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不言败      更新:2024-11-09 09:32      字数:4736
  第二. 都把荆州和益州纳入自己立国的蓝图中。诸葛亮的话是“跨有荆、益”;鲁肃的话是“竟长江所极,据而有之。”当然包括荆、益在内。
  易中天对诸葛亮的《隆中对》倍加赞颂,这当然也是历史学家的共识。不过,我们仔细研究起来,诸葛亮的《隆中对》却存在着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客观上和鲁肃的《隆中对》撞了车,而诸葛亮在规划中并没有给以重视,当然也没有提出什么解决的办法。这个致命的问题,在《隆中对》中竟是一个空白,他只谈到联合孙权共抗曹操的一面,对于双方在荆、益特别是荆州方面的矛盾与斗争、它的影响和处理方针,竟没有一语涉及,这不能不说诸葛亮当时的政治头脑还嫩了一些。从三国的历史来看:孙、刘两家的关系非常微妙,既是盟友、又是冤家,这是由当时的具体形势所决定的。为了要对付强大的曹操,两家必须联合起来,而两家又都把荆、益二州(特别是荆州)画入自己的立国蓝图中,就天然地成为冤家。不管鲁肃有那一席话也好,没有那一席话也好,这是东吴君臣的共识,是一点也不能含糊的。鲁肃逝世较早,(死于公元217年,终年46岁)在他生前,他还是力主维护孙、刘联盟的;但在他死后,孙、刘两家在荆州问题上的矛盾便逐渐升温。东吴方面又是讨荆州、又是夺荆州,竟至攻占了荆州,杀了关羽。刘备愤而东征,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从此荆州完全归了吴国。《隆中对》中有一个统一华夏的远大理想:“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能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诸葛亮所规划的两路进军的计划,确实很鼓舞人心,但如果失去荆州怎么办?《隆中对》中没有写,当时诸葛亮大约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性。结果呢?蜀汉恰恰就栽在荆州问题上,荆州已失,两路夹击曹魏的设想成为泡影,诸葛亮临死的前几年,只好率兵徘徊于秦陇的边缘地带苦撑苦熬了。可以说:《隆中对》所忽略的孙、刘两家在荆州问题上的矛盾和斗争,对蜀汉政权的未来命运关系至巨,《隆中对》的光芒也因此暗淡不少。所以我们对《隆中对》应该抱着一种理性的分析态度,不应该仅仅是赞颂。诸葛亮毕竟不是神而是人,而且当时还是一个没有任何政治军事经验的27岁的青年人,怎么会绝对正确呢!
  总之,给我的感觉是:易中天讲述《隆中对》有些浅而碎,那种对文章咬文嚼字,大卸八块的讲法,虽然看似深刻,其实并不可取。对文章开头所讲的“汉室倾颓,奸臣窃命,主上蒙尘”十二个字,用了一百六七十个字来讲述,然后又用“说明情况,宣示决心、表达诚意、提出问题”来概括下面的文字。好象是中小学教师在“深挖教材思想的内涵”的基础上在归纳段落大意。葛红兵批评易中天不是在“品”三国,而是在“嚼”三国,我觉得第十七集《隆中对策》,“嚼”的痕迹最浓。
  21 孙策二三事(1)
  1. 孙策人称“小霸王”?
