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节
作者:丁格      更新:2021-02-18 03:18      字数:4897
  他说完后,又生怕让博果尔觉得自己连他也一块骂了,毕竟现在博果尔还有大用,又急忙补救道:“当然,朕不是说你,咱们俩都被蒙在鼓里了,咱们都是受害者。”
  博果尔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些奇特的神色,既像是厌恶,又带着几分淡淡的感动,嘴唇微动,却没有出声。
  福临一看,大喜过望,觉得是自己以真心换真心的言行终于打动了他,连忙加了一把劲儿:“你是朕唯一的弟弟,就让我们尽弃前嫌,精诚合作,好不好?”
  “……”博果尔眨了眨眼睛,似乎眼中有些湿润,却又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轻声道,“若是她一直想把你瞒在鼓里,而岳乐以病逝的名义下葬已经有小半年了,该不会主动在你面前提起他来。”
  福临仔细回想孝庄的反应,眼中像团了一团火:“对,朕在以为岳乐和……和她搅合在一起后,曾经提起过要挖坟曝晒,那时候……皇额娘似乎有些慌张……”
  “岳乐是被毒死的,不过我下手的时候没有留情,他的喉咙处明显有血痕,因为人死了,痕迹就留下了,若是开棺,绝对会有人发现不对。”博果尔不甚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小声辩解道,“我那时候恨死他了,才……”
  福临其实根本不在意岳乐是如何死的,摆了摆手制止了博果尔后面的话,专注地分析他前面那几句:“她还想让朕及早杀了贤、那个人……这样一来,涉世的两个人就都死了,她设计陷害他们的阴谋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想到在自己最愤怒的时候,把孝庄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是那样相信她依赖她,而那时候孝庄正全力说服他,让他杀掉董鄂氏!
  福临一想到自己若是有丁点动摇,还当真可能被她说动了,误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他的手紧紧攥成拳头,眼睛外凸,恨不能把后牙槽都给咬碎了,怒斥道:“朕真的没有想到,她竟然心机深沉成这样!”
  孝庄有能耐也有心机,这些福临老早就知道了,可亲娘设计陷害别人和把算盘打到自己头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福临有种自己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了的痛苦,他都不知道孝庄对自己说过的这么多话,哪些可以相信,哪些不能够相信,他觉得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欺骗他在设计他。
  博果尔看福临气了一阵,就开始蹲在黄金地砖上掉眼泪了,眼角的余光中流露出些微的鄙夷和不屑来,顿了一顿,带着几分慌乱地从座位上起身,蹲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呐呐道:“皇兄?”
  福临深觉丢脸,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被他一说,哭得声音更大了,垂头用袖子捂住脸,哽咽道:“朕……没事……你走吧……明天咱们再……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光说了个开头,就哭得跟个娘们似的。博果尔眸光幽深,紧紧盯着他——上辈子他也是沉浸在这种近乎众叛亲离的痛苦和彷徨中,一直到死,现在终于轮到福临了。
  他勾了一下唇角,又极快地把嘴角垂了下去,露出些许伤心的神色来,低声道:“那臣弟就先告退了……您多加保重。”
  福临暗暗感激他的体贴,一边擦眼泪一边胡乱一点头。
  博果尔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走出了乾清宫,不忘回身把沉重的殿门给关上了,对着守在门外的吴良辅略一点头:“皇兄说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吴良辅此时格外客气,陪着笑脸道:“奴才们知道了,多谢王爷提醒。”
  博果尔似乎压根没有心情跟他多说,敷衍似的应了一声,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吴良辅对着他的背影,都跟着深深弯下腰去,脸上的笑容皱纹深深。如果说早两年他 对这位先帝幼子还压根没放在心上,那他现在却已经信服了,可不是谁都有本事跟皇帝抢完女人后,还有能耐跟皇上这样亲密地密谈这么久的。
  吴良辅不知道福临时隔两年毫无预兆地跟博果尔重新亲近起来,接连两天找他私底下见面,两个人凑到一块究竟说过什么。
  但他大致能够猜出来,怕跟董鄂氏和太后娘娘有关,联系到皇上最近还在让人调查已死的安郡王,千头万绪都汇聚在了一起。
  吴良辅知道归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去插手的,这玩意沾上了就得死,他跟这些龙子凤孙们可不一样,他的命不值钱啊。
  送走了眼看着就要抖抖身上的土,扬眉吐气站起来的襄郡王,吴良辅重新走回到乾清宫门口站好。
  这次他特意站得离殿门有一定的距离,却还是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福临的呜咽哭泣声。吴良辅眉梢一挑,轻轻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感谢丶淡淡胭脂香亲的地雷~X3
  第66章 有条不紊
  博果尔迎着烛火写字;没一会儿就感觉到眼睛有些酸疼;没忍住把眉头皱了起来,把眼睛撇开了。
  他最近忙得不行,太拼了;每天睡不够两个时辰,眼睛视物一会儿就会不太舒服。
  博果尔干脆也就不看了,凝神专心听德九禀报;低声道:“这么说;福临又经常让吴良辅把陈廷敬带去乾清宫了?”
