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开了      更新:2021-02-18 01:00      字数:5043
  一个头锤冲向流川小腹,流川顺手一招童子托塔,樱木脑中灵光一闪,登时照父亲指示的顺势一抬下巴,一手斩他搭在自己肩上的那手。流川噫了一声,撤手反打,樱木只注意用脚勾流川,没注意上面,手上一痛,被他打中了,但流川被他踢了一脚,也痛得不轻。樱木想转到流川身后抓他大椎穴,但他毛手毛脚的,又不知大椎穴具体在哪儿,流川哪容他到身后,三拳两脚将他勾倒。
  樱木学会的招数没法用,只气得哇哇乱叫,若不是流川看在他刚才奋不顾身救他脱险的份上,他这番苦头可吃得大了,但他一味纠缠不休,却也惹得流川火大。
  樱木又被打中一拳,索性故计重施,倒在地下装死。流川冷笑道:”你死了么?我戳一刀试试。”他取出贴身匕首,贴近樱木面孔划了几圈,他这把匕首乃是赤木铁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切金断玉,加上他的手劲,劈空风声颇为凌厉,他见樱木仍不动,忽的手一松,匕首贴着樱木面颊落了下去,陷入沙中。樱木还不动。
  “喂,你真的死啦?”他双手摇他肩膀,心里暗暗提防。樱木轻轻哼了一声,勉力睁开眼睛,嘴唇动了动。
  “什么?”流川略凑近了些。
  “你“
  “什么?”
  樱木见他又近了些,抬起头到他耳边道:”你上当啦!”他飞速说完,使开父亲教的招数,将流川脸朝下压在下面,知道机不可失,忙拉下他衣服露出脖子,去抓大椎穴,想这次准成了,只要抓住这个地方,狐狸只有乖乖求饶的份儿。
  流川脖颈纤细,樱木一掌就抓了半个,他正想用力往上提,但觉触手处皮肤光滑如丝,心中一慌,竟使不出力来了,心道:”我这是怎么了?”
  没等他弄清自己到底怎么了,已被流川翻身一拳打飞了出去。流川气他使诈,这招力气用的不轻。樱木人在空中失去平衡,挥手乱抓,右手忽的抓住一物,登时紧紧握住,连人带物一齐摔在地下,耳边只听流川轻呼了一声,自己已被晾在一边。
  原来樱木适才所抓之物居然是他们的水袋,袋落盖开,水迅速流了出来,流川将它们抢救起来时,两袋水加起来只剩一袋。
  樱木也知自己闯了祸,但见流川恨恨地瞪着自己,心中不服气,倔道:”我知道是我不好行了吧?你放心,我是天才,不喝水也死不了,就当我洒了自己的水总行了吧?”
  “白痴。”
  樱木刚想再打,流川已道:”若想那女孩活,当时干么不戳穿?已经这样了,你也认命吧。”
  樱木一楞,呆呆道:”你尽敢抢走天才我的名言。”
  流川也不理他,将刚才水流过处的沙捧起来放在嘴里用力吮吸,樱木也跟着做,不久,湿沙尽被吮干。流川挖出沙中匕首放回怀中,当先上了马,又招呼樱木上。
  但樱木适才抓流川大椎穴时心情有异,一时犹豫。流川冷冷道:”待会儿那女人赶来,我可不会救你。”
  樱木大怒,跳上马背催马便行:”我就知道你这只狐狸忘恩负义,是天下第一大奸人。不,奸狐。”骂骂咧咧了一阵,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西北。”
  两人按辔急行,既怕神随云追来,荒漠之中无可掩蔽,又怕水喝完了还没找到绿洲。但朝西北方向奔了一天,神随云虽然没追来,绿洲却也没见着。别说绿洲,连小村庄也不见半个。
  沙漠中正午时分太阳当头照射,两人怕马累死,只得下马缓行一阵。流川拿一袋水喂了点给马,一袋自己喝了点,想招呼樱木喝时,他却极其硬气,说自己一点儿不渴,才不会喝狐狸与马喝剩的水。流川有时故意在他面前喝得渍渍有声,他便转过头,以手掩耳继续走路。
  流川心道:”臭小子,我看你能忍耐到几时。”
  当夜两人动手拔了一大堆拔山蒿围在周围。两人的火摺子都放在外衣中,流失于大牯子岭的棚屋里,幸好樱木以前追踪猎物时常彻夜不归,于这露宿野外的经验颇为丰富,当下取石摩擦点火。
