她,只吩咐着要王后叶倾倾留在金殿主持大局。又向东平西楼来使表达了略略的歉意,四人便迅速离了金殿,扶星紧跟着出了金殿,远远的望见四个大好青年离去的方向,似乎不是什么书房,而是白昭的寝殿,昶青殿。
  她身后有人跟着也就不便跟了去,便无奈的回了朝华殿。
  朝华殿的小婢子阿如心急如焚,她方才听说了自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