  孙策人称“小霸王”,是《三国演义》的说法。《演义》第十五回,就有《太史慈酣斗小霸王》的回目。但史书上并无“小霸王”的提法。而易书却说:“吴郡太守许贡上书朝廷的时候,也说他很像当年的西楚霸王项羽(孙策骁雄,与项籍相似),所以人称‘小霸王’,也就是‘小项羽’的意思。”(《品三国》166页)这件事情的出处,见《三国志·孙破虏讨逆传》裴注引《江表传》:“初,吴郡太守许贡上表于汉帝曰:孙策骁雄,与项籍相似,宜加贵宠,召还京邑。若被诏不得不还,若放于外必作世患。”
  意思是:孙策这人勇猛雄烈,和霸王项籍(就是项羽)相似,应该把他召回朝廷,用高官厚禄来笼络他。他若是接到诏书,就不得不回朝。若是放在外边,必然成为世间的祸患。
  孙策截留了这份表章,后来抓到许贡,便因此杀了他。许贡只是说孙策“与项羽相似”,并没有“人称小霸王”的意思。稍后易书又引《江表传》说:孙策过江作战,“人们一听说‘小霸王’来了,都魂飞魄散。”(《品三国》168页)但《江表传》的原文是:“百姓闻孙郎至,皆失魂魄。”明明说的是“孙郎”,易中天却李代桃僵,换成了“小霸王”。又稍后,易中天叙述孙策要偷袭许都劫持皇帝,因被刺受伤而没有出兵时说:“如果孙策当真是去劫持皇帝而且得手……至少,孙策就不再是‘小霸王’,而是‘大霸王’了。”(《品三国》169页)其实,在三国时代,人们常常用项羽来说事。例如:郭嘉在和曹操谈到袁绍时就把袁绍比做项羽,把曹操比做刘邦。说:刘邦和项羽力量不能相抵,但刘邦却以智谋战胜了项羽。(《三国志·郭嘉传》裴注引《傅子》)按照易中天的说法,袁绍岂非也是“人称小霸王”了吗?刘备死后,魏国老臣华歆、王朗等给诸葛亮写信,劝他举国称藩(就是向魏国投降)。诸葛亮写了一篇题为《正议》的文章回答。文章的开头说:“昔在项羽,起不由德,虽处华夏,秉帝者之势,卒就汤镬,为世永戒。魏不审鉴,今次之矣。”(过去项羽起兵,靠的不是德义,虽然处于华夏之地,端着帝王的架势,终于像自投于开水锅一样而败亡了,成为后世永远的戒鉴。魏不以此为鉴,如今就是第二个项羽啊。)(《三国志·诸葛亮传》裴注引《诸葛亮集》)从这几句话来看,人称“小霸王”的,不外是曹操或他的继承人曹丕了。(时曹操已死)而据《三国志·鲁肃传》:鲁肃初见孙权,就说过“今之曹操,犹昔项羽。”可见说曹操是“小霸王”,还不是孤证呢。
  不过,若是依此类推下去,那麻烦事还多着呢。《三国志·诸葛亮传》说诸葛亮“每自比于管仲、乐毅”,虽然“时人莫之许”,他的朋友崔州平和徐庶却“谓为信然。”诸葛亮岂非应该人称“小管仲”,外加“小乐毅”?
  另据《三国志·吕蒙传》:江夏太守蔡遗曾向孙权告吕蒙的状,后来吕蒙却推荐蔡遗做了豫章太守。孙权笑着说:“你想做祁奚吗?”按:祁奚,春秋时晋国大臣。告老归家时,推荐仇人解狐接替了自己的官职。那么吕蒙岂非“人称小祁奚”?
  讲史可以风趣一些,但运用史料一定要严谨,讲三国历史更要切忌把《演义》与正史相混淆。
  2. 孙策、周瑜与二桥孙策、周瑜与二桥的婚事,久已成为一段历史佳话,用这故事改编的戏曲剧目,在舞台上也久演不衰。在国人的心目中,这大约就是中国版的白马王子与白雪公主吧?而且外国的是一对,中国的却是两对。易书对此也有所叙述:“据《三国志·周瑜传》及裴松之注引《江表传》,孙策为自己和周瑜分别迎娶了江东美女大桥和小桥。当时孙策和周瑜都只有二十四岁,又都是成功人士,所以孙策对周瑜说:桥公这两个女儿虽然颠沛流离,但能够有我们两个人做老公,也还是很开心的事。这可以算是佳偶。”(《品三国》170页)
  但这件事尽管传说的故事不少,舞台上的《凤凰二桥》等所编织的故事情节也很动人,却都是没有史实根据的,也绝不会那么充满浪漫色彩。
  那是建安四年(公元199年),孙策和周瑜二人乘庐江太守刘勋移兵进攻海昏(音敏,今江西永修东)之机攻下皖城(今安徽潜山)。“时得桥公二女,皆国色也。策自纳大桥,瑜纳小桥。”(《三国志·周瑜传》)