  在福临有了董鄂氏之后,他原本的宠臣陈廷敬和岳乐就都有了不同程度上的失宠。岳乐还好说;本身是郡王,又处在权力中心,跟福临的联系还是很密切的。
  陈廷敬就不行了,他那时才刚中进士没有多久,福临担心物议,没有给他安排正经的职位,只是闲置着。等到风声过了可以考虑给他安排实职了,福临却又对跟陈廷敬交谈完全丧失了兴趣。
  毕竟有了董鄂氏这个善解人意、年轻貌美的红颜知己,他当然没必要跟陈廷敬这个男人互诉衷肠了。福临随便给陈廷敬指了个编书小编修的位置,便不再理睬他了。
  德九笑道:“没准是您的狠料管用了,他不仅不跟太后娘娘见面,也压根不肯进承乾宫了。”
  “他的生活都被这两个女人给撕裂了,要是想从中远远地逃开,当然要连两个人都避开了。”博果尔冷笑了一声,“他一向这样,怂包一个,不敢去正面面对,就只会拍拍屁股走人。”
  上辈子也是,他跟福临因为董鄂氏大吵一架,彻底闹翻了,从那天起福临就压根没敢再见过他,连害死他都是孝庄出面的,福临是直到他死后才敢把董鄂氏接入宫里的。
  可惜现在没有孝庄出面给他擦屁股给他解决问题了,博果尔仔细一想,确实觉得很有喜感,冷笑道:“那陈廷敬是什么反应?”
  “他被冷落的两年,全靠您施以援手才能顺利熬过来,再者说了,跟着皇帝他能干些什么?不过是当一词臣罢了。”德九恭敬道。
  若只是单纯的冷落,陈廷敬当然能够忍耐了,可最为关键的是,就算福临宠幸他,也不过是把他当做一个说话解闷的闲人,根本不可能重用他,给他施展才华的土壤。
  陈廷敬早就后悔了,他宁愿考中一个同进士,按部就班一点点向上爬,也好过如今被皇上当一个黄鹂鸟似的宠物养着,他只需要有一张嘴,能逗得皇上开心就足够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陈廷敬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他无法容忍自己得收敛所有的能力甘心当一个佞臣。
  他以往还只是依附博果尔,想要把他当做自己跟皇上搭上关系的桥梁,现在则已经完全变了一种态度,他真心实意地想要对博果尔献上自己的忠诚,甚至也明确表明了自己有意向要辞官,回到郡王府当一幕僚。
  博果尔听德九这么说,倒是笑了:“你的意思是,他已经足够值得相信了?”
  德九忙道:“奴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您的大计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是我们手头缺少能够跟皇上搭上线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总得让他发挥作用。”
  “我在他身上投注了这么大的精力,当然得收回成本来。”博果尔对自己的定位从来就不是施恩不要求回报的慈善家,“不过不需要让他知道,无声无息地把事情办了,也就够了。”
  德九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阴测测笑了一下:“奴才知道了。”
  博果尔似乎不经意地抬了一下下巴:“我听人说,京郊今年春季又闹天花了?”
