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金发的刑警先生似乎并不善於提前安排计划，或者说，从来都不善於拒绝人。因为手下的新人后辈刚刚交往了女朋友，战战兢兢的不敢搞砸了第一个圣诞节的缘故，鸣人只是短暂的思考了一下就哈哈的笑着挥手：“没关系，我替你值班~反正也只到9点而已~”
  於是，在后辈难以置信一样的连连感激中，鸣人终於还是要在圣诞节的晚上留在警视厅。宁次并不在意的微笑着打断了他的抱歉：反正，只不过把回家的时间向后推移一些罢了。
  两个人各自工作，然后一起回家好好休息，或许，再加上一些糕点作为点缀。
  他们的计划就只是这样而已。简单到异乎寻常的平淡，却是丝丝入扣的，窝心的满足。
  宁次拿过手边的文件，身体靠在沙发里手肘撑在扶手上，伸直了修长的腿放松身体和神经，慢慢的一边思考一边等鸣人。虽然并没有热闹欢快的玩乐，圣诞节最本质上的安定平静气氛，依然在暖气开足的空间里满满的荡漾，回味悠长的满足。
  “…宁次？”
  玻璃门上轻轻的响了两声，有些勾起记忆的柔软女声让宁次一霎那间移开挡在眼前的文件，从转椅里撑起身子挑高了一边眉毛，表情中难得一见的震惊。
  “……麻理绘？”深邃的眼瞳聚焦，些许不可置信般的低声像是自语，随后优雅淡定的男人唇边勾起微笑的幅度，在大桌子后站起身来，黑色西装下猎豹一般修长精干的身体，“好久不见了。”
  “嗯……”柔软的长发看得出精心护理的卷着温柔的曲线，高挑的端庄女性稍微打量了一下透明玻璃隔开的独立办公室，浅笑着明眸些许低回的情绪，“一年多了呢…你还好吗？已经是合夥人了啊……好厉害。”
  “哪里。”宁次轻笑着摇头，“请进来吧。你什麽时候回国的？之前也没有听说。”
  麻理绘在宁次对面坐下，微微眯了些眼睛审视记忆中依然铭刻的男人，有些握紧了交叠的手指。“刚回来一周而已……因为想多休息一些时间，所以很多朋友都还没有通知…”
  “这样…”宁次略略思考一样的，微笑着点头，“也对，你也辛苦了……不过，也并没有怎麽变。”些许赞赏意思的浅浅挑了眉，温润低沈的音色中隐约的开玩笑一般良好的心境。
  “……宁次也是…没有变呐……”美丽的女性稍微低垂了眼眸，清浅流转，“依然在圣诞节的时候工作呢……”
  精明的建筑设计师修长精干的手指浅浅的抵着额角，微微眯眼。
  圣诞夜，这种应该是特殊的时间里，这样完全预料之外的重逢。
  “…我，因为刚好路过这里，好像是不自觉地就走上来了……结果，就看到你……”麻理绘语气中像是怀念的缠绵，明眸善睐中或许是不想掩饰也或许是掩饰不住的情愫，“已经这个时间了，恋人…不会介意吗？…还是说……那个，宁次……我…”
  “真要说的话，”宁次稍微坐正了身体，低低的笑出声来，“今天是我被甩了，现在就还在等他下班。”
  “哎？！”似乎是完全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而且是以这样的语气。
  “对方是一个把工作放在首要位置的人，对周围的人也总是很尽心。虽然有些无奈，但是因为毕竟两个人都很忙，所以还是必须要调整好才行。”几分玩笑几分认真几分苦恼样的，宁次浅笑，“我现在有些体会到以前麻理绘的心情了……那个时候真是很抱歉。”
  “是麽……”美丽的女性的吃惊还完全没有褪去，稍微动了动嘴唇，“…但是宁次现在，和那个时候的我不一样呢……”
  宁次微眯起眼，浅浅的偏了些头随后笑起来，麻理绘印象中极少有过的爽朗舒畅。“因为被警告说不准分手了。”
  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思念中的男人，终於还是变了，变得她不再伸手可及。麻理绘垂下眼睛，心中绵长而缓慢丝丝疼痛。
  宁次放在桌上的手机短信铃声清脆的响起来，麻理绘看着比记忆中更要俊逸一些的男人微笑着翻开屏幕，唇角勾起漂亮幅度的移动深邃的眼瞳，专注而愉快的神色。
  “抱歉，我这就准备走了……要一起走吗？”宁次起身拿过羊毛大衣，微笑着提议。
  “…嗯……”
  “真是很对不起，因为之前并没有准备，今天没能好好招待你。”
  “哪里的话，应该是我要道歉才是…这麽不打一声招呼地就擅自跑过来……”
