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作者:
绚烂冬季 更新:2024-11-09 09:31 字数:4764
里美抽出我刚才看过的深咖啡色的手帕擦了擦手,她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在说:“啊!终于弹完了。”
育子本来应该也是这样想,但大家的掌声一直不停歇,我想大家应该是无聊至极,非常渴望娱乐吧!二子山一茂等人不断叫着“安可!安可!”虽然他的职业是神主,但是毕竟还年轻,他好像以为是来看摇滚演唱会似的。就连坂出都叫着“安可”,和他算是同类型的我,也不禁跟着叫“安可”。
育子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和身旁的女儿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里美也用很不安的表情回应着。育子转向我们这些观众,好像要说话,于是我们便停止鼓掌。
“谢谢各位,因为我们不是专业的演奏家,会弹的曲子有限,要我们弹安可曲实在很困扰。我决定要弹一首比较新的曲子,刚才所弹的曲子难度非常高,各位也看到,里美快喘不过气了,所以我想弹一首比较简单的曲子,这也是我很喜欢的曲子,叫做〈海之诗〉,是歌颂濑户内海优美景色的曲子。原本是需要箫来伴奏的,如果我先生会吹箫就好了,但很遗憾他没什么才艺……”育子这样说,然后笑了一下。
“真的对作曲老师感到不好意思,但我会用琴在旋律上下点工夫,在这块土地生长的我,冈山已经成为我熟悉的土地。接下来就请各位欣赏〈海之诗〉。”育子说完后,开始弹奏的曲子是非常正统
译注⑤:艾力克莱普顿(Eric Clapton),一九六四年赢得“Slowhand”外号,台湾人称“吉他之神”。一九九七年年底发行《Slowhand》专辑,而“Slowhand”也是他吉他弹奏最为人称道的特质,即感情跃然指尖的意思。的筝曲,我松了一口气。
曲子一开始没多久,菊子女士好像因为身体不适,和坂出打声招呼后,就要回去自己的房间了。她慢慢在走廊上滑行,好不容易才跨过门槛,走进房间,然后将门慢慢关上。接着,其他观众好像也受到了菊子女士动作的影响,开始跟着动了起来。首先是下方靠近龙尾馆的行秀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走下走廊,过了两、三分钟后,阿通母女也站了起来,接着仓田惠理子和她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也站了起来,三个人一起往龙尾馆的方向走去。演奏仍然继续进行着。
对犬坊育子而言,安可曲的要求是意料外的事,对部分观众而言好像也是如此。时间已经逼近他们工作的时间,每首曲子弹奏的时间都很长,所以从演奏开始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小时了。一开始中庭的草坪上还有阳光,但太阳慢慢西下,正在演奏的母女此时已经是在龙胎馆的阴影下了。
我还看见一边演奏的里美,一边瞄着左手的手表。曲子已经进入尾声,节奏慢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犬坊行秀出现在远方的撞钟房,他握着撞钟棒的绳子。曲子还没弹奏完,我很着急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再等一下,但是,一板一眼的行秀根本不管那么多,开始左右摇晃起钟槌,毫不犹豫地击出第一声钟声,几乎是天摇地动的钟声。
没多久,演奏便结束了。但刚才的钟声很明显地扫了演奏会的兴,我们的掌声感觉也没有那么热烈。两位演奏家演奏完毕后,并没有立刻站起来,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的余韵,仍然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育子才抬起头来,她原本想说话的样子,但她好像担心会有钟声来搅局,只是笑了笑,鞠了个躬。就在这一瞬间,果然响起了第二声钟声,然后,两位演奏家才站起来,整理着和服。守屋则起身想到中庭去收琴。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女人的哭叫声,我们都呆住了,里美和育子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站在草坪上。
“谁快来啊!”声音近乎哭叫,刑警们开始在走廊上跑了起来。是阿通,又是阿通母女的房间!
