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绚烂冬季      更新:2021-02-18 00:58      字数:4844
  此时的他,已全然想不起同情那些在地上气喘吁吁步行的罗圈腿战友,这里面有几个正是令他望而生畏的板鸭武士。
  看着他们那滑稽的走姿,有几次让他差点笑得背过气去。
  田家咀要到了,片山远远看到了田家咀那已经残破但依然很高的寨墙,过了田家咀,再有不到一小时就可以回到柳林镇据点了。
  意识己渐渐有些模糊,马车有节奏的晃动和声音让他昏昏欲睡。
  车队过来的声音早被隐藏在墙后的王金龙四人听见,大家立刻回到各自的射击位置上去,按照事先的分工,张胜打头辆车的马匹,其余三人打硝酸甘油桶。
  日军的粮草车队稀稀拉拉的足有四十米长,押运的两个鬼子小队加上勤杂人员共有八十多人,他们分成两列,左右夹持拱卫着粮草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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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鬼子东张西望、煞有介事的样子,张胜扑哧一笑。
  从这里到官道大约有三十多米,且居临下,视野开阔。
  此时已是下午,太阳已经到了他们身后的山梁上,他们的隐身处刚好在身后大山的阴影里,正面的鬼子如果朝上望的话正好是逆光。
  山风鼓荡着松涛声涌出山谷、急急地向山下猛烈吹去。
  鬼子的车队已全部进入到正面,大家稳稳地拨开“中正式”步枪上的保险,顶上膛火,用标尺牢牢套住各自的目标。
  啪————张胜的枪率先击发,“中正式”步枪击发时那特有的沉闷声划破了山谷的宁静,头辆车驾辕的马应声而倒,车立刻倾覆。
  鬼子还没来得及惊愕,后边的三声枪响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爆炸声瞬间将他们推入到地狱般的灾难当中。
  距离三个爆炸中心十米左右的地方已空无一物,一切都被催毁,只有满天的飞絮和鬼子残缺的肢体不断把从空中坠下,稍远一点的车辆和人员也在冲击波的作用下,倾倒在地,同时,车上的冬装业已被引燃,受惊的马匹纷纷拖着残破的车辆疯狂乱跑,撞、碾、踏翻了不少刚想爬起来的鬼子兵。
  幸存下来的三十多个日本兵像瘟鸡一样没头设脑地乱跑着找地方隐弊,哪儿有地方隐弊啊,等大家好不容易爬进刚才爆炸造成的大坑中时,又被寨墙后的射手击毙了十几个,只剩下二十来个人了。
  趁着鬼子这一阵慌乱,哥四个着实过了一把弹无虚发的瘾。
  鬼子们比黄羊、狍子跑得慢多了,体型又比兔子、野鸡大多了,在这哥几个的眼里,日本兵们简直就是站到哪儿等着挨枪。
  继宗用枪瞄准一个迈着O型腿疯狂奔跑的鬼子兵搂了一枪,子弹从他的右侧太阳|穴进入,从左侧的面颊穿出时顺便将他的左面颊轻松卸下,这个鬼子兵在中弹后身体猛然一僵弹起,在惯性的作用下,这个已经失去了生命的鬼子完成了一个日式跳远运动起跳的动作,所不同的是落地时他采用了咀先着地的奇怪姿势。
  占魁击中的鬼子最为搞笑,子弹有点偏,从侧面击中了鬼子的后脑勺,可能是小脑受伤的缘故吧,他的平衡能力受到了极大的损害,他如同被剁掉头的鸭子一样在原地拼命地转着圈跑,他自己还感觉跑得飞快,要不是占魁又补了一枪的话,他可能一辈子就这样转着圈跑下去。
  最夸张的要数张胜击中的一个鬼子,这鬼子被击中后应声倒地,可奇怪的是,好一阵子他的双手还在不停的拍着地,仿佛一个趴在地上号啕大哭、拼命拍地的老娘们那样,嘴里好像还在不停地嘟囔着:“为什么受伤的人总是我?”
