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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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点迷津 更新:2024-11-09 09:32 字数:4745
“在干杯之前,我谨代表在座的每个人,向浅见先生、警视厅冈部先生、神谷先生、坂口先生致敬。”八田野这样说着,除了这四个人,其他的人全都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点点头。
“在香港发生那样不幸的事故,我曾非常担心我们的游船台不会从此笼罩上一层乌云。当我听说从新加坡上船的警视厅的警官们上船之后,不仅是我们船员,包括客人们都成了怀疑对象,我深感痛心。但是事实上,搜查活动却是非常有分寸,基本上没给乘客们带来什么不快,作为一船之长的我,感到无比高兴。所以借此机会,向他们表示衷心的感谢。死去的村田先生对我来说也是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他参加近百日的世界环游却未能平安地回到家乡,我不得不说这是十分遗憾的事。这件事情如能真相大白,村田先生也可平平安安去到天国。但我认为在目前这样恶劣的条件下非常困难,警视厅的人员们也一定付出了很多心血和艰辛,在这里,我再次祈求村田先生安息,同时,也再次向积极配合‘飞鸟’游船保持平安的浅见先生及冈部先生等三位表示感谢,同时祝大家身体健康,漕允许我带头干这个杯。干杯!”
越听越觉得谢辞充满了虚情假意,虽无令人生厌和讽刺之意,但对即将无功而返的搜查员抱有感谢之意。特别是最后的“积极配合‘飞鸟’游船保持平安”这句始终在耳边回想。
再次环视了一下参加宴会的成员,浅见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冷盘上了桌,侍者为饮酒的客人斟满了葡萄酒。接着,各种用料考究、烹制精美的菜肴不断被端上桌来。这大概是外洋航行中的“飞鸟”号能够提供的最高级别的菜谱了。
客人们不着边际地开着玩笑,就连平日里看来关系不怎么好的船长和轮机长,也十分融洽地交谈、碰杯,大家看起来都很愉快。
但是浅见心里似乎有个解不开的结,一直兴奋不起来。身边的冈部大概也是一样,虽然面带微笑,但怎么也看不出他在轻松地享受着这顿佳肴。
不单单是这两个人,警视厅的其他两个人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对无条件享用宴席存在相当的抵触。神谷一边注意着冈部的神情,一边拒绝了侍者送来的香槟酒。而坂口只顾着吃,好像丝毫不打算沾酒。
浅见注意到其中除了自己和搜查负以外,还有两个郁郁寡欢的人。船越医生和护士植竹秀子。如果浅见的推理正确,那么不管他们是否与村田的死有直接关系,至少可以肯定他们为凶手提供了医务室这样一个神圣的地方。本来应该是捍卫生命的人,不管出于怎样的理由,做出完全相反行为,一定会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
怎么能够忍受就这样让事情在这种伪造的和谐中烟消云散呢,——浅见感到一种难以排解的郁闷,他好像发泄不满似的对大平说。
“前不久,我看到大平先生和八田船长好像在谈论什么严肃的话题,你们都说些什么啊?”
“啊……”
太平看着浅见,好像感到有些突然。在视野的一端,他感到八田野船长也看着这边。
“啊!哦,那个呀!……哈哈哈,那是我妻子体弱多病,给船长添了很多麻烦,在向他道谢呢。”
“麻烦什么呀!”八田野举着手插进了他们的谈话。
“您真是太见外了。大平先生是我的恩人,以前在‘大和’号上殉职的父亲的遗物就是大平先生转交给我的,而且,作为油船的船长,也是曾给过我和胜误示指导的前辈。”
“对!”胜俣轮机长也附和道。
“那时候八田野船长是一等航海十,我是一等轮机士。当时在波斯湾,正好碰上两伊战争爆发,那的候真觉得很危险。能平安地活到今天都是托大平船长的福。”
“说到哪儿去了!”
