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绚烂冬季      更新:2024-11-09 09:31      字数:4766
  还好那个孩子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她完全没事的样子,在大厅拿着一本叫《我的面包》的图画书,内容是在讲面包的制作方法,大声的朗读给我们这些愁容满面的大人听。事实上,她朗读得很棒,孩子们的对话部分读得非常好、很自然。所以她每读完一页,就会赢得我们热烈的喝采。我看得出来,小女孩的表现对于消除母亲的担心很有效。
  当她朗读完之后,她又开始玩起犬坊育子、松婆婆给她的积木。对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而言,这个屋子就好像是不断给她惊喜的百宝箱,即使是在悲剧不断上演的现在,她还是自得其乐地玩着。
  “其实我本来想要回京都去的。”她的妈妈对我说:“如果这个孩子有个什么,我就完了,如果是我有个什么的话,就没有人来照顾这个孩子了。但是警察不准我们走。”
  她好像没有丈夫。不知是分开了还是过世了。她好像有很多故事,我还是不要追问比较好。
  我问她:“太太,为什么你会来这里呢?”虽然我和犬坊一样,对别人的事并不感兴趣,但说不定和这个案子有关。
  “除了算命的,还有很多人都说我身上背负着相当多的前世业障,所以叫我要供养祖先,而且要彻底去做,他们不断地跟我说。”
  “那实际上,真的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吗?”我问。
  “从我小时候就常常发生,全都是一些不好的事呢!我很难对别人启齿,不但我自己被别人害惨了,也害别人遭殃。”
  “我明白,我也是这样。通灵师叫我要驱除自己的业障。”在一旁的佳世说。
  “是吗?我也是。”
  “师傅说我这里一直有个人。”佳世将手放在自己的左肩说。当她这样说时,她又出现了特有的阴沉表情,连声音也变得沙哑了。
  “啊……”阿通稍微眯起眼睛,做出同情的表情。她的女儿在远处和松婆婆玩着积木。
  “我的肩膀和腰部很重,胃也怪怪的。身体不好,家人不断发生不幸。师傅说,有一只旁徨无助的手腕,找到这只手腕之后,将它供养起来,我的恶灵就会消失。于是,我照着通灵师所说的,搭上电车再转巴士来到这里,这位先生也是我硬拖着他陪我来的。”佳世解释。
  “啊,这太惨了。”阿通以不胜感慨的口吻说。
  “这个贝繁村好像有很多因果呢!”她那有如孩子般开朗的语调中隐藏着忧愁,她的声音又变得很阴郁了。“这里真的是个业障很重的地方,所以大家才会那么迷信呢!但是,你能凭着自己的感应来到这里,真是很厉害呢!”阿通很佩服的样子。“我是因为听说祖先出身于这个地方,所以来供养祖先的。”
  “你也是被看得见的人说有什么不好的东西附在你身上吗?”佳世非常热心地问。
  “嗯,听说我身上有很多婴灵,所以我的肩膀几乎抬不起来……”阿通回答。
  “你有堕过胎吗?”
  “是的,因为我不想生那个人的孩子,所以……我是不会后悔的,但好像还是遭到报应了呢!”
  “果真如此,那你是拿掉了几个孩子?”
  “嗯,这有点不好意思说。”
  “对不起。”
  “我的因果不只有婴灵,还有更可怕的灵和祖先的因果。所以有人要我到这里来,最好能待上半年,专心礼佛,清理祖先的墓。”
  “那这里有你祖先的墓吗?”