我也跑了起来,等我回过神时,才发现坂出就在我身边,守屋高大的背影就在我前面,在前方我看到了牵着小孩站在走廊上的阿通。
“怎么了?”铃木叫着。
“仓田她……”阿通还没说完,三位刑警就闯进“蜈蚣足之间”。我、守屋和坂出一个挨着一个,靠在打开的门旁边。这时,又传来了钟声。
“啊!”守屋大叫,我也感到一阵晕眩,有种时间倒流的错觉,因为以前所看到的景象,又几乎完全一样的呈现在眼前。
死者的头发上沾满了血,应该是仓田惠理子的身体,像虾子一样蜷曲倒在榻榻米上,背部朝向我们,榻榻米上的血还在不断扩散。
“我有把门栓拴好啊!”几乎已经疯了的阿通叫着。因为她已经失去了理性,一直很安静的小雪开始哭了起来。
在我前面的坂出歪着头,越过走廊看着中庭,那里当然没有任何人,只是如果是从这里射击的话,这次应该可以逃得掉,因为所有的人都聚集在走廊上,只有离开座位的少数几人是在案发现场,另外还有一个人在撞钟。又是一声钟声,只有行秀与这个案子无关。
“发生什么事了?”传来了女人的叫声。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是谁,原来是犬坊育子站在石墩上的龙雕像旁边,她很大声地询问这里的状况。
“菊婆婆很担心地在问,发生什么事了?”育子又说。
“仓田小姐,仓田惠理子小姐又被枪击了,这次也是头部中弹。”坂出大声回答。
“啊!”育子发出绝望的叫声,然后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后方。过了一会儿,我又看见了里美的身影,但也一下子就消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福井咆哮着。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有把门栓拴好啊!”阿通一直叫着,小雪一直哭着,钟声又响了。
4
“子弹到底是从哪里飞进来的?”铃木在“柏叶之间”暴跳如雷。
因为向上通报,上次那个监识人员又跑来了,将仓田惠理子的尸体带回调查,但是分析的结果,还是和上次没什么两样。曾经称霸全国的冈山县警局,现在却沦落得像是葬仪社,他们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其实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掌控不了案情了。
“这次又是一九三〇年代白朗宁公司制造的达姆弹吗?别再闹了!已经死了多少人了?”
“四个人。”田中冷静的回答。
“我知道!”铃木怒吼着。“我又没有叫你数!这么多警察住在这里,到底要在警察眼前杀死几个人才罢休!就算我们是乡下的分局,多少也应该要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变成午间娱乐新闻的笑话!”
“不仅如此,再这样下去,我们还会使子孙蒙羞。”
“总之,先不能对外透露,不管是对监识人员、派出所人员、村民或犬坊家的人,都要三缄其口。可以吗,田中?”铃木叫道。
“我知道。”
“还有那个叫石冈的作家,要是对他透露太多的话,他会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他把这个案子写下来寄给出版社,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个作家应该都在房间里写东西吧!”福井说。
“什么?那我们应该要阻止他吧,田中?”
“他只是写些备忘录而已,我们不可能阻止他写吧!”
“什么!你还说得这么轻松,那有什么事的话,后果由你负责,可以吗?”
“你怎能这样,我们是民主国家的警察,不可能去对市民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田中说。
“你还真是悠哉啊,要让那个三流作家一直为我们添麻烦吗?他要是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招惹报社过来,影响我们办案,会比现在更麻烦的。田中,你听好了,那个小说家就由你负责,如果我们成了笑柄,将是整个县警之耻,你也会讨不到老婆的!”
“这两件事应该不相干吧!我们要思考的,应该是事件本身吧!”
“我知道,那我们就来想吧!可以吗?好吗?已经快要九点了,犬坊家的人说就算再晚也会准备晚餐,到时候你要拿什么脸去面对大家呢?那个仓田的妈妈应该已经快要疯了吧!她之前一直催仓田早点回家,她一定很恨我们,你知道吗?”
“可不可以推测,子弹是从那个格窗飞进去的?”田中说。
“你不要白痴了!”铃木咆哮道:“别开玩笑了,从那么高又那么窄的格窗?如果门确实是关好的话,任何人都不可能击中的,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了。只有那个女的自己在说一开始就把门关好,把门栓拴上的吧!但是,没有人看见啊,是不是呢?田中,不是吗?我说的对不对?没错吧?”
