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温暖寒冬      更新:2024-11-23 10:33      字数:4896
  她转动著那小玩意儿,心里有著一阵熟悉的感动。
  十年了!她一直将他放在心里,整整十年了。
  没有人知道,她从来没有表露过一丝丝对他的感情或关心——虽然他是她大哥沈子辰的同学。
  她一直默默地、也贪婪地听闻他的消息。任何一点点和他相关的事,她都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包括他赴美求学、包括他大学时代追求的校花。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心事,从来没有。
  没有人知道那年夏天发生的事,严重地影响了一个九岁小女孩往後十年的日子。毕竟,又有谁
  想得到她竟会如此执著呢?
  也许,连他也忘了吧!?她苦涩地转动著手上的竹蜻蜓,眼中有抹哀凄。
  如果他记得,应该不至於十年来都不曾再来找过她吧?也许,在他眼中,她只是一个叛逆、不听话的小孩。
  竹蜻蜓转动著,她的思绪,也转啊转地——转回那个夏天……
  沈家奢华气派的大厅。
  一个穿著黑衣黑裙的小女孩孤独地坐在高大的沙发上,显得如此娇小,如此瘦弱,好像就快被吞噬。
  她的上身穿著孝服,脸上的表情是如此苍白,仿佛随时会掉出泪来。可是,她没哭。她只是紧
  咬著牙,倔强地不表现出一点脆弱。
  她瘦弱细小的肩膀仿佛承受著巨大而深沉的悲哀,令人心疼地想抱抱她、安慰她。
  可是,没有人来关心她。没有一个人。
  甚至是那个两天前声称是她父亲的男人。
  一个早期前,她还是一个天真、毫无烦恼的九岁女孩,和妈妈两人相依为命、快乐地生活在一
  起。她以为,她的一生都会沉浸在这样单纯的幸福之中——她以一个九岁女孩的天真这样认定著。
  但一切都在一瞬间改变了——
  那天,她在学校里接到警察伯伯的电话说妈妈车祸死了。这只是一个星期前的事啊!为什么感觉好像过了好久、好久……
  她再也记不得开怀的笑以及单纯的快乐是什么滋味,这些记忆好像离她好远好远,再也追不
  回来了。她让自己的感觉封闭。只有如此,才不至於承受痛苦。
  她任他将她回这里——他的家,沈家。他说他叫沈毅,是她的生父。
  她不了解,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每天都可以跟爸爸在一起,而她第一次见到爸爸,却是在妈妈的丧礼上。
  她不了解,为什么他坚持她应该叫沈芝晴,而不是她从小习惯的李芝晴?
  她不了解,为什么她忽然间多了个大妈、姊姊、哥哥?
  她不了解,为什么他们全都厌恶她、仇恨她?
  她不了解,她做错了什么?
  她只知道,这些问题她永远也找不到答案!
  而他们现在全端坐在大厅的另一头,脸上满是不屑与痛恨地瞪视著她。她要好努力好努力才
  能压抑下逃跑的冲动,她倔强地抬起头,拒绝被打倒。
  妈,我不要带她去江伯伯家啦!”沈子辰充满厌恶地看著芝晴,仿佛她是讨人厌的蟑螂。“
  丢脸死了,江克宇如果知道我忽然多了一个妹妹,一定会问的,烦死了!”