  王金龙久经战阵,对战场上发生的所有一切稀奇古怪的事都习以为常,他冷静地瞄准、射击,然后又瞄准下一个目标。
  活下来的这二十多人都是战场经验极为丰富的老兵油子,听枪声,判断出对方只有四个人,他们松了口气。
  当他们探出头准备反击的时候,挂在山头上明晃晃的太阳刺得他们睁不开眼,刚想缩回头去,对面枪声就响了,又有四人头被击爆,他们像弹簧一样跳了一下就无声地倒了下去。
  躲在坑里的鬼子已经意识到对面的四个人都是一等一的射手,刚才中枪仆地的四个士兵均为前额中弹,鬼子们相互看了看,大家都意识到今天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从张胜开枪到现在,大约只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在此期间,鬼子兵们还没开过一枪,现在他们躲在大坑里说什么都不露头。
  继宗有些不耐烦了,他绰起枪就要冲下去,被王金龙一把拉住,然后招手叫过其余两人说道:“刚才这么大动静,县城和柳林镇的鬼子大概已经出发奔这儿来了,我们要速战速决,不能再拖下去了,咱们现在都取出盒子炮,步枪里也压满子弹,等会儿我往坑里扔石头,然后一起用盒子炮连发射击,边打边往下冲。”大家点头会意。
  看大家准备的差不多了,王金龙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又问了一句:“好了吧?”看大家一点头,王金龙手里的石头嗖一声飞了出去。
  躲在坑中的几个鬼子看到空中一个圆圆的黑影飞来,重重地砸在坑里。
  “手雷!”鬼子们来不及多想,像蚱蜢一样纷纷跳出坑去,坑外迎接他们的是狂风一样的弹雨。
  一眨眼,王金龙四人已冲至坑前,盒子枪里的二十发子弹也已经全部打光,十几个鬼子死伤狼藉地倒在坑边。
  几个还在呻吟的鬼子一人被补了一枪,这时从柳林镇方向已传来了枪声,听枪声前来支援的鬼子已经不远了。
  继宗还在挨着个寻找没断气的鬼子,他不时用脚踢踢这个,用枪戳戳那个,整个现场竟无一个活着的鬼子。
  张胜跑过来,一把拽住他,他才不甘心的转身离去。
  四人迅疾隐没在林子里。
  小岛面对着死伤狼籍的战场愣愣地站了很久,以他以往的脾气,应该早已是暴跳如雷,但今天他已经没有精神跳了。
  他想到了酒井那张白皙、文雅但又极冷峻的脸,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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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不会责令自己切腹自杀?他不由自主地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出身寒微,这种荣耀是不会给自己的,只有武士家族的后裔或高级军官才有资格切腹自杀,自己此次无疑将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惩罚,砍头或是枪决,自己蒙羞不说还要连累家族受辱。
  刘大牙在一边看着小岛阴阳不定的脸心里直打鼓,他知道小岛一贯刚愎自用、冷酷凶残,这次受这么大的损失,上峰追查下来,一定会严厉制裁的,此人心智又明显不足,弄不好会将自己牵扯进去,即就是小岛因此事而迁怒自己,自己也是吃不消的。
  因此,必须帮助这个蠢货渡过难关,实际上等于是在帮自己渡过难关。
  想到这里,他慢慢走到小岛身旁。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小岛的脸色、斟词酌句地说着。
  “太君、这次运输队被伏击,导致八十多名皇军士兵玉碎,被服被毁,从战场遗迹来看,游击队兵力至少在二百人以上,幸亏太君驰援迅速,才将游击队击溃,不然损失会更大,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向联队长酒井阁下报告此事,请联队长速派部队协同我大队进山清乡,消灭这股游击队。”
  小岛虽然愚蠢,但还没愚蠢到一点不为自己着想的地步,只是作为军人,他的思想一贯是只知道服从,再加上智力低下,所以思维比较机械。
  听了刘大牙一番话,他有种毛塞顿开的感觉。
  原来报告还可以这样写,按照这种写法,不是因为自己失职而导致皇军蒙受这么大的损失,而是因为敌人的人数太多了,而且在自己及时而有力的驰援下,还击溃了这股敌人,现在自己又主动请求出兵追敌,酒井大佐一定不会怪罪自己,说不定还会奖赏自己,只不过————
  他看了一眼刘大牙,他觉得这个###人太聪明了,不!是太狡猾了,这种人是靠不住的,但是目前自已还有很多地方用得着刘大牙。
