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美丽心点      更新:2024-12-13 14:16      字数:4838
  取了刀碗,君少宜一刀横割在雷旋的腕上。那刀竟然还面熟的很。雷旋不禁笑了笑,这不是那“定情信物”么?
  那一刀深及见肉,但是因他瘦得只剩青筋,割了之后,连手筋都翻了出来,鲜血汩汩流出。大概流了有半碗血,流势就变慢了,只是微微渗血,伤口处像一只被切开的胭脂桃子 。雷旋的眼前已经变得模糊,手慢慢垂了下来。
  如此割了数日,君少宜每日过来,割完便走,也不多说。雷旋失血过多,每天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数数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是十几道了。那铁索早已除去,但他也是动不了。自己也知道,没有多少时辰了。
  每日里大半时间都在昏迷,他也不知道君少宜什么时候过来,每次都是强打精神,但每次又是昏昏睡去。
  今日不知如何,醒过来居然看到君少宜站在一旁,他不由得欣喜若狂,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尽管君少宜依然是冷冷的,他也十分高兴。两个人的表情一个过于热烈,一个又过于冷漠,有些诡异的气息在隐隐流动着。
  君少宜淡淡说道:“今天来是想告诉你,秦芝已经不需要你的血了,你要是像往常一样昏迷,岂非更好一些?”
  雷旋垂下头笑了笑:“今天是我的死期,是么?”
  君少宜心中一懔,道:“不错。”
  “无妨,能见到你还是好的。少宜,你虽骗我立下一生一世的诺言,但是我死了,就不必守这个约定了。少宜,你聪明绝世,我这样被你玩弄,居然还一点悔意都没有。你知道么?如果再来一次,我愿意再给你骗一次,只可惜,你是不愿再骗我的了。”他脸上现出一种奇特的笑意,“但是你却无法忘记我,不是么?这血明明是可以让别人来取的,但你每次都自己来,是为了想见我吧。”
  “胡说!”君少宜脸色顿时铁青。
  雷旋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比你大了十岁,怎么会看不出?老迈也有一点好处的。那张琴还合用么?我知道你会喜欢。虽然是无弦,可是陶潜也说,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无弦亦有养心之用……”他说得很慢,可是君少宜脸色都变了,跳了起来,像一道剑光似的闪出去,旋即回来,手中已拿着那琴,狠狠摔在地上,顿时断成两截。“什么东西,我才不要!”
  君少宜似乎没有想到,那琴这么快便取了来,定然是近在身旁。他对那琴的喜爱可想而知。
  雷旋转头看着地上的碎琴。龙池凤沼,各异一处,那是再也无法修复的,他渐渐敛去了笑意。
  他错了。原以为君少宜会幡然醒悟,但却忘记他那么骄傲,怎么会容忍别人剥出内心连自己都竭力避免的隐伤?可惜他做完这一张琴后目力已弱,就算有一样的材质,他也做不好一样的好琴了。
  他强笑着问道:“少宜,你这么生气,那是因为爱着我的缘故,是么?”在那个朝代夫妻说的是情义,只有妾侍才说的是爱,他这样问,已自觉是极其淫贱。
  君少宜冷笑道:“你发什么春秋大梦?”忽然脸上闪过一丝杀气,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拖出去,埋了!”
