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冷如冰      更新:2024-11-09 09:31      字数:4955
  “我猜想你接到过姨妈的信?”
  “是的,先生。”
  “最后一封信是在什么时候?”
  玛丽思索了一会儿。
  “凶案前两天,先生。”
  “信中怎么说?”
  “她说那个老魔鬼不断骚扰她,她用俏皮话气走了他。她还说希望我星期三过去,那是我的假期。她说我们去拍照,因为我刚好要过生日了,先生。”
  一想到这一件小事,突然间玛丽的眼中涌出泪花。她哽咽着抽泣,然后又表示歉意。
  “对不起,先生。我也不想如此蠢笨,哭是没有用的,我只是想起了她,而我曾期盼过那次聚餐。它令我伤心,先生。”
  “我理解你的心情,”富兰克林·克拉克说,“那些小事情,比如聚会或是一件礼物总会让人快乐和坦然。我有一次曾见过一个妇女被车碾过,她刚买了些新鞋。我看到她丢在那儿擦破的包裹内露出那些难以置信的高跟便鞋,这是我一惊,它们看上去那样哀婉动人。”
  梅根带着种渴切的暖意说:
  “的确如此,那确是如此。贝蒂死后也一样。妈妈买了些长统袜想作为礼物,——就是出事那天买的。可怜的妈妈,她真实身心崩溃了。我看到她在那堆袜子前哭泣。她一直说:‘我是为贝蒂买的,我是为贝蒂买的,可她从未穿过……’”
  她声音微微颤抖。她身子向前倾斜,直勾勾地看着富兰克林·克拉克。他们之间有一种突然的同情——痛苦之中的关爱。
  “我知道,”他说,“我确实知道。那些正是牢记在心中的悲惨经历。”
  唐纳德·弗雷泽不安地挪动身体。
  托拉·格雷则转变话题。
  “我们难道不为将来作些计划吗?”
  “当然。”富兰克林·克拉克恢复了常态,“我想,那时刻来临的时候,那第四封信到来时,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到那时,我们可能要尝试每一份运气,我不知道波洛先生是否认为还有什么需要重新调查的。”
  “我倒是可以提些建议。”波洛说。
  “好,我纪录。”他拿出笔记本,“请讲,波洛先生。”
  “我认为那个女招待,米莉·希格利可能会知道些有用的情况。”
  “啊——米莉·希格利。”富兰克林·克拉克记录下来。
  “我建议采取两种处理方法。你,巴纳德小姐,可以尝试这种我认为的攻势措施。”
  “我想你认为那符合我的风格?”梅根乏味地说。
  “与那个姑娘吵架——说你知道她从来不喜欢你妹妹,而你妹妹还把她的一切告诉你了。如果我没弄错的话,那将引起一阵反击。她会告诉你她对你妹妹的全部看法!有些有用的事实便会出现。”
  “第二个方法呢?”
  “我是否可以提议,弗雷泽先生,你向那个姑娘表示些兴趣吗?”
  “那有必要吗?”
  “不,没什么必要。这只是可能的一种探究办法。”
  “我可以尝试一下吗?”富兰克林问道:“我——有过挺多经验,波洛先生。让我想想与这个年轻姑娘能干些什么。”
  “你可有自己的事要干。”托拉·格雷尖刻地说。
  富兰克林的脸沉下来一点。
  “是的,”他说,“我有。”
  “Tout de meme(法文,意为:不管怎样。译注),我认为在目前你还没有什么事可做,”波洛说,“格雷小姐呢,她更适合于……”
  托拉·格雷打断了他的话。
  “可您知道,波洛先生,我已经彻底离开了达夫郡。”
  “噢?我不理解。”
  “格雷小姐及其友善,她留下来帮我清理物品。”富兰克林说,“可是自然她更喜欢在伦敦有份工作。”
  波洛的眼光尖锐的从一人扫向另一人。
  “克拉克夫人怎么样了?”他询问道。
  我正在欣赏着托拉·格雷泛着红晕的脸颊,几乎没听到克拉克的回答。
  “她状态极差。顺便说一句,波洛先生,我在疑虑,您是否能安排去德文一趟,去看看她?我离开之前,她表达了一种想见您的愿望。当然,她有时可能几天都见不到人,不过,您如果愿意那样做,我可以支付费用。”
  “当然可以,克拉克先生。我们可以后天去吗?”
