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不是就是      更新:2021-02-18 03:19      字数:4913
  小豆子:“我想去。也想让你和我们一块去发财。”
  洛伟奇摇摇头说:“我不去,大理有我的妈妈和姐姐,我想她们。我希望你也别去。鸦片不是什么好东西,上了瘾就惨了,想戒也戒不了。中国人吃鸦片的苦头还少吗?英国人用鸦片差点把中国给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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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豆子点点头,没说话。
  洛伟奇思忖:“小豆子所说的事,是件大事啊,要不要向场领导反映呢?可是上次向戴场长反映有人吸大麻叶,这么大的事,戴场长也睁只眼闭只眼。这次是有人想逃跑,并没有真逃跑,我看算了,搞不好遭人骂。”
  第二天早晨敲起床钟时,洛伟奇睁眼一看,全宿舍就剩下自己一个人。通铺上整齐地摆放着好像有人睡卧的被子。他拍拍脑门,终于想起这些人都逃跑到缅甸那边发洋财去了。
  戴自强把洛伟奇叫到农场办公室说:“喂,怎么宿舍里就剩你一个人啊,其他人呢?”
  洛伟奇:“嘿嘿,都跑了,说要到缅甸发洋财。”
  戴自强:“你为什么不一起跑?”
  洛伟奇:“嘿嘿,我在大理有妈妈和姐姐,我不想走。”
  戴自强:“真是稀里糊涂犯错误。喂,我问你,你刚到农场时我是怎么向你交代的?”
  洛伟奇:“嘿嘿,场长说,这里的树林很大,什么鸟都有,要我不要跟着瞎扑腾。所以我就没跟他们去扑腾。”
  戴自强:“可是你还忘记了另一句话,我还让你遇到事情要及时报告,你怎么就记不得呢?”
  洛伟奇:“嘿嘿,我傻呗。”
  戴自强学着洛伟奇的口气说:“嘿嘿,是够傻的。本来可以立功,起码减少半年改造时间。就凭你知情不报这一条,按例应该增加你一年劳改时间。现在看在你是初犯,看在你傻的分上,就打个五五折算了。回去工作吧。”
  洛伟奇没有想到,十多天后那位孔子七十二世孙等三十二人,一人不少全部被边防部队押了回来。劳改农场当即召开批判大会,并宣布对这三十二人的处理,孔宪仁被判增加两年劳改时间,其他人被判增加一年半劳改时间。
  在割胶时,洛伟奇问小豆子:“怎么又被抓回来了?”
  小豆子:“这件事怪了去了。我们出发时,一路上安安静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孔哥说,出发的时间和到达澜沧江的时间都是经过准确计算的。保证我们在到达对岸之前,不会被农场领导发现。可是正当我们脱完衣服,光着屁股走下江的时候,突然两边的边防战士一齐大喊:‘举起手来!’这些边防战士也太缺德了点,把我们的衣服给没收了。就这样,我们三十几个人,光着屁股,排成一行,一二一往边防队驻地走。沿途走过两个村庄,那份热闹就甭提了。男女老少都出来看西洋景。对我们指指点点。还有十几个半大不小的男孩也出来凑份子,居然也光着屁股,跟随我们往前走。羞死人了。”
  洛伟奇笑着说:“你长得那么漂亮,难道村庄里的姑娘就没有看上你的?”