  “不,我母亲的家人以前好像是住在这个村里,但是在二次世界大战前,就已经搬离这个村子到京都去了。听说,和我有血缘的祖先的墓就在法仙寺,但是我去看了以后,发现已经不在那里了,早已成为无人祭祀的孤魂野鬼。”
  “喔!”佳世好像心有所感。
  “虽然叫我在这个村子供养祖先,但是这个村子里并没有我的朋友,旅馆就只有这一间,而且也已经没有营业了。幸好,这间旅馆的夫人好心的让我们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左右。他们说,报应会使我陷入危险,但若是我放任不管,我女儿的性命将会比我更加危险,所以,我便下定决心到这里来,结果就遇到了这些事情。我真的受不了了,不过帮助我的人对我说,即使我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也要忍耐。”
  “啊,真是太好了……”佳世说:“我本来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连续发生这种恐怖的事,我还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所以感到非常害怕。”
  “你也是?我也是,我一直觉得:会不会是我的恶灵造成的?”阿通说。
  她们两人非常投契,几乎要抱在一起。
  “对了,你住的那间房间怎样了?你有搬到别间吗?”我问。
  “没有,只有“蜈蚣足之间”有佛坛,没有佛坛,就没有办法供养祖先了。”
  “但是那房间里有人被杀死。”我说。
  “话虽如此,但我想在哪里都一样,犬坊先生问我要不要搬到龙尾馆,但那里不是也有菱川幸子被杀死吗?”
  “嗯。”我应了一声,这也是实话。
  “菱川小姐是怎么样的人?”我问。
  这次换她“嗯”了一声回答,“有点神经质,话很少的人,”她接着说:“犬坊先生说要把那间“娱蚣足之间”装上冬天用的门。”
  “冬天用的门?”
  “是用板子做的,不像现在这个芦苇草帘门,所以别人完全看不见里面,风也吹不进来,比较温暖。现在行秀正在帮我换门,我想这样就很安全了。”
  “这样就好了。”我说。我心想,有人死了,而且榻榻米上还有血渍,这个女人还真是勇气可嘉啊!胆小如我,恐怕没办法再住在那间屋子里。
  “对了,刚才你说的手腕是什么?”阿通问佳世。
  “通灵师说,人类的手腕就埋在这个村子河川旁的大树下,他叫我挖出来好好供养。”
  “所以你才来这个村子的?”
  “是的。”
  “喔……”她很佩服地点点头。
  “那你找到了吗?”
  当佳世正要回答她的问题时,大厅通往客厅的拉门突然被用力地拉开,脸色苍白的铃木很生气地站在那里。尽管在大厅闲聊的我们并不是在聊很愉快的话题,但嘴角多少还是带有笑意,所以当警察出现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嘴角的笑容也在一瞬间消失。
  “二宫小姐。”他点名佳世。当他开口时,我从我的位置看到田中就站在他的后面,大厅里弥漫着一种肃杀的气氛。
  “是。”佳世回应,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铃木气得发抖紧绷着脸,好像已经忍无可忍了。我有不好的预感,因为我已经猜到了。
  “听说你把小野寺女士的右手带到法仙寺。”他站在那里,用很严厉的口气说。
  “小野寺女士?是谁?”佳世小声地说。
  我也有同样的问题,所以我也点着头和佳世一起看着铃木的脸。
  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在大厅集合的所有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谈论着。与其说他们是因为找到了人的手腕而震惊,不如说因为那是小野寺女士的手,总之在座的所有人,好像全都知道警察所说的小野寺这号人物。
  “是小野寺女士啊,就是小野寺锥玉!”铃木不耐烦地说。
  所有人仍然继续吵吵闹闹着,我也可以问刚才那个从京都来的母亲,这个小野寺锥玉到底是何许人也,但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小野寺锥玉这个名字,所以自己拚命回想。
  “二宫小姐你来一下!快过来这里!”铃木举起右手颐指气使地说。
  佳世对他怒冲冲的样子感到很害怕,站了起来。铃木的身影消失在拉门的后面,她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彷佛在向我求救,于是我也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我们一起走到拉门打开的地方,我看见铃木坐在里面,他转向我们这里。
  “不,石冈先生你留在这里。”他斥责我。我觉得情况好像很糟,但我也没办法,我并不是在警界很吃得开的政治家。
  我感到强烈的不安,在这些奇怪且凶残的杀人案件相继发生时,佳世却偏偏在这种时候挖到了人的手腕,让警察们更搞不清状况而焦躁不安。如果有任何奇怪的行为,他们都会视为线索而马上扑过来,只要是行为可疑的人,他们也随时准备冲过来抓人。所以,他们怎么可能会坐视挖出手腕这样的事不管呢?
