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不是就是      更新:2021-02-18 03:19      字数:4888
  洛母笑得更加畅快:“就借活佛一句吉言。如果伟奇今后遇到什么大难,还请活佛多多照应。”
  桑戛活佛:“这个自然。今天我还一件喜事告诉大家:经县政府研究,同意因病提前释放洛伟奇。”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非常高兴,举杯祝贺。
  洛夫人说:“谢谢桑戛活佛的关心。”
  桑戛活佛接着说:“本来伟奇的右派问题是可以一并解决的,可惜因为金云县与昌祥县合并成一个县时,把伟奇的档案弄丢了,所以右派帽子暂时不能摘,户口也只能落在本县,这些问题就等一等再想办法吧。关于伟奇的工作问题,刚巧县第二小学缺语文老师,我已经联系好,下星期一就去报到,不过只能当代课老师。”
  洛伟奇着急地:“那么小豆子呢?”
  桑戛活佛一本正经地说:“至于这个小豆子嘛。”桑戛活佛摇摇头,接着用悲伤的语调说:“大家在研究时也有人提议提前释放的,但是考虑到此人无灾无病,在监狱里也没有什么立功表现,找不出提前释放的充足理由。所以决定让他返回监狱继续改造一段时间,也好给监狱长有个交代。小豆子明天早上打好行装就回监狱去吧。”
  本来大家都为伟奇的提前释放感到高兴,可听到小豆子的事,心又沉了下来。
  洛伟奇恳求地:“桑戛活佛,你行行好,再想想办法,如果小豆子不出来,我心里不好受。”
  桑戛活佛眉头紧皱,惋惜地说:“是啊,我也不好受啊,多可怜的小豆子啊。但是没办法,这是组织上的决定。”
  洛母也说:“桑戛活佛,阿弥陀佛,行善积德,救苦救难。”
  桑戛活佛:“这个人太笨,无可救药。”
  小豆子哭着说:“别求他,越求他越来劲。他这个活佛坏透了,又臭又硬,是狗屎堆里抠出来的活佛,卖出去不值两毛钱的大胖猪头肉活佛。”
  桑戛活佛蹭地站了起来,举起大手,凶神恶煞地问:“你骂我是坏活佛、臭活佛、狗屎堆里抠出来的活佛也就算了,但骂我不值两毛钱的大胖猪头肉活佛太不应该。本活佛有生以来还没听到有如此经典的骂法,太让我生气了?难道我长得真的像煮熟的猪头那么丑吗?前两天阿贡老道还说我比伟奇还漂亮几分呢。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大家都以为这次小豆子非吃巴掌不可了,定定地看着活佛,伟奇站起,准备在小豆子挨打时挡上一挡。只有阿贡老人嘴角上挑,微微而笑,一言不发。
  桑戛活佛大声问小豆子:“你骂够了没有?”
  小豆子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说:“骂够了。”
  桑戛活佛说:“骂够了就好,你下星期一和伟奇一起去报到,做些力所能及的行政工作。平时抓紧时间向伟奇学文化。别太贪玩了。”
  1960年3月中,阿贡老人、洛母、伟奇和小豆子一起搬至县城第二小学附近的三间小屋子。平时,伟奇和小豆子去上班,洛母在屋后头开点荒地种点菜,养几只小鸡,阿贡老人就坐在板凳上,晒太阳,逗小鸡,打瞌睡。节假日一家四口到附近的风景区游乐玩耍,带些爱吃的小吃去野餐。其乐融融。
  可是阿贡老人显得心事重重,闷闷不乐。伟奇问他,他摇摇头不说话,小豆子问他,他还是不言语。只是饭量越来越减,语言也越来越少,睡觉时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人显得更消瘦了。心细的洛母看到阿贡老人越来越瘦,心中很是不忍,便不断变着花样做饭菜,做些老人爱吃的细软之食,但阿贡老人仍然提不起胃口,不断消瘦下去。伟奇和妈妈说起阿贡爷爷的情况,洛母说:“你阿贡爷有解不开的心事。让我和他谈谈。”
  这天,伟奇和小豆子上班了,阿贡老人又坐在板凳上晒太阳。洛母也搬了把小板凳坐在阿贡人旁边,亲切地说:“大叔,有解不开的心事吧?”