  小豆子:“你别说,还真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嫂对我产生了兴趣。她指着我说:‘快来看啊,这小仔子毛还没长全就想偷渡出国啦。’好像毛长全不长全和出国有什么关系似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洛伟奇把两边的嘴角往下一拉,认真地说:“你们这次光屁股大游行,弄得不好恐怕要创世界纪录呢。”
  小豆子也认真地说:“我看起码在周围几个村庄里,我的小脸是丢尽了。”
  这天晚上,睡前上茅坑时,小豆子偷偷对洛伟奇说:“今晚睡醒点,最好头脚对调。有人要整你。”
  幸好小豆子提醒,否则要出大事。就在半夜时分,两个大汉蹑手蹑脚来到洛伟奇床头。两人用枕头把洛伟奇往死里捂,要把洛伟奇闷死。好在他听了小豆子的话,头与脚换了个个。
  洛伟奇蹭地坐了起了问:“你们想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两个大汉一起说:“宰了你这个告密的。”说着挥拳向洛伟奇打去。许多人也起来帮着两个大汉。
  洛伟奇在农场干活这段时间里,不知不觉就长了一身力气,身上结实多了。挨了几拳好像不怎么疼,只是觉得受到延长劳动期处分不算,还要受这帮人的冤枉,心中十分别扭,脑子里骤然想起了社会对自己的不平待遇,现在的不愉快处境,他大喊一声:“住手。”大家都被洛伟奇洪大的嗓音震住了,静下来要听他的下文。没想到他却说:“再不住手我可要生气了。”这呆子从会说话之时起,从来没有骂过人,这句“我要生气了”,就是表示他最大的愤怒了。但是大家不理解,又一轰而上,对洛伟奇拳打脚踢。洛伟奇真的生气了,他像一只发怒的大象,并不还手打人,只是用尽力气去掀翻床铺,一边掀一边喊:“你们谁也别想睡觉,你们谁也别想睡觉……”在他的狂力下,那些床板、凳子、被子、褥子、席子,纷纷飞了起来。这呆子声如雷鸣,力借声势,声助力威,虽是一人造势,却像千军万马上战场一般,好不热闹。一时间谁也别想靠近这呆子。
  农场干部和警卫听到这边巨大的声响,一齐奔了过来。
  戴自强大喝一声:“给我住手!”
  宿舍里的人全都静了下来。戴自强问:“怎么回事?”
  好长时间没有人回答。
  洛伟奇:“嘿嘿,报告场长,我们闲着没事,掀床铺玩。”
  戴自强:“洛伟奇啊洛伟奇,你总是稀里糊涂犯错误。刚刚因为你知情不报增加了你的劳改时间,你现在又拿公物闹着玩。你是不是想长期在农场待下去,以后准备接替我的位置当场长?快拿上你的被子跟我走,今天要关你禁闭,让你享受单间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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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自强把洛伟奇带到禁闭室,给了他一小包五香花生米和一本小说。一边给门上锁一边说:“关你禁闭一天,明天就别劳动了。”
  洛伟奇百思不得其解:“这禁闭还挺有趣的,有五香花生吃,有小说看,明天还不用劳动。看来以后得多多争取到禁闭室来。”
  其实明眼人都晓得,戴自强是怕那群乌合之众对洛伟奇再下毒手。
  经过这场风波后,农场似乎又恢复到以往的平静。
  这天早上洛伟奇割胶时,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发出恐怖的喊声:“快来人啊!我被五步蛇咬了,救命啊!”
  大家循着声音跑过去一看,原来是那位孔子第七十二世孙被蛇咬在左脚腕上,正发出痛苦的呻吟。被五步蛇咬了,如果没血清救治,最多半个钟头人就得死。一些女犯人已经感到绝望,失声痛哭。
  洛伟奇跑过来,把围着的人推开,看到孔宪仁的左脚伤口开始发黑,他二话不说,立即解下系裤子的皮带,把孔宪法仁的左腿紧紧勒住。大声喊:“小豆子,把你的水拿来,再去准备一根小竹管,如果呆会儿我的嗓子不透气,就给我在嗓眼上插一根透气的小竹管,明白了吗?”
  小豆子说:“明白了。”并把水壶递给洛伟奇。洛伟奇用水漱漱口,随即用割树胶的刀子划开孔宪仁的伤口,吸一口毒血,漱一次口,直到吸出的血变红为止。大约过去二十分钟,孔宪仁的感觉好多了。这时洛伟奇整个脸却又肿又紫,变形了。他艰难地指指嗓子,让小豆子把竹管子插入嗓子里,急促地呼吸着。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洛伟奇的脸不肿了,他看到孔宪仁已无生命危险,便把系在他腿上的皮带解开,又找了些草药嚼碎敷在他伤口上,并让他起来走走。这时大家才松了一口气。孔宪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给洛伟奇叩了一个头说:“感谢恩人救命之恩。过去我错了,你大人大量,莫记小人过。”
  洛伟奇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洛伟奇舍命救人的事,在女犯人中传得神乎其神,她们说:“农场里有一位高个子、白白净净、不爱说话、一笑俩酒窝的小右派,漂亮得让人心酸,居然舍命去救一个曾经害过他的人,太可爱了。”于是有事没事就往洛伟奇的宿舍跑,找茬和洛伟奇说个话。气得洛伟奇大声说:“我要生气了。”
  戴自强把洛伟奇叫去说:“没想到你这个龟儿子还有几把刷子, 舍命救人不说,还闹得姑娘们神魂颠倒。不过我告诉你,用嘴吸蛇毒的方法是一种极其落后的土方法,用来治五步蛇咬伤还凑合,用来治大眼镜蛇咬伤,你就是搭上三个洛伟奇也不行。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只能快快送到卫生所,听到没有?”