  宁次转过眼睛，深邃不见底的瞳色中清浅的笑意，麻理绘提着包袋的手指短暂的颤抖一下，明亮的电梯里几乎微不可闻的平滑机械声，红色的数字快速的变换。
  鸣人在大楼前火树银花的背景中稍微仰着些头呵着气玩一样的，飞扬的金发在风中活泼的蓬乱。听到宁次过来的声音，警视厅的年轻警部转过身扬起大大的笑容，抬手晃了晃手里一大袋东西：“哟~宁次！圣诞快乐~~”
  宁次低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因为天气寒冷而有些透红的小麦色脸颊，手掌中稍微冰凉的略略粗糙的绢丝般感觉。“圣诞快乐，工作全部结束了？”
  “嗯~圣诞节嘛，就是应该这麽平安才对~~小樱送了我苹果，今年特别多，大概也有你的份在里面~”
  宁次动了动手里的包，低低的笑：“雏田和花火也给你准备了礼物，让我转交。”
  “嘿~？花火啊~”鸣人故意一付惊讶又好笑的样子，眨了眨流光溢彩的湛蓝色眼眸，“我为什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哈~…啊，这位小姐是…？”似乎终於注意到宁次身后一脸惊讶的麻理绘，鸣人探出头去笑着打了个招呼，有些歉意自己后知后觉的样子。
  “我的朋友，以前也是大学同学，浅川麻理绘…她刚从德国回来。”宁次侧身，微笑，“麻理绘，这是鸣人，警视厅的刑警。”
  “啊~你好你好~~”鸣人哈哈的笑着伸出手去，“圣诞快乐~”
  “你好…”这位就是，宁次现在的恋人…麽？
  “那麽，有机会的话我们下次再出来坐坐吧，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我的电话并没有换，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帮忙的，也请不要客气。”
  为鸣人音色中些许的鼻音稍微皱了皱眉，宁次向麻理绘转过脸，微笑着道别。
  “如果要我帮忙的话也不要客气哦~宁次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金发警部开朗的大笑。
  “嗯…谢谢……”麻理绘低眼，指尖残留着金发人手心并不太暖的温度，“那个，宁次…”
  宁次正握了鸣人的左手在掌心，低低的问了一句“冷麽”，流水般温润沁心。
  “……再见…”还想要说些什麽，似乎都已经完全变得不再必要。麻理绘浅浅的欠身，看鸣人笑嘻嘻的对她挥了挥手，宁次浅笑着表情转身。
  “说起来，做个苹果派来吃如何？虽然时间有点晚了，不过这苹果看起来很好的样子…”
  渐行渐远的略带着沙哑质感的欢快音色中，麻理绘回忆自己的前任男友几乎是宠溺的深邃眼神，终於有些模糊了眼前灯火灿烂的景致。
  她曾经是那双眼睛在人群中的落脚点，曾经也是他思维中重要的一环。但是，在一年多以前她几乎是孤注一掷的任性着希望她成为他唯一的落脚点和唯一的一环，然后赌气一般的提出分手以后，一切就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日向宁次是个近乎完美的好男人，能力出众而且深沈专一。麻理绘在圣诞夜的冷空气中抬起头，天空中繁星点点：她以为，那个成熟温柔的男人会等她回来，那个标准的巨蟹座男人会在她提出分手以后，耐心的等她孩子气一样的任性倔强慢慢过去，然后微笑着包容她。
  但是她忘了，日向宁次是个坚定而目视前方的人，是个一旦认定，就不再动摇的人。所以早在她那个孤注一掷的哭闹着抱怨自己得到的关爱不够，宁次沈默许久然后移开深邃的眼瞳以后，那个人就已经不会再回头。
  宁次对她的照顾从来都不是不够，只是她被宠得太过贪心，贪心的希望宁次不是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时间来陪她，而是从陪她中抽出时间去照顾工作。
  而这对宁次，或者说，对任何人，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聪明的女孩子那个时候并没有反应过来，交往并不是生活的全部，而任性的独占也不是爱情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那两个人已经在人流中消失，似乎宁次是为了要步行回家而专门没有开车的样子。麻理绘转过身，身边快乐的年轻人脚步匆忙，恋人们挽着手，空气中都是香甜的味道。