  阿贡老人点点头,没说话。
  洛母:“是想白露乡的乡亲们,又舍不得我们吧?”
  阿贡老人点点头说:“我年轻时,常有野象出没家乡,曾见过垂死之老象寻旧路回象坟过世。我这头老象亦然,然而……”
  洛母:“然而大叔想在归西之后葬于若鹃孙女之旁。”
  阿贡老人点点头说:“知我者洛夫人也……”说着就流出了眼泪,“我一生漂泊在外,从未尝到亲情之温暖,只有若鹃和伟奇待我亲如祖父。再说,这两个娃子的遭遇,都因我而起,自责之心,如巨石压顶。如今伟奇虽然安然无恙,但若鹃孙女一人在荒凉野外,很是寂寞,我不放心,想陪陪她,给她解闷。”
  洛母:“大叔你放心,我会把此事放在心中,待大叔百年之后,一定满足大叔的愿望。但你必须振作起来,多吃饭,养好身体。等学校放假,就让伟奇和小豆子送你回白露。”
  阿贡破涕为笑说:“谢谢洛夫人。今晚给我做一碗红烧肉如何?别忘了要选五花肉,多放辣子,烧烂些。”
  阿贡老人回白露乡之后,不到半年就过世了。洛母、伟奇和小豆子按照老人的愿望,把他葬在若鹃的墓旁。墓碑上刻着“白族道长阿贡爷爷之墓”。
  此后不久,小豆子向洛伟奇说:“伟奇哥,学校里的工作对我来说实在太难了。都怪我文化程度太低,连钟表都不会看,上课下课打钟常打错。而且我自由自在惯了,特别怕别人管我。所以我想换个工作。”
  洛伟奇叹了口气说:“唉!你能干些什么呢?”
  小豆子:“我想,最好还是让我回家当农民,修补地球比较简单。”
  洛伟奇说:“修补地球也不容易噢。现在种地也需要文化知识……我看这样好不好,我跟妈说一下,我们一起凑些钱,你到大理开个小杂货铺算了,反正我家在大理的小屋空着也是空着。”
  小豆子:“伟奇哥,你看我这副德行,连算盘都不会打,能当小老板吗?”
  洛伟奇认真地:“我看行,你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待人诚恳,童叟无欺,说不定还真能混出个人样来。”
  洛伟奇把小豆子的情况和妈说了,洛母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如此这般,小豆子就回到大理开了个小杂货铺。没想到后来这小子居然发了,娶妻生子,很是风光。这都是后话了。
  洛伟奇在县第二小学一干就是三年,几次教育系统调整工资时,都因为他的右派问题没有解决而搁置了。但洛伟奇特别满足,从不向上级反映自己的情况。他准时到校,认真备课,认真上课,认真给学生批改作业,勤勤恳恳,从无怨言。如果有缺点,那就是心中没有把小学教育作为毕生奋斗的事业,也没有成为教育家的强烈愿望。他一有空就爬到山上去,或者是趴在桌子上写啊写啊,一方面是想发现新的物种,另一方面是他正在撰写一本名为《云南药用植物志》的专著。这本书吸取了前人对云南药用植物整理的养分,又总结了阿贡爷爷的用药经验,再把自己的发现三者融合为一,加上丰富的图解,内容详实,图文并茂。为了纪念阿贡爷爷和若鹃,他准备以阿贡和自己的名义发表。
  洛伟奇的生活既简单又充实,从不与女同志接触。洛母为此非常不乐意,她不断提醒伟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洛母不断地给伟奇介绍对象,还有些年轻姑娘借题上门示好,都被伟奇婉言谢绝了。洛母终于忍无可忍,在吃晚饭时发火了。她大声问儿子:“我每次和你谈到婚姻大事时,你总是搪塞,你是不是这辈子准备打光棍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身体也越来越差,我死了以后谁来照顾你。”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又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念念不忘若鹃,但若鹃都走了几年了。她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个不会料理自己生活的呆子,以后稀里糊涂过日子……”
  听到母亲的话,伟奇也哭了起来,他说:“妈,我很不愿意伤你的心。但是若鹃姐走了以后,我对她的思念不但没有淡漠,反而越来越深沉。我和她从小学到大学,到工作,一直在一起,朝夕相处,到了无需语言就能心领神会,灵感相交。她在世时,我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可是一旦我失去了她,她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浮在我的脑海里,我脑子里全是她的形,她的象,我闭上眼睛是她,在梦里也是她。你叫我在这种心情下去和别的姑娘谈恋爱,岂不是欺骗人家吗?在这种心态下去谈恋爱,岂不是演戏吗?我的好妈妈呀,我生下来以后。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但就是没教我欺骗和演戏。你叫我怎么办?”