  都快死了,也不肯安慰一句。雷旋叹息着笑起来,益显出干裂苍白的唇色。他总算明白,就算不能忘记他,那也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会忘记。或许少宜也是这样想吧。他假戏真做,对他自己而言,也是一件耻辱之事,说不准三两天就忘记还有雷旋这个人。
  阴若寒走进来,向君少宜躬身为礼,也不说话,将雷旋从床上慢慢拖了下来。君少宜看也不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阴若寒将他从后院拖出去时没有人看见。妓院的后面极其荒凉,像是天生的坟地。大概里面也埋了不少人,却连一个墓碑也没有,都是无主的孤魂吧。他原想死后还有个烧纸的,看来是不会有了。小沐怎么会知道他死在这里。
  阴若寒将他拖到了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
  今晚的月色十分明亮,像那晚游湖时候。他的生命早该结束,无端多出这些许的快乐日子,虽然也是假的,但已经习惯了,而且幸好真的已经快全部结束了。
  能葬在这洞庭湖边也算是一桩美事。
  树的影子扭曲着,像是江底漫游的荇菜水藻,他依稀记得那冰冷的感觉。风声不大,但又没有什么其它声音,只听得见树叶低低的凄厉的叫声。雷旋躺在泥地上,心中很平静,看着天上蓝墨的夜空。未到满月,惨白的颜色,即使闭上眼睛,也看得见它留在眼帘上的余影,像一滴眼泪。
  听着远处依稀的敲更声,已经是子夜时分,他在内室毫无所觉,出来才知道。于是忽然便想起幼时诵读的古诗来:
  人言欢覆情,我自未尝见。三更开门去,乃知子夜变。
  正是已值变夜之时。
  阴若寒在挖坑,动作很慢。雷旋看得见泥土飞起来,落在身边的土堆上。
  原来是这样死的。雷旋想着,并不觉得害怕。他身上穿的衣服不多,只有一件单衣,身体的肌肉早已经冻得僵硬,不像自己的,倒像是先行成了尸块。那个小小的香囊还在,但已经变得冰冷神话是别人的神话,真实是自己的真实。
  或许是像被人掐死是的窒息,又或许和淹死并无不同。他猜想,觉得阴若寒的动作太慢,转念便也知道原因。阴若寒或许是想把他杀了再埋,毕竟活埋也太过恶心,但这样又违背了君少宜的命令,所以一直在磨蹭,等待他冻晕过去的时候。
  雷旋闭着双眼,仿佛已经睡着。如果阴若寒能够快一点的话,他会感激他的。否则他闲极无聊还在幻想君少宜再度出现,回心转意。这样的想法就连他自己也觉得羞耻。君少宜会这样么?就算他心甘情愿做人家奴隶,人家也嫌他老丑。
  “雷兄。”阴若寒唤了一声,他没有答应,静静地平躺着。
  “雷兄”阴若寒又唤了一声,看他毫无反应,于是走到他跟前,慢慢将他抱起,走到坑里,放了进去,将他身子放平。
  之后许久没有动作。
  雷旋以为他在观察自己真睡还是假寐,将呼吸也调匀了。
  阴若寒的热气喷到他脸上来,他忽然感到自己唇畔一软,一个什么东西在他唇上碰了一下,耳边有声音轻轻响起:“那精水本来是别人的,后来全换成我的了。你知道么,要是你是个女人,早该怀了我的孩子……”
  他大惊,差些一跃而起,但终于还是忍住。接着大腿一沉,阴若寒已经将泥土推下来,压在他腿上。泥土的湿冷之气沁入骨髓,他心里有些害怕,但又有点安心。总算快要结束了。
  压在身上的泥越来越多,身体渐渐被掩埋。但脸上还是什么也没有。似乎隔了有一柱香之久,阴若寒伸手出来在他干枯褐黄的脸上摸着,摸着,忽然猛地一推,将一抔泥推入坑中。雷旋感到自己的脸被狠狠砸了一下,立刻不能呼吸。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猛地挣扎起来,但是手不能抬起,只移了一点,马上就不能动了。声音也听不大清楚,像蒙头大睡的时候,只是身上的不是被子,是泥土。
  只听得见几声像是鬼哭的奇怪声响,他渐渐失去知觉。
  11、应知明月照他乡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似乎自己的手在动,力气很大,竟然扒开了身上厚厚的泥土,整个身子也在往上顶,像破出一颗鸡蛋。他闻到清新的泥空气的味道,阳光白的有些刺眼,他遮了一下才适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饿得厉害。费劲地爬出坑,不经意看到自己的手,晶莹似雪,滑腻软嫩,像是一块豆腐,不禁大吃一惊。手白得厉害,指甲也细细长长,那手比少宜的还嫩些,但决不是只鬼手。
  他茫然半晌,渐渐想起来。但是,有谁死了还能复活么?
