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不是就是      更新:2021-02-18 03:19      字数:4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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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上关的花’呢?是说上关沙坪街后的山寺里,原先有一棵非常巨大的和山花树,当地又称‘十里奇香’。据《大理府志》记载:‘和山花树高六丈,其质似桂,其花白,每朵十二瓣,应十二月,遇闰月则多一瓣,有仙人栽种之传说。’此花在元朝至正年间,开得最好,繁花数千朵,浓郁的香味散溢数里之外。花开期间,游人如鲫,热闹非凡。可惜后来一些豪门显贵,带来仆从打手,霸占此树,敲诈勒索百姓,于是有人用麝香将花弄死。现在只有景而无花了,实在可惜呀。”
  “什么是‘苍山的雪’呢?是指苍山山顶一年四季积雪不化的景象。从昆明去大理,行至弥渡的定西岭头,就可以看到一排排银笔插天,这就是苍山特有的雪景。由于冬季积雪较厚。加之常年积雪不化,即使到了夏季也是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令人流连忘返。”
  “至于‘洱海的月’,则更具浪漫色彩。洱海的水,清晰透明,微风吹起,碧波荡漾,每当天高气爽之夜,行近洱海之滨,仰望天空,玉镜高悬,俯视海面,地涌银涛,水光相接,万顷茫茫。一轮明月倒映于洱海中,那银盘随波飘荡。这时如果带着心爱之人,泛舟于洱海之中,那月色,那涛声,能不醉人吗?哈哈,哈哈!来,为大理的四大美景,大家干一杯!”
  大家都被吴书记的语言陶醉了,纷纷放下筷子,静听他对大理山水的赞美,连生长在大理的陈若鹃也不禁为吴书记的口才和博学强记而折服。
  秘书科的一位干事说:“听吴书记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
  陈若鹃:“吴书记真是知识渊博,极富文采,刚才所说的大理的风、花、雪、月四大景致,连我这个生长在这里的人,都没有你知道得那么详尽。”
  吴有序:“过奖了,过奖了,哪有你们这些大知识分子懂得多啊。”
  只有洛伟奇仿佛无动于衷,他脑子里还转着刚才汪大姐说的话:“县招的大师傅菜做得很不错,可以多吃点。反正是公家请客,不吃白不吃。”他非常认真地品尝大师傅做出的每一道美味佳肴。他首先把筷子伸向云南火腿冬笋烩海参,到嘴的海参又软又滑又烫,还没有尝出味道就咕嘟一声入了喉咙,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没吃出味道来。他叹一口气,又挟了一块海参放进口,觉得味道确实好,似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山珍海味。他不客气地吃了不少;他把筷子伸向气锅鸡,锅内的鸡又肥又嫩,骨头都酥了,那味道非同一般,他先撕下一块鸡腿,再撕下一扇翅膀大嚼。不过细细嚼来,觉得比母亲做的气锅鸡似乎还欠点火候;他把筷子再伸向红烧洱海弓鱼。他听母亲说过,弓鱼是洱海特产,身形长瘦,鳞细肉鲜,要经过十多年才能长成一尺左右的成鱼,味道极为鲜美,号称“鱼魁”。唉呀,味道确实太鲜美了!他一筷又一筷,吃了不少。麻辣蹄膀,久违了,真是解馋,又香又软,又麻又辣,他吃起兴来,大块大块地往嘴里送,口中还发出啧啧之声。陈若鹃发现洛伟奇食相不雅,连连向他递眼色。洛伟奇吃得太投入,根本没反应。在洛伟奇把筷子伸向酿客家豆腐的瞬间,陈若鹃猛地一脚踩在洛伟奇的脚背上。这突然袭击使洛伟奇下意识的哎呀了一声。大家都愣住了。
  汪大姐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被鱼刺扎着了?”