  陈舜娟按捺下满腹的不耐和委屈,对著儿子说:“子辰乖,你江伯伯邀请我们全家到他的别
  墅渡假,你爸爸已经答应人家了。”
  “那也不用带她去啊!她又不是我们家的人!”沈子萱抱怨著。
  陈舜娟眼中闪过一抹恶毒,她咬著牙恨恨地说:“胡说,你爸爸说是就是,谁也不许再这样
  说,爸爸会不高兴的。”
  芝晴受够了他们装模作样的表演。她才不稀罕他们带她去什么江伯伯家,她更不稀罕他们会当她是一家人。
  “我不去了!”她冷倔地说。
  大厅三个人全都讶异地盯著她。
  陈舜娟感到一阵火气上升,这不知好歹的小孩。
  “你说什么!?你不能不去!你真坏心,你这样做岂不是会让人家说我度量小、容不下你,
  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小孩,我供你吃、供你住已经待你不薄了,你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要怎样就怎样,门
  都没有。”
  陈舜娟气愤之下早就忘了苦苦伪装的贤妻良母面具,龇牙咧嘴地对芝晴大吼大叫。
  芝晴望著她声色俱厉的脸孔,心里充满畏惧。她第一次见到陈舜娟恶狠狠的一面,她的模
  样简直要将她吃下去一样。
  陈舜娟恶毒地瞪了眼簌簌发抖的芝晴,美丽的脸孔因仇恨而扭曲了。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和我们一起去江家!”她咬牙切齿地命令之後,就丢下芝晴带著子
  辰、子萱上楼去了。
  芝晴颓然坐倒在沙发上,只觉得全身虚脱,刚才的一幕已经彻彻底底摧毁了她心中对未来
  存有的一丝丝希望。他们恨她,他们全部恨她,但却不可能放她走。她以後将生活在他们的恨中,直到永
  远,一思及此,她全身起了寒颤。
  江伯伯家好大。
  芝晴瞠目结舌地,呆立在这座比地所就读的小学操场还大的花园内。有网球场、泳池,还有五颜六色精心修饰的花园。
  她摇摇头,觉得晕眩。本来她以为沈家已经很大,现在她才知道江家更大、更豪华。
  “喂!土包子,闭上你的嘴好吗?瞧你那付乡巴佬的表情,丢人死了!”沈子萱—把推开挡路的沈芝晴,害她踉跄地跌坐在地。
  芝晴恨恨地瞪著沈子萱的背影,她暗自下定决心,她要反击,她不要再作一个任人宰割的小可怜。
  她踏著坚定的步伐赶上沈子萱,站在比她高大的子萱面前,她丝毫不露出一点畏惧。
  子萱傲慢地瞪著芝睛。这个小不点儿好大的胆子,敢拦她的路。
  “我要你道歉。”芝晴一双眼凌厉地瞪了回去。
  “别笑死人了,是你自己要挡路,跌倒了还能怪谁?”她掉头就要走。
  芝晴气极了,她怎么可以那么不讲理?她也不是好欺负的!於是,她用尽全力—把推倒子萱。
  子萱讶异至极。这个小孩竟然敢……她杀猪似地哭叫起来。
  陈舜娟赶到时所见的就是这一幂——
  她的女儿摔倒在地,而—旁咬牙站立的是那个贱女人生的小孩。
  “妈,她推我。”子萱哭著扑倒在母亲身上。
  陈舜娟被一阵狂怒所占据。这个不知死活、没教养的野孩子。
  她一个大步走向芝晴,啪地给了她一巴掌。芝晴小小的脸颊刹时红了一大片。
  “你……你这个野孩子……存心要气死我……”陈舜娟喘著气,费力地克制自己的怒意。
  芝晴毫不畏惧地瞪著陈舜娟。她不想辩解,也不认为陈舜娟会想了解,她只是恶狠狠地盯著眼前这对母女。
  “向姐姐说对不起!”陈舜娟声色俱厉地命令。
  芝晴依旧不驯地挺身而立,一言不发。
  她的态度更激怒了陈舜娟。
  “你……你好大胆!”她抬手又是一巴掌,几乎将芝晴瘦弱的身子打散。
  陈舜娟全身气得发抖。
  子萱也被母亲气极的模样吓得颤抖。
  “妈……别生气了……我们别理她就好了。”她害怕得快哭了。
  子萱的声音惊醒了陈舜娟。天哪!她从不曾在人前那么失控过,这小孩为何总是能激起她潜藏的暴力因子。
  她忿忿地瞪了芝晴一眼,才拉著子萱离开。
  芝晴看著她们离去。突然一股强烈的孤独和委屈击倒了她。她不知道为什么,但眼泪竟不争气地潸潸而下。
  她好伤心、好伤心,不断地哭泣著,连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知道她现在只剩一个人了,没有人会再关心她、照顾她、包容她。她好想念妈妈,好想念过去那种虽然贫穷但却满足的日子。
  她不知道自己蹲在那里哭了多久。
  忽然之间,有一双修长的腿站立在她面前。
  她讶异地抬起头。午後的阳光太刺眼,那人背著光,使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她却觉得沐浴在阳光下的身影,带给她一种不可思议的安全感。
  那人蹲了下来,她终於看清他的长相。
  芝晴感到心猛烈地震动了一下。
  天哪!她从没见过如此俊美而高贵的男孩。不知所措地盯著他,脸上有丝自惭形秽。
  “小妹妹,你怎么了?”少年关心地看著她。
  他真诚的关切和温柔,是芝晴这些日子来未曾享有的。一瞬间,所有的委屈都倾泻而出,她不知为什么,但在这少年面前,她就是觉得任何防备都是不必要的。
  她嚎啕大哭起来。
  少年慌了手脚,他困窘而笨拙地翻出手巾递给眼前这个小女孩。
  “别哭!别哭!谁欺负你了,大哥哥帮你出气。”他焦急却不失温柔地拍著芝晴的背,想安慰这个泪人儿。
  他的话奇迹似地抚慰了芝晴幼小的心,她感受到一种被呵护的安全感。
  她吸了吸鼻子,抹了抹眼泪,睁著晶莹剔透的大眼,看著眼前的少年。
  少年被撼动了。他眼前的小女孩是那么瘦弱,那么楚楚可怜,却也莫名地牵动著他强烈的保护欲。
  他拉著她站起来。
  芝晴仰著头看他。他好高,起码高她一个头,害她看得脖子好酸。
  少年温柔的眸子定在芝晴脸上。“为什么哭?没人陪你玩吗?那大哥哥陪你玩好吗?”