  沙漠的夜晚寒气逼人,加上二人一天未吃东西,冷得身上瑟瑟发抖,但二人争强斗胜,都咬紧牙关暗自忍耐,不在对方面前露出一丝弱态,樱木更是故意将衣服下摆撩起,上下扇动,大声嚷着好热。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流川就冷醒了,见周围蒿草已成一堆灰烬,樱木兀自在马旁倦成一团睡觉。他起来动了动麻木的身体,想去附近捉些野兔什么的裹腹,但四周一片岑寂,别说兔子,甲虫也不见半只。
  他饿得发昏,当下喝了几口水,叫醒樱木继续上路。樱木一天一夜未进水米,面色灰败,眼望水袋,露出饥渴之色。流川冷哼了一声,将水袋递给他,他却一把推开,硬嘴道:”我说过不喝就不喝。”
  两人这天仍是没遇到有绿洲或有人家之处,比昨天情况更糟,这日傍晚,走着走着,越过一处高地,樱木突然惊呼了一声。原来面前地势忽低,除了拔山蒿外,马莲花遍地盛开,黄石层叠突缩,状似秋云,西边洼地中居然有一个大湖,湖周约二十里,沙滩白碱如霜,夕阳下熠熠生辉,刺人眼目。
  樱木欢呼一声,朝湖奔去,身边本已委顿不堪的马儿却比他更快,箭一般朝湖奔去,但快到湖边时一个趔趄,居然就此陷入白滩中。
  樱木一惊,觉得右足一软,身子也已往下沉陷。
  “快抓住。”背后流川瞧出不妙,将身上衣服脱下甩给他,樱木接住了,流川用力将他拉出白滩。
  马儿哀鸣不断,眼睛望着流、花二人,似乎在求他们相救,但二人既知白滩下便是沼泽,怎么还肯进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马儿已全身没入沼泽中,再也不闻半息声响。
  流川紧了紧手中的水袋,想幸好自己将水袋拿在手中,死了马虽然可惜,到底不比水珍贵。
  樱木惊魂甫定,想起自己还抓着流川的衣服,讪讪的很不好意思,哑声道:”这下你我扯平啦,现下怎么办?”
  两人沿白滩走了一圈,本还指望兴许有一条通湖边的路可以行走,哪知沼泽竟是绕湖一周,密密实实封住了通路。想来这片沼泽也是由湖水变来的。樱木拈起几粒白白的结状物尝了尝,立即皱眉道:”咸的。”他本已干渴,这下更是口渴难耐。
  其实这湖名叫察汗,乃是湘北后来有名的天然盐场,此时却仍未被发现利用。
  流、花二人怕自己忍不住口渴冲进白滩终陷沼泽,又向西走了一段,直到看不见那湖了才生火睡觉。
  流川知樱木这下必会向自己索水,等他来向自己开口,哪知他仍是一声不吭,心里倒也佩服他的倔强,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不塌实,半夜即被冷醒,他缩了缩脖子,见火光已灭,暗暗骂了樱木一通,自己动手磨石取火。火烧着了后他却一惊,原来樱木竟然不见了。他心中一阵恐惧,想难不成他去了湖那里?
  他拿了一根烧着的树枝在手中,大着胆子向湖那边走去。走了没多久,耳边似乎听到什么怪声。此时荒漠中冷风袭袭,长草凄凄,万籁俱寂,流川素来胆大,也不由得想起一些听说的鬼怪故事来。细听声音,发自一块突起的黄石后,仿佛什么人正在吮吸什么东西。
  他眼前浮现出一个丑鬼正捧着樱木脑袋吸取脑髓的场景,手一颤,几点火星溅上了手背。手上疼痛,心中倒渐渐不似刚才那般惊惧了。他握紧了火把,吸一口气,猛的纵跃到那块黄石前,喝道:”什么人?”
  那人正捧着自己的一只手腕吸着,看到他吓了一跳:”干么?”
  流川清楚瞧见樱木唇边的血迹,又见他只微一抬头便迅速低下头去喝那手腕上汩汩流出的鲜血,心中大震,手上的火把落在地上,被风吹了几下,灭了。
  樱木也不再喝血,抬头呆呆望着他。两人对视良久,樱木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谁叫我弄洒了自己的水,又不能抢你的,只好喝我自己身上的了。你干么这般看着我?你可别想歪了,我可不是为了你,你是死是活我一点,不,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流川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但那天你洒在沙里的水我也喝了,所以你也可以喝我的水。”
  樱木一楞:”这倒是,我怎么没想到?”