  洛伟奇:“嘿嘿,不是,若鹃姐怕我吃豆腐过敏,特意踩了我一脚来提醒我。”
  大家忍俊不禁,都笑出声来。
  回家的路上,若鹃批评伟奇说:“伟奇,刚才宴会上,你只顾吃,吴书记说话你一点也不听,而且吃相不怎么样,太不懂礼貌了。”
  伟奇说:“嘿嘿,谁说我没听吴书记演讲的?不过他说的风花雪月什么的,在任何一本有关大理的游览指南中都有介绍,比他讲的还要详尽。再说,已经有人为吴书记的演讲唱赞歌了,还要我这个蠢嘴笨舌的乱插嘴干什么?还有呀,黄师傅做的菜实在好吃,不认真品尝,是对黄师傅劳动的不尊重。根本的问题是,吴书记所摆弄的口头艺术,与黄师傅摆弄的烹调艺术,两相比较,显然黄师傅的烹调艺术比吴书记的口头艺术水平高出太多,我当然把欣赏的重心放在烹调艺术上面了。汪大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汪珊珊笑了笑,没回答,但心里想:“别看这位小老弟平时少言寡语,他脑子清楚得很呢。”
  事后,刘瑞英问金副书记,对陈若鹃印象如何?金副书记说:“谢谢刘大姐的关心,我心领了。不过她对我不合适。其一,她太漂亮,我伺候不起,我想找个过日子的;其二,她文化水平比我高太多,我怕自己总被人家压一头;其三,你没瞧出来吗?她和洛伟奇是一对恋人,我怎么可以硬生生地把人家拆散。”
  一天早上,刘瑞英起床时忽然发现枕头上散落了许多头发,她心中一惊,立刻来到镜子前梳理头发,却梳下来成把成把的黑发。她“啊”的一声,全身发抖,一屁股坐到梳妆椅上,任由眼泪涔涔而下。她知道,她得了人们常说的“鬼剃头”的病。对于一个时时炫耀自己满头秀发的人来说,这个打击实在太残酷了。
  金云县医院的党支部书记听说是县委书记夫人来看病,看的又是怪病,便招集了内科、外科、妇科的科主任一起给刘瑞英会诊。主任们一致认为这是一种由内分泌失调引起的病,但用什么样药能治好,却莫衷一是,而且谁都知道这位书记夫人非常刁蛮、难缠,所以谁都不想担责任。最后内科主任拍板,决定用激素试一试,而且声明没有把握,十五天为一个疗程,不行再换药,同时声明打激素会刺激食欲,请刘主任注意锻炼身体,以免发胖。用药大约两周后,头发脱落的少了,再加了一个疗程后,头发终于停止脱落,而且在原先掉发的地方又开始长出黑油油的新发,真让刘瑞英高兴。与此同时,她的食欲奇佳,吸收又好,加上常常要出席招待宴会,平时又没有锻炼的习惯,一个多月下来,体重足足长了二十二斤三两,而且相当一部分肉就长在脸蛋上。更让她难以容忍的是,皮肤变得粗糙没有光泽不说,嘴边还长出细而密的淡灰色胡须。大家都发现了刘瑞英的变化,不过任谁也没有表露出来。
  一天,刘瑞英拿了一份以县委名义写的稿子到农艺出版社。大家见是刘主任驾到,纷纷停下手头的活和她打招呼。陈若鹃给刘瑞英倒了一杯茶,说了声:“请主任喝茶。”抬头间,看到刘瑞英完全变样的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说:“刘主任,你的脸怎么……”马上发现自己失言,便把后面想要说的话吞进肚里。
  刘瑞英二话没说,狠狠瞪了陈若鹃一眼,放下文件转身跑出编辑室。大家都在心里说:“陈若鹃,你惹祸了。”
  事实上,最了解刘瑞英身上变化的,莫过于她的丈夫吴有序,但是吴有序是一个非常有修养的男人,他既不表现出惊讶,也不表现出歧视,依然是那样的体贴和温柔。吃饭时,每当刘瑞英把筷子伸向她最爱吃的气锅鸡时,吴有序总是耐心劝刘瑞英少吃点,因为内中放了药材。吴有序还建议刘瑞英早点起床一道去跑步,可是刘瑞英总觉得身上疲惫不堪,怎能坚持下来呢。
  一次中午吃饭时,吴有序不经意地说:“组织科的卢利华非常关心你,问你为什么突然发胖了?”
  刘瑞英警惕地:“你是怎么回答的?”