  原来宁次需要的，就只是这样平静的回家而已。工作会忙，时间会有冲突，约会有时候会被取消，但是，总是能在最后微笑了表情，等到自己想等的人，也同样地被对方所等待。
  那个金发的年轻人爽朗活泼的样子，警视厅的刑警所特有的洒脱精干气息。
  美丽的女性轻轻地吸了吸鼻子，突然扑哧一声的笑出来，眼中有些晃动了水汽。
  自己还真是个，傻瓜。
  冬至。蚯蚓结，麋角解，水泉动。
  交往本来就是两个人协调配合的，相互等待的守候。
  23、小寒
  “你觉得家里有个地下室怎麽样？还是说用来做车库的好？”
  宁次放下文件夹，在沙发中舒服的伸展了一下修长的腿，若有所思一般的问了一句。
  “唉？”正一边翻着小乐的浅短白色绒毛玩耍一边飞快的发着短信，鸣人一时间不明就里的转过清澈的湛蓝色眼眸，表情中满满的疑惑，“你说什麽？”
  宁次浅笑，稍微倾过去一些身体：“想听听你的意见。”
  鸣人微微皱了些眉，随后咧嘴，染上一些调笑的意思：“嘿~？难得啊，你竟然会在设计中问我的意见~还是说真是难以置信呢……嘛，如果你问我的话，我是比较偏向用来做储物间，比较实用…车库的话还是放地上的好，说实话警视厅的地下车库总是让我有点怵……”
  这麽说的时候，金发的年轻警部像是觉得很不好意思一样的，哈哈笑着抬手揉了揉一头飞扬的短发。
  “这样…”宁次微微沈吟，觉得很有意思一样的手指抵着额角，浅浅的笑眯了些眼。
  “怎麽，现在要设计民宅了吗？总觉得和你们的惯常风格不一样麽……”鸣人浅浅的打了个呵欠，小乐在他腿上翻了个身跳下地，骄傲的竖着长尾巴往厨房轻盈的一路小跑。
  宁次不置可否的微笑，似乎是思考了片刻，微微坐正了一些身体。
  “在你看来，我是个合格的建筑设计师吗？”有一些，文不对题。
  “啊？”鸣人眨眼，然后笑着向后稍微撑着身，微眯起一只眼睛像是审视，“不是合不合格的问题吧~你不是应该用出类拔萃来形容麽？那麽大的事务所里最年轻的合夥人，之前的设计都大受好评，现在等着想和你合作的人也是一大把…嗯~”
  宁次挑眉，说不清楚的几分好笑。“你这一大堆，都是哪里听来的？”
  “什麽啊~”鸣人哈哈的笑着抬起脸，“我可是刑警，当然把你的档案调出来好好的查阅过了~~啊哈，开玩笑的啦，之前就老听牙崇拜你了，而且干你们这一行的其实很容易留名麽，新的市立美术馆不就是你设计的麽？所以只要稍微留个心，就能好歹知道个大概了~”
  这好像，并不是“稍微留个心”就可以知道的事情。宁次心中浅浅过滤一遍，心情在舒适的晚间放松的大好，终於还是决定不再追问。
  “那你听到的这些素材，都经过夸大了，我还差得远。”黑色长发的建筑设计师优雅淡然的浅笑，微微眯了眼，短暂的停顿，“那你觉得，由我来设计我们的房子可以吗？”
  “哎哎？！”鸣人像是很惊到的样子，随后歪了嘴心情极度愉快的，一付赚到了的表情，“真的？哦呀，那还真是很赚到了~~你的酬金不菲吧~”
  “因为是我们自己要住的地方，所以这次完全免费。”宁次接口，有意的玩笑。
  “嗯~”鸣人晃着身子，靠在沙发里仰起脸笑眯了眼，“厉害厉害~这就是福利了~~”
  宁次欣赏一般的浅浅挑了眉，稍微起身向鸣人靠近一些，扶住有些抽的肩，浅浅抬手把恋人半圈在手臂中，下巴抵着金色的后脑勺，放低了一些声音：“那麽，要不要来和我一起设计？毕竟也是要一起住的…”
  手臂间轻微的一抖，一瞬间连空气都有些稍微的凝固，前一秒锺轻松愉快的气氛蓦的被呼吸可闻的安静取代。
  “鸣人？”虽说对这样的场面心中有些准备，但是当反应比之前预想的要大那麽一些的时候，宁次还是有些微微的担心起来。
  “……”鸣人撑起身体抬眼，和宁次稍微拉开一些距离，湛蓝色轻微抖动，神色中明显的迟疑，“你……开玩笑的吧？”
  宁次稍微把身体更埋进沙发靠背里一些，微微勾起唇线：“这样的玩笑，我并不擅长。”
  然后清澈见底的湛蓝色立刻就慌张的转了开，顺带着耳根泛起色彩，那是金发警部在恋人面前觉得不好意思的典型反应。宁次心情很好一样的低笑，深邃的眼瞳不急不慢的，耐心等待湛蓝色的重新回归。
  “那个……”明显刻意的清了清嗓子，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