  流川自有记忆以来便被母亲逼着学习各种本领以报父仇,流川怜本身年纪不大,以前养尊处优惯的,加上深爱之人死去,脾气颇为古怪,流川枫怎么做都不合她心意,他练功稍一疏懒,便要受她严骂责打;赤木铁树等虽然忠心耿耿,却也是瞧在他父亲份上,何况年纪又大着他好多,未免对他尊重有余,怜爱不足;他性子孤僻,少有同龄朋友;女孩子见他俊美冷漠,只敢在一旁偷偷看他;宝儿倒是待他温和慈爱,既如长姊,又同母亲,但她忙着侍侯流川怜,又怕耽误他功课,与他接触时间不多。这几日与樱木患难共处,此人与他素昧平生,第一次见面就生了嫌隙,自己待他颇为恶劣,差一点打死他,但他居然几次奋不顾身地救他出险地,甘愿陪他一路到童山,为了让他心安理得地喝水,居然半夜里背着他喝自己的血解渴,虽然这人似乎自己并未明白,但正因其不明白,才更令流川感动。
  当下流川拉起他回到适才休憩处,添了几根树枝,将水袋给他。
  樱木舔舔嘴,摇头道:”刚刚喝过,现在还不渴,留着明天喝吧。”
  他饮食自己鲜血后虽然一时解了渴,但经胃肠道的血液不能被尽数回吸入血管,失血后身子禁不住严寒发起抖来,牙齿也上下磕碰。他怕流川笑他,双膝拱起,将下巴固定在两膝盖中央。突然,身后一紧,已被流川抱住。
  “干干么?”
  “我冷得很。”流川道。
  樱木松了口气,笑道:”我就知道你这只狐狸没用,还是要求本天才了吧。”便反身抱住流川。两人靠近火堆,相拥而眠,觉得果然暖和许多。
  樱木觉得流川衣服下的身体很是瘦弱,腰身简直不禁一搦,正要嘲笑他几句,闻到胸前传来的阵阵呼吸声,他竟然已睡着了。他被他的气息弄得一阵温热,也睡了过去。
  两人经此一事后关系大有长进,樱木虽然时不时故意挑衅,但流川不是默不作声就是随便应付,樱木便也不好十分发作,暗暗奇怪他怎么转了性。但二人的运气却未有丝毫好转。
  流川本想童山既在西北,朝这个方向走下去便是,哪知越走越不对,二人第三日上竟闯入了大漠上人人闻名丧胆的”旱海迷津”。
  两人先是发现了一座小山头,心中欢喜,但小山光秃秃的,一片死静,二人只好弃山前行,不多久又见一小山,居然与前一般无二。流川疑心顿起,用匕首在一块石头上做了记号,继续往前走,哪知不久又遇一座山,与前两座一模一样。樱木用手指了指山上的一块石头,上面正有流川留的记号。
  正不知如何是好,一片白茫茫的风沙刮了过来,带着层层的黑雾,遮天蔽日,中央夹着阵阵恶鬼似的凄厉哭声,虽是夏日,却是寒气逼人,令人怵然而惧。
  樱木待取石点火,火刚一起便被扑灭,他喃喃咒骂了几句,看着流川,心下暗暗佩服:”都这时候了,狐狸居然仍旧面不改色。”其实流川只是生就一副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性格罢了,心里也颇为着急。
  风沙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流川渐感胸口烦恶,把心一横,拉住樱木的手道:”抓着我,我们闭着眼睛往前走。”
  樱木想不出其它法子,只好照办。
  两人闭眼走了也不知多少时候,耳旁一会儿是子夜的鬼哭;一会儿是怨妇的尖叫;一会儿是婴孩的啼声;一会儿又好似千军万马的哀号。流川实在忍不住了,挣脱樱木的手,跪下来就吐了出来,旁边樱木也吐起来。
  但两人三天没吃东西,吐出来的净是些酸水。半晌,樱木先缓过来,他睁眼朝四周看看,突然一怔,忙推流川道:”你看,房子!”
  流川先被他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昏昏沉沉地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可见远处一片白白的屋宇。沙漠中的喇嘛庙多为白沙泥所建,皎然如粉垩,十数里外即能见到,也是”指点迷津”之意。
  两人强自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