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
月寒 更新:2021-02-18 00:58 字数:4758
“你是……日向宁次先生?”标准优雅的英国英语口音,幽绿色眼眸中淡淡微笑。
宁次点头,微微有些惊讶:“是我。”
“我叫林赛,是奥斯卡的姐姐。”看到宁次略有些疑问的眼神,林赛微笑,“漩涡鸣人,你在日本是这麽称呼他的。”
奥斯卡,感觉非常陌生的,完全没有鸣人感觉的名字,仿佛就是另一个存在。宁次压下心中的不适,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问:“可以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吗?”
林赛垂下眼睛,修长的手指抚摸著陶瓷茶杯的边缘,终於抬起头:“请跟我来吧。”
房子後面是一座漂亮的花园,虽然现在并没有繁花似锦,但是可以想象得到再过两个月这里将是多麽美丽而鲜豔。宁次一言不发的跟在林赛身後,在一个爬满藤蔓的拱门前停了下来,林赛转身,眼中无法掩饰的悲伤。
大理石的小巧方碑,安静的躺在花束环绕的绿色中,宁次被上面金色的字体刺花了眼睛,突然眩晕。
OSCAR ANDERSON
剩余的两行宁次都看不懂,但是方碑本身,足以跨越所有语言和文化的,说明著什麽。
“这是……”宁次转过身,口干舌燥,“漩涡他……”
林赛身体微微发抖,眼泪滑落。
“我的弟弟,奥斯卡他……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林赛哀伤的看著宁次的痛苦,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宁次突然从梦中惊醒一样的,几乎是有些失态的脱口而出:“什麽?!”
“是啊,那个总是嘻嘻哈哈的孩子,怎麽会患上那种病的,的确是很难想象吧……” 林赛似乎感同身受,理解而虚弱的微笑,“奥斯卡是我见过的最有意思最聪明的孩子,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锺都会让我非常的开心。”
林赛像是陷入了怀念,唇角的笑容渐渐化开,在空气中荡漾,眼中尽是温柔。
“这到底是……”宁次微微皱眉,依然不能理清头绪。
林赛转回思绪,继而重新显得悲伤。“是遗传,我们的母亲患有这种遗传性的疾病,而且正是因此而去世……奥斯卡他,完全的继承了母亲。”
宁次想起那个清秀的脸部线条,漂亮的混血儿面孔,东方的精致和西方的典雅合二为一的,总是笑容满满却时不时会流露出让人无法抗拒的寂寞感的金发男孩,说不出话来。
“父亲是在日本遇到母亲的,漩涡是她的本姓,我想他们是真的深深相爱……”林赛叹了口气,捧著陶瓷杯轻轻晃动,奶茶的醇厚色泽微微动摇。“奥斯卡从小就非常的敏锐,对外界的事物和感情的体会都非常丰富,综合了父母亲的优点,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孩子……但是,或许是太讨人喜欢了……”
林赛抬头,对宁次露出悲伤的笑容:“在他五岁的时候,母亲的病情极度恶化,她想要杀掉奥斯卡让他永远都留在自己身边……”
宁次震惊,林赛轻柔的声音重重的击打在他心上,让他呼吸困难。
“父亲把奥斯卡抢救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气息微弱……第三天母亲自杀了,那些鲜血成了奥斯卡永远摆脱不了的噩梦,那之後他变得不再说话,完全变了一个人。医生说奥斯卡很可能遗传了母亲的疾病,遇到这种事情以後必须尽快处理小心照顾,所以父亲带我们回了丹麦,希望给奥斯卡换个环境。”
林赛停下来,深深地吸气,无力的轻笑了一下,摇头。
“但是还是没有什麽作用吧……我想就是那4年让奥斯卡变得难以抒发心中的情绪,那麽敏感的孩子变得非常孤独,而且也正是他的丰富感知力让他的精神压力更加重……虽然看到我的时候也会微笑,但是却总是保持距离。” 林赛突然之前从未有过的悲伤,“我和母亲,长得很相像。”
宁次对眼前黑色长发的温柔女性突然产生了难以名状的感情,游离在怜悯和爱惜之间的脆弱平衡,那个金发男孩子不断地开发著他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感情地带,让他渐渐失控。