  请注意:先说“得桥公两女”。为什么说“得”?因为二桥是战利品,被他二人得到了。古代攻城掠地,女人也是战利品。被打败了的城主和官员、将领的妻女以及城中的名门闺秀,要归战胜者所有。有时要被强制地集中起来,供战胜者挑选,就像电影上的“唐伯虎点秋香”一样,点着谁就把谁领走。主帅和文武官员选剩下的,就赐给士兵了。孙策和周瑜当然要先挑选,把国色天香的二桥先掐了尖子了。然后呢?一个人领走一个,二桥从此就成为两个帅哥的性奴隶了。是否举行婚礼?一般是不需要的,所以说“策自纳大桥,瑜纳小桥。”“纳”比“娶”更为广义一些,娶是明媒正娶,“纳”是收入房中的意思。过去有“娶妻纳妾”之说,妻是一定要娶的,没听说有“纳妻”的;而“娶妾”的说法也很少听到。这如果也算是婚姻的话,那是强迫的,女人根本毫无自由意志可言。如果事先已经有相好或者丈夫,那就只好忍痛分离。孙策、周瑜与二桥的结合,就是这种性质的。
  另据《三国志·周瑜传》裴注引《江表传》说:
  “策从容戏瑜曰‘桥公二女虽流离,得吾二人作婿,亦足为欢。”
  易中天对孙策的话翻译为:
  “桥公这两个女儿虽然颠沛流离,但能够有我们两个人做老公,也还是很开心的事。”
  按:在这里把“流离”翻译成“颠沛流离”,是不正确的。二桥在皖城跟随了孙郎、周郎,以后共同回到根据地吴县(今苏州)生活,一直很安定,有什么颠沛流离可言?就是有时到前方去服侍孙郎、周郎,也只能算是战地生活,也谈不到颠沛流离。流离,还有一解,就是淋漓,水下滴的样子,在这里是形容女人的漂亮,水凌凌的,水汪汪的,娇媚欲滴的样子。正如东北人所说:“那个姑娘长的真水凌。”从孙策的话来看,二桥跟随了孙郎、周郎,是美女配帅哥,虽然开始是强迫性质,但既然互相很般配,日久生爱,也就开心了。不过,毕竟俘虏等同于奴隶,是以屈辱和不平等为基础的,和通常意义上的佳偶,毕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孙策死于公元200年,终年只有26岁;周瑜死于公元210年,也不过只有36岁。孙策和大桥仅仅生活了二年,周瑜和小桥生活了十二年。两个美女年轻守寡,是这桩婚姻最不幸的地方。
  古代的桥姓,本来就写作“桥”。相传是黄帝之后。因为黄帝死后葬于桥山(在今陕西黄陵),子孙或群臣守陵不去者,便姓了桥。南北朝北周时才去掉了木旁,写作“乔”,取其高远之意。所以〈三国志〉中写作桥,保持了原来的写法,〈三国演义〉便改写作“乔”了。
  3. 孙策“阴欲袭许”?
  《三国志》有三处说孙策在死前“阴欲袭许”(暗中谋划要袭击许都),因为被刺客刺死,才没能实现。
  一处是《孙破虏讨逆传》说:“建安五年(公元200),曹公与袁绍相拒于官渡,策阴欲袭许,迎献帝,密治兵,部署诸将。未发,会为故吴郡太守许贡客所杀。“
  另一处是《武帝纪》说:“孙策闻公(曹操)与绍相持,乃谋袭许,未发,为刺客所杀。”
  再一处是《郭嘉传》说:“孙策转斗千里。尽有江东,闻太祖与袁绍相持于官渡,将渡江袭许。”
  易中天说:“孙策讲政治,有两件事情可以证明这一点。”一件是反对袁术称帝,另一件便是“阴欲袭许,迎献帝”这件事。易书接下来引述了史学家吕思勉的意见,认为这件事情不可靠,孙策北上是去打陈登的。但易中天又说:
  “如果孙策当真是去劫持皇帝而且得手,那么,‘挟天子而令诸侯’的,还真不知道是谁,历史也可能要改写。至少,孙策就不再是小霸王,而是大霸王了,因为他在政治上 比项羽强。”(《品三国》169页)说来说去,他还是同意“阴欲袭许”的说法,所以才把这件事作为孙策“讲政治”的一个例子。但易中天所说的“讲政治”,有些概念模糊,界定不清。什么是政治?具体地说:“政府、政党、社会团体和个人在内政及国际关系方面的活动”,都是政治。(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修订本)可见不仅孙策反对袁术称帝和要到许都去抢皇帝是讲政治,曹操、袁绍、刘表……等割据政权的一切内政、外交活动,无一不是政治,军事活动也是政治的继续,你说孙策讲政治,谁不讲政治?
  但孙策“阴欲袭许”这件事,其实是有问题的。比吕思勉早一千多年的晋代史学家孙盛在《异同评》(此书又称《异同杂语》或《杂记》)中说:“孙策虽威行江外,略有六郡,然黄祖乘其上流,陈登间其心腹(插入他的腹地),且深险强宗(深山险要之地强大的宗族集团),未尽归附;曹,袁虎争,势倾山海,策岂暇(岂能有空暇时间)远师汝,颍(汝水和颍水,指许都一带),而迁帝于吴越哉!(吴越指江东)……伐登之言,为有证也。(讨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