  他哪里知道刘大牙说这番话不知动了多少心思。
  在当时的中国,像刘大牙这种满肚子花花肠子,一脑门子坏水的玩意儿太多了,随便在街上拉一个街皮混混儿,都可以做小岛的祖师爷,官场里这种尔虞我诈、见利忘义、期上瞒下的现象更是比比皆是。
  否则,我堂堂中华岂能受辱于区区三岛倭奴之手。
  果然,报告交上去的第二天,酒井就发来急件,信中表彰了小岛对圣战所作出的贡献,同时对他主动提出带兵进山追剿游击队的请求也大加赞赏,说他此举充分体现了帝国军人的忠诚和勇敢精神云云。
  同时为了###的需要,另拨一个中队协助小岛大队并交由小岛统一指挥;冬装也同时押运过来,最后责令小岛即刻出击、不得贻误战机。
  第九章      扰敌(1)
  柳林镇鬼子的动静继宗三人很快就发觉了,哥几个也没往心里去,他们也知道,以前鬼子每次进山清剿都会损兵折将、无功而返,这说明游击队对鬼子的行动很清楚,他们一定有自已的内线,这次鬼子进山也不会讨到什么便宜。
  哥仨依然还沉浸在前几天田家咀的胜利喜悦当中。
  现在时令刚过冬至,天显得越来越短,晌午刚过,还没咋地天就黑了。
  这天傍晚,“桃园酒家”刚上板打烊,大伙还没坐下,就听见店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掌柜的,行行好,给口热汤喝吧。”
  “谁啊?”占魁嗡声嗡气地问了一句。
  “过路的,掌柜的,你开开门,我们是逃难的,有老人孩子,麻烦你行行好,给口热汤喝吧。”一个山里口音的男人在外答道。
  继宗一听说到:“我去开门,二位哥哥抄家伙照应着点。”一边朝外喊道“你们稍等一下,马上开门。”
  张胜一转身进到柜台后,从夹壁里取出盒子枪哗啦一声顶上火,占魁闪到门帘后操着一把切肉的菜刀,虎视眈眈地从帘缝里朝外观看。
  自从和日本人较量上以后,哥仨考虑事情是越来越谨慎细致了。
  开了门,借着屋里射出的灯光,继宗看见黑压压一片人,足有六、七十口子,有老人、妇女、小孩还有十几个青壮年汉子在里面。敲门的是一个身材矮小干瘦、头发胡须焦黄的汉子,看样子也就四十来岁。所有的人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老人和孩子们在阵阵的寒风中瑟瑟地抖着。
  一看就是逃难之人。
  看他开了门,大家都仰起头静静的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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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宗哗一下把门大开,“赶紧进来,都进来,来来来,屋里坐。”
  那边张胜二人也赶忙收起家伙,迎了出来。
  “老哥、你们这是咋的了,你们打哪儿来?”继宗等干瘦汉子刚一落座忙问道。
  话音未落,坐在灯影里的娘们们已发出了压抑的呜咽声,汉子小声的喝斥着:“别嚎了,不懂事的老娘们。”
  张胜走过来说:“啥也先别问了,赶快给乡亲们整点热汤热饭,吃饱了再说话。”
  还好,抽风灶里的火还没灭,继宗迅速架柴添煤,占魁往大锅里放油炝葱花,然后添水勾芡,再往里撒上白胡椒,滴上香油,打了十几个鸡蛋,沸腾的锅里立刻泛起一片蛋花来,这是当时冀北乡间典型的病号饭,这种饭极类中原的糊辣汤,消渴、解饿不说,还发汗驱寒。
  等大家每人喝完一碗香喷喷,有滋有味的汤之后,身子立马热乎起来,然后饭菜也备齐了,这些好几日食物没沾过牙的逃难之人便狼吞虎咽般大嚼起来。
  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继宗提来一坛酒,把十几个老爷们聚到一桌边喝边唠了起来。
  “我是桃沟的,他是核桃峪的,这几个是青石砭的。”干瘦汉子给哥仨一一介绍着众人。
  “前天夜里后半夜,鬼子进了村,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烧,我们桃沟十六户就逃出来两户。”干瘦汉子恨声说道。
  “我们青石砭更惨,六十多户只逃出来三户。”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又是鬼子作的孽,他们找不到游击队就祸害老百姓,这是鬼子的一贯作法。
  继宗听得怒发冲冠、钢牙紧咬,庄家营子的惨象又浮现在他的脑子里。
  一直没言语的张胜插话道:“你们下一步打算咋办?”
  几个人低下头唉声叹气,干瘦汉子指着大家说;“没地方去,山外有亲戚的都己经投奔亲戚去了,我们这些人都是无处可去的。”
  张胜用手捅了捅继宗:“把这些乡亲们安置到庄家营子去,你看合适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