“没错。”田中以不疾不徐的口气说道。
“那就把那个女的带到警署去吧,好好逼问她一下,她一定会说出个什么的。”
“等一下,铃木,你必须要冷静思考。”福井说:“那个女的还有一个孩子。”
“那又怎样?那是她的障眼法。有孩子又怎样?那个女的就是很可疑。”
“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抓她吧?铃木,你不是也有小孩吗?凶手也有可能会射中坐在一旁的可爱小孩啊,她有可能会叫别人来开枪吗?你仔细想一想。”
“你不要说些没凭没据的事,我已经做了三十年的警察了。”
“我也一样啊,铃木。”
“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的,这是专家的第六感,是绝对不会错的,那个女的很可疑,绝对不是简单的人。”铃木坚持。
“即使可能射中自己的孩子,还会让别人来开枪吗?如果是你的孩子,你会这样做吗?你稍微换个立场想一想。”
“如果是我的话,那个白痴小孩有没有都无所谓。”
“是吗?”
“而且绝对不会射中小孩的!因为她让死者坐在小孩前面,两次都是。从凶手的角度来看,死者都是在前面,中丸、仓田的位置一模一样,你不觉得奇怪吗?一定是那女的搞的鬼!”
“即使如此,但小孩就在旁边耶,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只要死者稍微移动一下,就有可能射中小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是你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杀人吧!”铃木说。他好像是太激动了,所以开始流汗,便快速地将外套脱掉,然后拿在手上,不断地甩动着。“那么,我们来找一些可疑之处吧!首先,那个女的为什么要来这里住?她又不是犬坊的亲戚,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总之,如果你没有平静下来的话,是无法思考的。铃木,我并不是反对你的看法,你听好,如果那个女的真的有问题,那应该会怎样呢?”福井停了下来,做出沉思的表情,两个人相对无言。
“难道是我们搞错方向了?子弹真的是从房间外射进来的吗?没有任何地方能让子弹飞进来啊,除非是房间内的人开的枪,像这样用左手拿着枪,在佛坛前假装祭拜的样子,将握着枪的左手对准身旁那个人的头顶,然后向下开枪。”福井又说。
“这会有报应吧?在佛祖的面前,而且,小孩就在旁边,不是吗?”
“小孩什么都不懂,才四岁的孩子,开了枪以后,把枪藏在衣服里,就没有人知道了。”福井说完后,铃木没再说话了,他也在思考。
“那些自以为是侦探的门外汉,都一个劲儿地认为这是密室杀人吧!太无聊了!如果那个叫阿通的女人没搞鬼的话,就没有人会被杀,那个女的一定有问题,还说晚上看见幽灵坐在房间里,都在说谎。”铃木又开口。
“说谎是偷窃的开始。”福井说。
“对,就从这条线开始去查吧?”铃木说。
“对不起,铃木先生。”田中打断他的话。“如果真是这样,那除了尸体之外,小孩子也应该从头到脚都是火药,阿通的左手也应该会有火药。三个人都应该要出现严重的硝烟反应,我和监识人员都这样认为。”
拥有三十年警察资历的二人组因此不发一语。
“那你的意思呢?”铃木怒吼着。
田中觉得不好意思地继续说:“硝烟反应在三人身上完全没出现,所以并不是近距离射击。”
铃木哼了一声。
“而且,如果她要说谎,她应该要说门栓并没有拴好,不是对她比较有利吗?就是因为她说门栓拴得好好的,才会被怀疑,铃木先生现在才会这样说她。所以,如果她说门栓拴得好好的,我们一定会这样怀疑她的。”
“门外汉会想那么多吗?”铃木说完后,便沉默了片刻。“那你的看法是什么?”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我说从格窗,是有别的意思的。”
“经过格窗,那是从哪里开枪的呢?”
“从屋顶。”田中说。
“屋顶?是指这个屋顶吗?”
“是现场的正上方。”
“正上方?”
“就是“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