  洛母想了想,觉得这是天意,叹了口气说:“我懂了,今后不再逼你就是。”
  此后,洛母真的再也没有向伟奇谈起过找对象的事,然而心中总有一种不明不白的闷气,开始只觉得心中恹恹的,堵堵的,后来发展到茶饭不思,再后来发展到全身浮肿,全身乏力,半年下来,连做饭都没了力气。
  待伟奇这呆子发现母亲起不了床时才着急起来,马上去找桑戛活佛,不巧桑戛活佛到国外访问去了。只好借来大板车把母亲送县医院,医生会诊后把洛伟奇叫到办公室,对他说:“为什么这么晚才送来?病人已经是肝癌后期,全面扩散了”。
  洛伟奇给医生跪下说:“求求你们,救救我妈,我妈受过许多罪。”
  主任医生说:“起来吧,我们知道你的心情。说实在话,肝癌这种病,即使是早期发现,存活率也极低,后期全面扩散了,绝对是回天无力了。快快准备后事要紧,你母亲很快就会出现肝昏迷。”
  洛伟奇回到母亲的病房,洛母见伟奇眼睛红红的,就说:“真是傻孩子,一点小病就哭哭啼啼,让人家看到多丢人啊。不要紧的,过两天我就出院。这两天难为你了,自己煮点面条吃吧。”
  洛伟奇想了想说:“妈,我找到对象了,长得又好看,人品好,身体也不错。只是离家远了点,否则真应该让妈见见她。”
  洛母听说儿子找到对象,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马上坐起来说:“快,快,一定要让她来见见我。我好替你把把关。”
  洛伟奇说:“好的,我尽可能争取吧。”
  ()好看的txt电子书
  洛伟奇来到学校,推开校长室就给校长下跪:“校长,救救我。我妈病得快死了。你一定要帮我一件事。”
  校长说:“快起来。不就是救济金的事吗?这件事学校已经研究过了。决定救济你五十块钱。”
  洛伟奇说:“不是这件事,是请你借给我一个年轻点的姑娘。”
  校长惊诧地说:“你是不是急疯了,姑娘能借的吗?”
  洛伟奇说:“是这么回事,我妈因为我不肯找对象就急病了,已经报病危。现在我要骗我妈说我已经找到对象。所以请你借给我一个年轻点的姑娘,和我一起去让妈见见。好让我妈临死前完了这个梦。”
  校长理解地说:“这是件好事,应该帮忙。走,我和你一起去一、二年级教研室看看,让你挑一个年轻漂亮的。”
  校长和洛伟奇来到一二年级教研室,年轻漂亮的女老师不少,但是没有一个愿意做这件事的。一位未婚老师说:“要是真的我就去,做做样子我可不行。否则传出去多丢人啊。”
  洛伟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额角上立时渗出汗来。一位调来学校不久姓卢的老师看到洛伟奇急成这副样子,很是不忍,她脸红着犹豫了好长时间,开口说:“如果不嫌我长得丑,我就勉为其难吧,反正洛妈妈也不认识我。”
  洛伟奇说:“不丑,不丑,就麻烦卢老师走一趟吧。”
  洛母一看见伟奇带着卢老师进病房,就知道自己的病已经没指望了。为了伟奇的婚姻大事,平时她处处留心学校年轻女老师的情况,哪一位未婚,哪一位已婚,岁数有多大,姓名出身,性情长相,了如指掌。现在伟奇带来一位已婚的卢老师来看望,这呆子如果不到走投无路时,不会出此下策演戏给母亲看。洛母觉得这是上天对洛家和魏家过去伤天害理的报应。
  洛母装作十分欢喜的样子对伟奇说:“伟奇,好,好,祝你们幸福。”又对卢老师说:“姑娘,谢谢你来看我。”
  正在此时,小豆子接到电报也赶来了,见到洛母就伏在洛母身上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妈,你怎么啦,别吓我,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