大平难为情地摇了摇手。
谈话并没有按照浅见的意图发展,他们像是感慨万千地叙起旧来。
估计宴会就要接近尾声的时候,八田野船长、胜俣轮机长、船越医生和植竹护士站起身来。这次是由胜俣代表四个人作结束词。
“‘飞鸟’号的环球航程还不到五分之一,但在香港却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不幸事件。听说事件的调查还没行得出圆满的结果,也就是说这件案子很有可能成为一宗悬案。本来我也许应该说感到遗憾,但说心里话,我觉得这样的结果,也让我松了口气。警视厅的搜查官们也许会因为没能尽到职责而深感内疚,但我想说,这绝对没有必要。请相信这是以船长为首的‘飞鸟’号全体船员的共同心声。在传达了我们的良好祝愿之后,请允许我们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今晚非常感谢大家!”
四人深深鞠了一躬并将这个姿势保持了好几秒钟。然后以船长为首,四个人依次离开了房间,身后是参会者不断的掌声。
等到掌声平息下来以后,参会者中最年长的倔内站了起来,用抑扬顿挫、语速缓促的关西口音说道:“现在正如轮机长所言,就这样无功而返对于负责调查案件的官员们来说,也许是—件很遗憾的事。但是,我们真的觉得很好了,不是说结果好一切都好吗?这也全都是搜查官们的功劳,我们对此深表感谢。说到这里,我们为四位搜查官准备了一分薄礼,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以此同时,掌声雷动,服务员把“飞鸟”包装纸包裹起来的四角形小包放在了四人面前的桌子上。
到目前为止几乎没怎么开口的冈部一下子站了起来。
“大家的好意心领了,但这个我们不能收。”
“说什么呀!”
倔内笑着说道。
“别说得那么坚决嘛,这可是我们大家的心意,您不收下我们会很为难的
“不,要是收下的话,那连我们也会背上罪名的。”
“啊……”
一下子冷场了。
“难得大家—片好意,我却说出这样的话,着实有点让人伤心,但是,原本我就不该坐在这里。我们对在村田身上发生的事情,及事情的背景已经有了大致的推论。与出席宴会的各位见面后,我们更有自信认为那些推论基本上是正确的了,而且,我们还可以认为对动机的假设大概也是可以成立的。”
冈部站起来,把椅子移到自己的前面,让身体和桌子之间隔开了一段距离,紧接着两个部下也像冈部那样站了起来,俨然一副“宁渴不饮盗泉之水”的样子。
浅见犹豫着自已是否应该也跟着站起来,最后他决定继续坐在椅子上。这样自己也许有些无情,但浅见又不能从此退出航海,被乘客们排斥也不好受。
六、不可饶恕的人们
冈部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用英语请两个菲律宾服务员暂时离开房间。
两个服务员一脸迷茫,对视了一眼之后,便依照指示出了房间。
“恕在下无礼,非常抱歉,我很清楚这里的所有人都有杀害村田的动机。”
冈部毫无避讳一针见血地说道。
“当然,对于你们中间的某些人我们还没有取得有效的证据,说‘全部’多少有欠妥当,这一点我不否定。具体到人名来说的话,后藤夫妇和大平夫妇以及医生和护士是否存在导致犯罪动机的背景,还不清楚,另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八田野船长与胜俣轮机长与事件有直接关系,但是他们选择了视而不见,从这一点上我们应该同样可以感觉到他们的犯罪意识。然而对于其他人,我很清楚每个人都有将村田置于死地的动机:”
在一片沉寂当中,让葡萄酒染红了脸颊的后闲富美子用一种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婉转的女中音说道:“是啊,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掩饰自己的想法。那个叫村田的男人,我的确想杀了他!”
“请不要说了。”
妹妹用完全相反的嘶哑的女低音责备道。姐姐却笑着申辩道:“这样说不对吗?你不也经常这么说吗?”