  洛伟奇:“嘿嘿,听到了。”
  戴自强:“为了奖励你救人,农场党支部决定减你半年劳动时间。另外,这一包花生米算是给你的奖品。”
  洛伟奇:“谢谢场领导。”正要转身离去。
  戴自强又说:“别去招惹那些不要脸的娘儿们。”
  洛伟奇:“嘿嘿,知道了。”
  大约过了两个月,孔宪仁他们又开始密谋出逃的事情,不过这次他们并不瞒着洛伟奇。一天晚上,小豆子来找洛伟奇:“伟奇哥,孔哥让我请你过去,说有事要请教你。”
  洛伟奇来到孔宪仁那边,孔宪仁说:“伟奇兄弟医术高明呀。”
  洛伟奇:“嘿嘿,不敢当不敢当,跟我阿贡爷爷学过一点。什么跌打刀伤,针灸推拿,知道点皮毛。”
  孔宪仁说:“太好了,太好了,听说伟奇兄弟在大学里还是学农艺的。”
  洛伟奇点点头。
  孔宪仁说:“那么伟奇兄弟会种鸦片了。”
  洛伟奇愕然:“嘿嘿,你们想在农场种鸦片?”
  孔宪仁说:“不,我听小豆子说,你对他说过鸦片不是好东西。”
  洛伟奇:“是说过。鸦片,又名鸦片罂粟,是罂粟科中的一种,像种花一样,不难种。它原产于小亚细亚,一年生,植株高一至一米半,花蓝色或蓝紫色,叶银绿色,将鸦片罂粟蒴果中的|乳汁提炼,就是鸦片。再加工,就成吗啡、海洛因、可卡因等,吸食多了会成瘾,上了瘾就惨了,想戒也戒不了。中国人吃鸦片的苦头大了。英国人就是用鸦片打进我们中国来的。”
  孔宪仁:“对,对,我们想和伟奇兄弟一起到缅甸金三角种鸦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专门把鸦片卖给英国人,报这个仇。你去吗?”
  洛伟奇坚定地:“不去。我在大理有母亲和姐姐,我想念她们。何况我不会游泳,也不想光着屁股大游行。”
  孔宪仁笑着说:“不会了不会了。这次我们不走原路,一定不会再碰到边防队了。”边说边拿出一本厚厚的书,从中撕下一页纸,用它卷了一根烟,点着火抽了起来。
  洛伟奇一看,这不是自己那本宝贝英汉字典吗?便说:“慢,慢,怎么拿我的字典作卷烟纸了,这可是我上大学时妈妈送我的礼物!还给我。”
  孔宪仁笑着说:“没错,是你的宝贝字典。里面还有一张相片呢。”说着从字典中拿出一张照片来。洛伟奇知道,这是最珍贵的若鹃姐的照片。
  洛伟奇生气了。心想:“你们怎么能拿人家的东西呢,太卑鄙了。”
  孔宪仁说:“你跟我们到缅甸去,我就把字典和照片还给你。”
  洛伟奇:“嘿嘿,休想,一本字典和一张照片就想交换我做人的原则,你们也太把我看傻了。我不但不跟你们去,还要把你们的事报告农场领导,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话还没讲完,就被人抱紧双手,一只臭袜子塞进嘴里,同时有几个大汉一起动手,把他给捆绑起来,塞进一个麻袋里。
  孔宪仁轻声说:“伟奇兄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样做实在对不起,不过我们很需要你这个农业专家兼医生,也怕你向农场报告这件事。都怪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只好委屈你了。好在时间不长,一会儿就到河对岸了,到时再向你赔不是吧。”又对大家说:“走,按计划执行。”
  洛伟奇被两人抬着往前走,开始时,被塞进嘴里的袜子又臭又酸又咸的味道呛得他好恶心。被颠着颠着就产生了睡意,朦朦胧胧中,他好像回到小时候母亲的摇篮中,摇啊摇的,非常惬意。突然,他的屁股不知让什么撞了一下,痛得他醒了过来,他心中大骂:“轻点好不好,你以为是抬大肥猪么。”后来又睡着了,再醒来时,天已蒙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