  他低下头看下半截还埋在土里的身体,破破烂烂的衣服挡不住玉色的肌肤,像一只巨大的白色虫子披着一块烂布,在土里蠕动。内心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攫取,又渐渐被疯长的扭曲的自鸣得意覆盖,像一道道潮水,将他仅存的那一点人性的伤感慢慢地冲刷着。他笑起来,露出森然的牙齿。
  一股奇异的味道让他饥饿感更甚。他四处望瞭望,看见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汉子,拉着一车大粪从这里经过,是早上挨家挨户倒夜香的。他闻到的香气自然绝不是夜香。
  他爬出坟墓,拍了拍身上的泥,索性将上身的衣服撕下,系在腰间,露出柔韧的躯体。胸前挂着的香囊也一把扯下,那颗舍利竟然已经烧成焦炭,香囊却丝毫不坏。他随手扔掉香囊,朝那人走去。
  那人看见他,脸上的神情十分吃惊,像是见到了鬼。他笑起来,用一只手抚摸自己的锁骨下方。那人跟着他痴痴傻傻地笑起来。他缓缓走近那人,忽然将之大力扑倒,按在地上,撕裂了那人的裤子,一只手探到那男人的性器,捋将起来,渐渐地那物体在手中粗大,甚至可以感到那人的青筋在手中跳动。他满意地扯下自己下半身的衣服,将那人的性器往身体里塞去,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让他发出了一声叹息。
  泻的时候很快,几乎四五下就结束了。他还是饿得很,似乎像是空腹时吃了一点东西,比没吃更饿。他又抓住那个可怜男人的性器抚弄起来,这次好象比方才用的力气更大,像在拔一根胡萝卜。那人惨叫起来:“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声音虽在颤抖,却没有推开他,没半晌眼睛就已发直,又开始哼哼起来。
  两三次后,那人的体液已经变淡,脸色也有些发白:“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上有八、八十老母……”
  他没有回答,眼角一挑,冷冷瞟了男人一眼,玉掌托着那男人可怜的萎缩的东西,拇指碰了碰,似乎在逗弄,忽然用力一抓。那人尖叫一声,裤子也没拉上就跑,立刻就被勾倒了,又急忙把裤子提起,就这样两手提着,飞奔而去,连那车夜香也不要了。
  此时身上已经不着寸缕,却一点都不冷。他抓起身边破烂不堪的尸衣,不紧不慢地在大腿上擦拭溢出的白浊液体。已经没那么饿了。他餍足地叹出一口长气。
  此时又是一股雄性的芳香气息飘来。他笑了笑,这股味道更是好闻,像干净的白水煮肉的香气。
  缓缓抬起头,这人居然已经近在眼前。
  12、
  这人半旧的衣衫,芒鞋,约略二十五六的年纪,很是英俊,可惜神情淡漠,看不出什么表情,想来是练武练到极致,连七情六欲也少动了。这人武功很高,用强是不行的。
  便宜你了。他心想,微微张开大腿,慢慢低下头,做出羞涩的样子,等待这个男人把他压倒。只有男人才知道男人最受不了什么样的勾引。他心里冷笑,又十分快活,像是在半空里飞翔。
  “雷兄,你还记得你是谁么?”
  那个人居然是认识他的。他霍然抬头,看见那人温和的表情,相貌竟然有几分似君少宜。看他相貌年纪,八成就是君庄的挂名庄主君少敛了。他妩媚地笑起来:“君大庄主有何要事?可是来斩奸除恶的么?”
  “不是。”君少敛温言道。
  “那么庄主何必浪费时间?”他微微蹭着自己的大腿,露出脆弱的表情,“庄主,我冷。”
  君少敛怔了一怔,解了自己的外衫,半蹲下来,给他披在身上:“雷兄,你本性未灭,为何不肯回头?”
  世上居然真的有这样的愣头青。他心中暗骂一句,哀泣道:“我无法回头,庄主帮帮我”他一把抓住君少敛的臂膀,便要靠在人家身上。
  君少敛动也不动,任他靠着,缓缓说道:“德山宣鉴禅师坐化前曾有谒云:‘扪空追想,劳汝心神,梦觉觉非,竟有何事?’雷兄何必执迷。”
  他乜了君少敛一眼,懒洋洋地道:“君庄主,你怎如此不解风情?”
  “魔由心生。若识本心,即本解脱。若得解脱,即是般若三昧。雷兄大智之人,何不解真如本性。”
  他沉吟不语,忽而冷汗涔涔,浑身颤抖,一声大叫,昏了过去。
  醒来时是在一间禅室。身上衣服完好,仿佛一切过往,像是只在梦中。但是长长的指甲和委地的长发显示所有过往都存在过。君少敛此时正坐在他面前,平静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怜悯。
  雷旋苦笑一下,说道:“君庄主,幸得你相救。雷某感激不尽。可有铜镜么?”
  铜镜中果然出现一个连他自己也陌生的面孔。那人睫毛很长,双颊很瘦,比原来的脸小了一半,越发显出一双眼睛勾人,流转之际,惊心动魄,虽不见美貌多少,但一张脸已经全在眼睛上,分明就是妖孽。要是他往日见到,早就将之斩于刀下。
  雷旋伸出两指,便往双目插去。君少敛大惊失色,伸掌格开他的手,喝道:“万万不可!”
  “男儿行于世间,若不能顶天立地,也不应如此偷生,君庄主要是为我设想,便当将我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