“所以父亲把奥斯卡送回了日本,因为那里有他最好的朋友佐助。渐渐的奥斯卡似乎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我一直都很感激佐助还有宇智波先生,那以後奥斯卡也能慢慢对我敞开心事了,虽然知道那种抑郁症不能根治,但是我还是祈祷奥斯卡能平安的一直活下去。”
“我一直在祈祷,”林赛深深地看著宁次,绞紧了纤细修长的手指,“那个会改变奥斯卡,把他从我身边带走的人不要出现……就像奥斯卡之於我们的母亲一样的会对奥斯卡具有同样力量的那个人,不要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这一年似乎寒冷肆虐全球,哥本哈格三月底的冷气,一瞬间窒息了宁次的所有知觉。
“那个人,是你吧?宁次先生。”林赛幽绿色的眸子渐渐浮起一层水气,“奥斯卡和我说,他遇到了很特别的人,就像是等了很久终於等到了一样的。他还说佐助很生气,他也知道这样并不好,但是他没法控制……我甚至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的药剂,只在那天早晨看到他静静地躺在花园里,很安静,并没有痛苦。”
每一个音节都紧紧的拽住宁次的神经,生痛的拉扯著全部感官,撕裂灵魂。
“对不起……”宁次并不知道为什麽而道歉,但是却不由自主。
林赛摇头,盈满的眼泪滑落。
“不用和我道歉,反而是我要感谢你。”绢丝的手绢轻轻擦拭眼角,林赛努力控制住情绪,“这次奥斯卡回到我身边我才知道,就算有佐助在,他也并没有真正快乐,那个疾病一直在越来越重的折磨他的精神……但是遇到你以後,奥斯卡他却完成了他的心愿,就像他所说的,被解放了。”
──希望能够画出最完美的作品来。宁次耳中响起那个叹息般的声音,和朦胧的表情。
“对於一直都过於敏锐却无法表达抒发的奥斯卡来说,你帮了他很大的忙,这是我或者佐助都没有办法帮他做到的。佐助一直都陪在他身边,已经成为了他的血亲,照顾著他的病情……所以我想奥斯卡,需要的就是一个完全的局外人,而我很高兴那个人是你。”
宁次终於知道,温泉雾气後的那双眼睛,的确是选择了他,无比残酷的徒刑。
“奥斯卡说,在遇到你以後他才明白,原来母亲是多麽的爱著他,舍不得他。”
哥本哈根午後的天空突然阴了下来,花园里所有的颜色都似乎褪尽,宁次终於让感情肆无忌惮的在胸口冲撞,那双HOPE一般灿烂的蓝色眼眸,渐渐清晰。
“所以前辈,我也非常地喜欢你。”宁次似乎听到,清浅沙哑的声音,在耳边低喃。
宁次肩膀抖动了一下,抬起头却突然怔住:或许是刚才过於压抑而分散了注意力,他到现在才猛然看到,就在他的斜对面,精巧的石桌上,弗莱亚女神的塑像。
“那个塑像……?”
林赛回头,然後明白的微笑:“那是奥斯卡做的我们母亲的塑像,他带回来了。”
弗莱亚……宁次突然低低地笑了出来,原来如此啊……
那个眷恋的眼神,深切的感情,轻微而转瞬即逝的不适。原来那个金发男孩子所追求的“超越”,是这样的感情解脱,灵魂深处的断裂和残忍。
宁次捂住眼睛低笑,手中感受到些许冰凉的液体:宇智波佐助一直想警告他的,就是这种结局吧……漩涡鸣人,彻底的赢了,胜过了小心周全的佐助和自以为是的自己,回到了只属於他的世界。
'宁佐鸣'折子戏(18)完
回到日本以後宁次有些记不清楚最後林赛对他说了些什麽,只依稀回忆起来哥本哈根海滨公园里美人鱼的塑像在阴沈的天空下眷恋而不舍的望著海面的样子。
鸣人在哥本哈根家中的花园里闭上眼睛的时候,远在8个时区以外的日本的宁次突然在论文答辩的准备室里巨大的心悸和恐慌。宁次想起来那天晚上佐助稍纵即逝的电话铃声,那个人,当时已经气疯了吧。 宁次想起鸣人流光溢彩的湛蓝色眼睛,终於觉得这个比喻莫大的讽刺。HOPE的确让人叹为观止的美丽,但是他怎麽会忘了,所有HOPE的主人,最後都莫名的和善终失之交臂。
宁次靠在沙发里看著依旧倔强而葱绿的小波,寒假短暂的时光恍惚的走马灯一样在眼前经过,让他的神经末梢稍微疼痛,抬手揉上额头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手指何时已经凉到冰冻,像极了那个金发男孩子低於常人的体温。