  吴有序:“我说,胖有胖的风韵,历史上就有不少美人都很丰满,比如杨玉环……”
  刘瑞英生气地说:“吴有序,你少来这一套,卢利华这个表子有什么好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早就眉来眼去。还借古讽今。”
  吴有序缓缓地说:“这你就不对了,人家关心你,你还恶意伤人。”
  刘瑞英醋意攻心,一股浊气上头,下午上班时径直走到组织科,推开门就大骂:“卢利华你这个表子养的,你居然当着我爱人的面,说我越来越胖,你是不是想取我而代之。你早就心怀不轨,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莫名其妙的卢利华不知所措,气得大哭。组织科的科长、副科长一起把刘瑞英架出房间,她还在走廊上高声叫骂,其他科室的人,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第二天早饭时,吴有序严肃地说:“小英同志,听说你昨天下午去组织科大闹一场,影响可不好噢。为此,我昨晚特意向组织科的科长、副科长作检讨,说我对家属没有教育好。”
  刘瑞英冷静下来之后,也觉得这样闹法有点蠢,但她对吴有序与其他女人之间的关系极度不放心,便说:“老吴,你的意见是对的,我昨天的做法不对,对你的声誉也造成不良影响,对不起了,我向你道歉。但你在年轻姑娘面前是否也收敛一些,不要让人家产生不必要的幻想。”
  吴有序说:“你说得对极了,我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了。不知什么原因,我一说话就有一些姑娘死死地盯着我,真让人不好意思。比如昨天你在组织科刚闹完,群工科的莫菲菲就来找我汇报你的情况,一谈就两个钟头,轰都轰不走。最后还暗示,说如果你再这样闹下去,机关里少说也有十几个姑娘等着接你的班呢。你说好笑不好笑。”
  刘瑞英本来已经冷静下来,但经吴有序这样一激,醋意轰的一声又上了头。她狠狠地说:“吴有序呀吴有序,我还以为你怕我给你丢丑呢,原来不是,你是故意让我去闹,最后达到把我搞臭的目的,你好和我离婚再找个黄花闺女。你休想。我绝对不和你离婚,我就接着闹,闹个鱼死网破。”她又到群工科臭骂莫菲菲勾引她丈夫,同时还骂吴有序如何讨好姑娘,与谁谁谁不清不楚等等。奇怪的是,这么一闹,没有一个人同情刘瑞英,大家反而同情吴有序。
  公元1957年到了,这是一个火样的年代,青年们个个觉得自己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革命革命再革命,奉献奉献再奉献。这一年,毛主席号召全国人民给共产党提意见,帮助党整顿作风。 一时间,中国的知识分子激动万分,觉得毛泽东不仅是领导中国人民打败国民党八百万军队的伟大统帅,而且是领导中华民族走向复兴的伟大舵手。大大小小的知识分子无不废寝忘食,开动脑筋,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形成了声势浩大的整风运动。
  五月末, 金云县农艺出版社接到县委通知:白天办刊物,晚上搞运动,给党提意见。这里离北京很远,信息反馈很慢,大家一时对这场运动摸不着头脑。李鹏飞、杜一诺和汪珊珊三个人搞了个碰头会,会上大家都觉得运动要搞,但根据以往的经验,不能急。汪珊珊说:“待晚上回家问问我那位,摸摸上面的意图再说。”
  第二天,汪珊珊对李鹏飞、杜一诺说:“我那位说了,这次运动是一次非常重大的阶级斗争,现在是引蛇出洞的阶段。告诉我们的同志,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要随便提意见,要多说党的好话。”
  李鹏飞说:“这个情况十分重要,咱们分头和大家打个招呼,但话要说婉转些。现在分分工,我找温通融和吴得方,汪副社长找小陈和小洛,老杜找李有根,特别要对老李头严肃些,这个人是炮筒子,搞不好把自己套进去不说,还会连累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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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珊珊找来了陈若鹃和洛伟奇,严肃地对他们说:“整风运动就要开始了,你们是我们党培养出来的第一代大学生,将来是我们的接班人,希望你们利用这次整风的机会,好好学习,快快成熟起来。”她又压低声说:“在这次运动中,我希望你们多思考问题,不要随便提意见,要多说党的好话。听清楚了没有?”
  陈若鹃和洛伟奇同时说:“听清楚了”。
  隔天晚上,吴有序派通信员把陈若鹃和洛伟奇请到家里,在会客室坐定后,吴有序说:“今天请你们到家里来,是为了说话随意些。”接着吴有序问:“你们到出版社后生活工作怎么样,同志之间相处融洽吗?”
  陈若鹃:“我们早就习惯了。出版社这个革命大家庭实在太温馨了,人人对待我们都像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