  “石冈先生……”佳世快要哭出来了。“对不起外,把你带来这样的地方。”
  “我没有关系,你要振作点,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的。”
  “我们回东京去吧!如果我被放了的话。”她一边说,我一边点头,然后她便和铃木一起消失在客厅。
  我抓住了正要尾随铃木他们进去的田中的袖子,“可以等一下吗?因为我有些问题,能不能和我谈一下?”
  “和我吗?”
  “是的。”我说完后,田中有些困扰似的想了一下。
  “那你等我一下。”说完后,他便去和他的上司讨论,过了一会儿才回来。“可以,我们能谈的事情或许会受限,但我还是可以和你谈一谈,这边比较不方便,请去那里。”
  然后,田中就先往走廊走去了,我也跟在后面。
  7
  往龙胎馆的走廊走就是厨房,田中先将半个身子探进去,打开日光灯的开关,我看见那里有张不锈钢的桌子和三张板凳,他指了指椅子说:“这里可以吧!请坐。”
  左右两边的墙壁上都做了有玻璃门的橱柜,里面塞满了经营旅馆时的陶瓷餐具和上了漆的小桌子等,这间房间应该是附属于厨房的置物间。我低头一看,越过柜台可以看见隔壁的厨房,守屋、藤原和仓田惠理子正在默默地洗着碗。
  田中应该只有三十出头吧!头发理得短短的,打了条领带,给人精悍的印象,当我们一人在一张板凳坐下后,他便开口说:“你想要问什么事呢?”
  “很多。首先,小野寺锥玉是什么人?”
  田中从怀里拿出香烟,然后打断我,“可以抽烟吗?”便用抛弃式打火机点燃了香烟。接着他站起来,将旁边的烟灰缸拖过来。
  “就算我们不说,石冈先生也可以从其他的住宿客那里打听到,而且还可能掺杂其他无聊的谣言,所以我想干脆由我们来告诉你好了。”
  年轻的田中给我的印象比他的上司要正派多了。
  “小野寺女士是津山市出身的古琴演奏家,听说她在津山地区自成一家,开设古琴的补习班,弟子很多。她和这里前一代老板犬坊秀市特别要好,所以常来这里投宿,菱川小姐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而来此的。”
  我点头听他说,田中讲解得很清楚,他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之后才说。
  “小野寺女士在上个月来这里投宿,大概在三周前吧!三月六日的时候,就失去音讯了。”
  “从这个屋子吗?”
  “是的。”
  “然后呢?怎么了?”
  “找到了她被杀害的尸体。”
  “啊!”我不由自主地大叫,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是在这里被发现的吗?”
  “这里是指?”
  “就是龙卧亭啊!”
  “不,不是这里。”田中哼了一下,似乎在犹豫着是否该说。
  “那是哪里?”
  于是田中稍微笑了一下,仍然沉默不语。
  在沉默了十秒之后,他开始说些不相干的事。
  “石冈先生,你的朋友现在在哪里?”
  “朋友?你是说御手洗吗?”我说。
  “县警局的警察们都在读石冈先生写的小说,但大多数的人都觉得你写的不是真的,我这样说或许有些失礼,他们都觉得你写的是童话故事。”
  “我知道。”我想起今天早上和福井、铃木见面时他们给我的印象,然后回答。
  “实际在调查案件时,不会有那么多花样的,应该更简单些……你知道吗?先生。”
  “我知道。”
  “该怎么说呢?现场的人都认为应该要再笨拙一点,没有那么帅气。”
  “我想你们说的都对。”我说。
  “也许,现任的警官说这些话有些奇怪,但我相信确实有那个人。”
  “确实是有。”我态度坚决地说。
  “不,确实是有一个叫做御手洗某某的人存在吧!但我要说的是,我的确相信有那种能力超强的人存在。我的同事也许会笑我,但我还是相信,就像小孩相信有圣诞老人一样……”我看着田中那感觉有点寂寞的侧脸,我不知道他在说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因为他一直没有看着我。
  “这些事情,我希望你不要跟别人说是我说的。这次的案子,可是件了不起的大案子,幸好是发生在乡下,报社尚未发现才会这么安静,如果被报社知道了,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不知道他们会报导些什么?但这里即使没有发生那些事,也是一个因果问题很严重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