“好了,好了,别说这种沉闷的话题了。”
老练的倔田为难地摊开双手,想要转变一下场内的气氛,但是后藤大介姑起来,用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否定了倔田的意思。
“为什么不说呢,既然冈部警视连这些都知道,我们倒不如干脆说个明白。”
“好好好——”倔田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坐了下来。
“实际上,让村田这种恶棍逍遥法外,我也要负很大的责任。大约二十年前,我那时正在岩手县某警署担当刑事部长。在辖区内的一宗强暴伤害妇女案就是村田所为。当时他强暴了一名十二岁少女并使其受伤。他却拨通110报案,把罪名嫁祸给了当时路过的一个智力障碍的男子。在警察赶到之前他逃跑了。事情的真相在半年后才根据少女的供述得到证实,但那时候已经没有证据,也不能立案了。事实上在案件发生之后,被捕的男子频频提到村田的存在,而当时却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他说话很难听清楚也是一个原因,但主要是因为我已经从110报案的内容和赶到现场时的情况出发作出了主观的判断。当时少女的精神又出现错乱,而那个男人对我们的问话又一概不予否认,不管什么都卑屈地承认,很轻易地被我们诱导了。靠单薄的调查记录,似乎可以定罪,但是出于考虑到该男子缺乏判断能力,我们暂缓了对他的起诉,结束了调查工作。然而问题还在后面,可能是因为对前途悲观失望吧,该男子的母亲带着他一起自杀了。
“当时村田当上了关西暴力团伙的推销员,一边在全国各地流窜,一边干些替人家跑腿的活儿。半年后,少女的证词证明了那件案子是住宿在附近一家酒店的村田所为。由于已经不可能重新展开调查,我迫不得已自费到神户调查村田。但是村田坚决否认,我根本没有推翻他的证据,也找不到证实少女证言可信性的证据,结果不得不放弃。以上就是我要杀村田的动机。”
后藤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夫人拾起掉在地板上的餐巾、铺在了丈夫的膝盖上。许久没有人发出声音,房间里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快的气氛。
这时,大平正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村田也染指毒品生意吧,其实以香港的毒品交易为饵诱使村田上钩的人是我的一个朋友。他说当他提出愿意投资三百万日元作为乘船费用时,村田立刻就上了钩。”
神户的船舶公司会长,说到这里又默不作声了。
“就只有这些吗?”松原夫人追问道。
“为什么不说说你那位千金的事呢?”
“哎,再怎么说我的女儿也不可能回到我身边了。你说呢,不是吗?”
太平向旁边的夫人问道。夫人拭了拭眼角,点了点头。
“说到动机,与大伙儿的动机比较,我的或许是最卑劣的吧。”
松原京一郎的脸拉得老长。公安部的资料上记载,松原因为有把柄落在村田的手上而成为他敲诈勒索的目标,结果被害得丢了公司社长的交椅。
“这样说的话,我也是一样。”倔田也自惭形秽地说道。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冈部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那么警视厅对我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吗?他对我的恐吓还是存在呢!”
神田功平说道。
冈部点点头说:“这一点我当然明白,对倔田先生的恐吓事件,也在我们的把握之中。”
“哦,是吗,真不愧是警视厅啊,要是这样的话,你们也很能理解我们对村田的憎恶和杀机吧。不过,我并不是说我们就是杀死村田的人。”
“我也没打算那样说,说出来的时候,我就必须逮捕你们了。很遗憾,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可以立案的证据。而且依我个人之见,村田这种人,正加大家所说的那样,可以说是世间少有的极恶之人。让他逍遥法外,原本就是对日本司法的亵渎。但是,还请大家不要认为,由于这个原因你们所犯下的罪行就可以饶恕。如果说惩罚村田的是神,那么也请大家对神的旨意保持虔诚和尊敬。另外还有一点,如果说在你们中间有人因为没有直接动手,就认为自己的罪过会有所减轻的话,我想告诉大家,这就大错特错了,像这样只出钱,在后面的袖手旁观的行为是最卑劣和难以饶恕的。”
“哎呀,冈部先生,你是不是也说得太过分了点儿啊。”
后闲真知子用低沉而具有穿透力的声音说道。
“像我这把年纪的人,虽然也想亲手把村田的头拧下来,但那也只是空谈罢了。如果你可以感受得到在这之前因为那个男人我受过多大的苦的话,那么,在现在这个结果面前,我们感到大快人心,也是不难理解的吧。我认为没有理由用‘卑劣’这种激烈的言辞来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