後来宁次觉得,和漩涡鸣人的相遇相识到最後的并没有能够相知相守而直接跨入了永远的相离,全部都是一个接一个的偶然而已,自己从来就并没有真正把握住事情的走势。
不然,他怎麽会让那个引起他极大兴趣并且渐渐改变他的人,就这麽轻易从指尖溜走。
或许他最接近漩涡鸣人的时刻,就是在那个冬雨的午後自来也阴暗的仓库般画室里,看著那个男孩子裹著毯子蜷起身子缩在地上睡著的那麽短短几分锺而已。其他时候,金发的男孩子都像戴著面具扮演著不同的角色一样,从歌手到魔术师,从後辈到画家,只是没有一个,是真正的漩涡鸣人。
宁次最後还是决定纵容一下自己的情绪,并没有做任何计划安排,每天随便的在公园或者河边散步,在渐渐暖和起来的天气里看小孩子嘻嘻哈哈世界一片和平,偶尔晚上也到影里去坐坐,那里的银发调酒师有著令人眼花缭乱佩服不已的技术,但是却再没有哪个歌手能唱出清浅干净的调子弹出略略带著忧伤的旋律。
只不过是日子又回到了不认识漩涡鸣人以前的样子而已。宁次有的时候晚上在不开灯的房间里低低的笑,然後发现这样的自欺欺人完全不适合自己:有没有漩涡鸣人,世界都已经完全改变了形状。
那之後宁次见到了佐助一次,英俊高挑的学生会会长黑著脸几乎是不发一言的把包裹交到他手里就走,就像完全忘了是他自己约人出来,应该稍微有些礼貌和客套。
宁次也不在意佐助的敌意,回到家以後打开包裹长时间的出神。色泽偏暗的画布上,碳素笔勾勒的似他又非他的肖像画,和他最後一次看到的几乎没有什麽变化。
原来那个男孩子,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用他做模特,他一开始就是被那双HOPE般的湛蓝眼眸所选择的帮手,帮那个金发人逃离开现实的束缚,挣脱感情上的枷锁。
宁次末了终於回魂一样的扶著额头轻笑摇头:直接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成为那个金发男孩子不安定的灵魂的选择,自己是应该觉得高兴还是残酷?
或许还是应该觉得高兴吧,至少他现在比宇智波佐助更接近鸣人,比那个守了鸣人这麽多年的精心的夥伴,更接近那个灵魂的本质。
──佐助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看到的并不是漩涡鸣人,这对我们都是负担。
宁次想起来鸣人当时叹息一样的低语,终於明白了鸣人的眷恋不舍和痛心不甘:就算是那麽互相喜欢的青梅竹马,却始终隔了一层薄薄的墙壁,怎麽也捅不破。
那堵名叫奥斯卡•;安德森的无形的墙壁,那个让佐助格外小心的脆弱而分裂的疾病。
而他日向宁次,并不认识那个叫奥斯卡的一生都在和严重的精神疾病苦苦斗争努力压抑感情的丹麦日本混血儿。
他只认识,在大学的最後一个寒假中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活泼灵动开朗而才华横溢的艺术学院三年级学生漩涡鸣人,那个会不自觉地透露出吸引人的气质的偶尔会隐隐寂寞的艺术家,那个扬著手中的碳素笔挑战一般湛蓝著眼睛问他关於灵魂的问题的男孩子。
宁次并没有费心去和佐助讲鸣人提到他时的那种自然的感情,也没有告诉他鸣人那晚低低的梦呓。他知道佐助一定很清楚自己在鸣人心中的分量,那种感情的羁绊,他这个外人其实并不能比当事人理解得清楚。
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在他们的这段关系里,唯一清楚一切的,只有漩涡鸣人而已,明明身处在所有事情的最中心,却和一切都保持著距离,若即若离。
只是最後还是没有能彻底的置身事外而已。宁次肩膀轻轻抽动了一下:在那个雨夜的车站,自己握住那个冰冷手腕的动作,彻底打破了所有摇摇欲坠的平衡,鸣人所精心建立起来的一切,全部轰然倒塌。
严重的抑郁症,是不能动感情没有能力深爱的。鸣人的母亲是,鸣人就更是。
四月初樱花瓣飘落的画面异常不真实的美丽,宁次看著这个让大家欣喜不已的绚丽景色微微有些模糊:如果是那个感知能力极强的敏锐的金发男孩子,此刻眼中看到的景色和他所见到的,会有怎样的不同?
鸣人的获奖作品终於还是发表,宁次看到的时候异常地平静,这些天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