  芝晴开心地笑开了。不知为什么,在少年身边,她觉得好高兴、好安全。
  少年愣了愣,她的笑竟是那么好看!她眼中对他全然的信赖同样地令他震撼。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喜爱—个年纪那么小的小女孩。
  他不由自主地拉著她小小柔柔的手走在花园中。这个小女孩让他有—种很久没有过的愉快心情。
  他兴冲冲地带著她走遍他童年所有的秘密基地,翻找出他尘封已久的玩具。
  也不知为什么,他只是好想和她分享这一切,好想让她忘记所有不愉快,让她永远挂著那抹灿烂的笑容。
  “你看!这是我搭的树屋!”少年兴奋地大叫。
  他七手八脚地爬上树,在上面对著芝晴露齿而笑。
  芝晴眩惑地抬头看他。他修长的身形已经和大人一样高大,但脸上阳光似地微笑,是属於少年的耀眼。
  她不自觉地随他爬上那棵大树,他不可思议地吸引了她。
  她张大眼看他骄傲地展示他大量的玩具收藏。
  愉快的情绪仿佛有传染性的。一整个下午,他们尽情地笑著、闹著,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所有的童真。
  芝晴觉得自己快乐得像要飞起来了,母亲死亡的阴影和大妈的冷酷态度早已被她抛在脑後遗忘。这两周来,她第一次感到那么放松。
  少年被芝晴眼中那抹纯然的崇拜感动了。他没有妹妹,从来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个小女孩玩得那么疯、那么投入。
  他得意地将他最珍爱的玩具——竹蜻蜒递给她,那是他爷爷亲手作的。
  “送给你。”他说。
  她欣喜地接过礼物,眼睛发亮地捧著它。“谢谢大哥哥。”她惊呼。“我会永远保存它。”
  她仰望著他,眼中有掩不住的喜悦,下意识地将那个礼物拥在胸前,仿佛当它是最珍贵的宝贝。
  看著她,他油然升起一种满足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礼物会让她这么激动。
  他宠溺地揉揉她细柔的头发。
  这个愉快的下午就这样结束了。稍後,在晚餐桌上,她才知道原来那少年就是江克宇——她哥哥子辰的同学,江伯父的独子。
  之後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他在那个暑假过後就到美国念书了。她只能片断零星地从子辰口中得知他的生活点滴。
  她一直默默地把他放在内心深处,可是,她知道优秀而高贵的他早就遗忘了十年前那个小不点儿。
  她哀凄地—笑。
  是啊!她太傻了。他可是国内属一属二的江氏财团的传人,伯克莱商学院的准硕士。他的世界和她差太远了,她凭什么认为那个夏天所发生的小事会在他心中留下印象。
  她小心翼翼地将竹蜻蜒放入抽屉之中。
  她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却瞪大著眼毫无睡意。
  芝晴无法克制地想著那个阳光似的少年,幻想著十年後他的模样。她就要再看见他了,她的心狂烈地跳动起来……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第二章
  清晨八点。汽车叭叭的声音吵醒了芝晴。
  “该死的!七早八早谁那么缺德?”她呻吟著将头埋进枕头中。
  楼下传来阵阵的笑闹声几乎快把她逼疯。她昨夜几乎睡不著,一直到凌晨五点才沉沉睡去。现在竟然被吵醒,简直太可恶了!
  她不悦至极。睁开—双泛血丝的双眼,—股杀人的冲动在她美丽的眼底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