  德九眼珠轻轻一转,叹息道:“似乎得到了很有效的控制,难民们都被隔离起来,连同受到感染的小村庄一起被烧掉了。”
  博果尔似笑非笑抬起眼来看他,德九难掩得意地一笑:“当然,奴才这么说就是想向您表功,不代表奴才没本事把您需要的东西要来。”
  博果尔也笑了,抬起手边的书扔了过去:“滚吧,真把事情办好了,再来向爷表功也不迟。”
  德九急忙低下头来做出反省状,忍了半天才把嘴角给压下去,冲着博果尔下跪行礼后离开了。
  博果尔等他回身把房门关上后,抬手揉了揉额角,摇了摇头,也从书房出来,起身回到后院去了。
  赫舍里氏看天还没黑他就回来了,小小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来迎接,见博果尔面色暗沉,眼中红血丝也有不少,下意识想上去扶博果尔的胳膊。
  不过她动作做了一半,就急忙把手缩了回来,博果尔一向好面子,肯定不乐意在她面前出丑。
  没想到她的手缩了,博果尔反而把胳膊向上一抬,主动握住了她的手。赫舍里氏微微一愣,表情一瞬间变得特别柔软,赶忙顺势撑住他,笑道:“爷进屋去吧。”
  她本来想着见了博果尔得劝劝他外面差事再紧也得考虑身体,起码每天的休息睡眠得得到保证才行,可现在见了真人,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赫舍里氏一时间感觉有些耳红心跳,两人携手进了正院,她伺候着博果尔换了家常衣裳,看着他躺上床,自己蹭在床沿上坐下了,偷偷探头看着他。
  博果尔闭上眼睛正打算睡了,过了一会儿睁开眼见她还在看,一下子笑了:“爷脸上开花了吗?”
  赫舍里氏没料到他冷不丁还会睁眼,耳后根都红了,眨巴眨巴眼睛,干笑道:“您睡吧,我给您捧个暖炉来?”
  “都春天了,还用什么暖炉?”博果尔暗暗翻了一个白眼,把她拉上床搂着,叹息道,“那就陪我躺一会儿?”
  嘤嘤,王爷要白日宣淫我是不是该从嫡福晋的立场上来制止?赫舍里氏犹豫了一下,看他已经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义无返顾道:“那我把外袍褪了,免得隔到您。”
  她红着脸褪了衣服,缩到博果尔怀里,等了一会儿,觉得他应该已经睡着了,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咂咂嘴巴回味了一下,又亲了一下,没忍住抹了一把嘴唇,心道等王爷醒来,得提醒他该刮胡子了。
  博果尔这一觉从午间睡到外面天都黑了下来,他活动了一下筋骨,看赫舍里氏趴在自己胸前笑眯眯还在盯着他看,揉着眼睛笑道:“真的开花了?”
  “有胡茬了。”赫舍里氏说完后,在心里补了一句,都扎人了。
  博果尔坐起身来,随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感觉确实该刮一刮了,便道:“嗯,也顺便剃了头,最近忙得都糊涂了。”
  他一边说一边踩着鞋下床,一时间倒不知道应该干什么,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想着给自己找点活干。
  博果尔一边走,赫舍里氏就屁颠屁颠跟在后面,陪着他绕房间走了两圈,殷勤地问道:“爷,需要我帮您做什么吗?”
  “……”博果尔扭头看向她,沉默了一下,迟疑道,“你今天整个人都怪怪的?”
  赫舍里氏张了张嘴巴,她其实也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劲儿,就是觉得见了他就想粘着他,干笑了一声,抬手摸了摸鼻尖,从床边拿过博果尔的外袍来:“您饿了的话,用不用今天早点叫晚膳?”
  博果尔想了想,笑道:“我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的,还当真没怎么好好吃饭,你点些饭菜让膳房抓紧做吧。”
  他倒是不怎么饿,就是单纯不知道干什么了,忙了这么久,冷不丁有大把的时间供自己挥霍了,倒有些摸不到头脑了。
  横竖他也不打算今天再回书房去了,博果尔趁着膳房准备这会儿,去看了看自己的长子和次子,而后就跟赫舍里氏在一块商量两个月大的三阿哥该起什么名字。
  三阿哥是小格格生的,也是博果尔唯一的庶子,轻不得重不得,赫舍里氏当然不会多嘴多舌,惹得生了阿哥的格格嫉恨。
  不是她这个嫡母不乐意承担起责任来,而是她不能越界。赫舍里氏自己有两个儿子,都平安生下来了,没必要去抢别人的儿子,所以她只是笑,听博果尔自己嘀嘀咕咕。
  博果尔圈了好几个寓意好的名字,不甚满意地删掉了大半,最后道:“叫费扬阿怎么样,三阿哥长得像马尔丹氏,长大后一定很俊俏。”
  马尔丹氏是他到现在这么多女人中最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