  “好,我会通知护士,她会相应地准备好镇静剂。”
  “至于你,我的孩子,”波洛说,转向玛莉,“我想你可能在安多弗会干得挺好的。尝试一下孩子们。”
  “孩子们?”
  “是的。孩子们不会乐意与外来者交谈,可你在姨妈居住的街道为人所知。那里有许多孩子们在玩耍,他们可能曾注意到谁出入过你姨妈的商店。”
  “格雷小姐和我干什么呢?”克拉克问,“如果我不去贝克斯希尔的话。”
  “波洛先生,”托拉·格雷说,“第三封信上的邮戳是什么地方盖的?”
  “普特耐,小姐。”
  她回忆着说:“SW15区,普特耐,就是那儿,不是吗?”
  “说来奇怪,报纸上居然印对了。”
  “那好像表明ABC是伦敦人。”
  “表面上看来,是的。”
  “我们应该引他开口,”克拉克说,“波洛先生,如果我插登一则广告事情会是怎么样?——如下面几行:ABC 紧急。你的行踪已被高度追踪,用一百磅使我保持沉默。XYZ。这样做的确十分莽撞——可你会明白,这个主意很可能会引她开口。”
  “这倒是有可能——是的。”
  “可能会诱使他试着袭击我。”
  “我认为这很危险,也很愚蠢。”托拉·格雷尖刻地说。
  “您认为如何,波洛先生?”
  “尝试一下也无妨,我自己认为ABC非常狡猾,不会回答。”波洛微笑。“我想,克拉克先生,如果我这样说并不太冒犯的话,你本质上还是个孩子。”
  富兰克林·克拉克看上去有点窘迫。
  “噢,”他说,一边查阅他的笔记本,“我们正在开始。
  “A——巴纳德小姐与米莉·希格利
  “B——弗雷泽先生与希格利小姐
  “C——安多弗的孩子们
  “D——广告
  “我倒并不觉得这有多么好,但这是等待的过程之中该做的事情。”
  他站起身来,几分钟后会议散去。
  第十九章 途径瑞典
  波洛回到座位上坐下,嘴里哼着小调。
  “很遗憾,她太聪明了。”
  “谁?”
  “梅根·巴纳德,梅根小姐。她那样急促地说出话语,她即刻便知道我所言之词一文不值,而其他人则轻信了。”
  “我认为这听起来挺有道理的。”
  “有道理,是的。那仅仅是她将觉察到的。”
  “那么你所言之词毫无意义吗?”
  “我所说的话本可用一句话完成,而我却随意重复,只有梅根小姐才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En bien(法文,意为:好吧。——译注),——是为了让大家行动起来!要让每个人都满怀这样一种印象,还有事情要做!我们该说的是,要开始对话了!”
  “你不认为这些话会导致什么吗?”
  “哦,这倒有可能。”
  他暗自窃喜。
  “在悲剧当中,我们展开喜剧。正是这样,不是吗?”
  “你是什么意思?”
  “是人的戏剧,黑斯廷斯!你试想,这儿有三组人物,是被一个共同的悲剧召集到一起的。第二个戏剧又突然开场——tout a fait a part(法文,意为:完全是不相干的。——译注)。你是否还记得我在英格兰的第一件案子?哦,那已经是在多年以前的事了。我把两个相互爱着的人凑在一起——采用的以谋杀罪逮捕其中一人的简单方法。没什么更简要的方法能达到这个目的。在死亡的过程当中我们生活于人世,黑斯廷斯……我经常注意到,谋杀案是个十足的媒人。”
  “真的,波洛,”我震惊地叫道,“我相信那些人当中没有一个人会想到——”
  “哦!我亲爱的朋友,你想到什么?”
  “哦?”
  “Mais oui(法文,意为:是的。——译注),他们离开后,你从门那边回来的时候,难道没哼着小调?”
  “人无须冷淡便可这样做。”
  “当然可以,可是那曲调向我透露了你的想法。”
  “是吗?”
  “是的,哼曲调是极度危险的。这表明了一种潜意识的心态。我想,你哼的曲调可以追溯到战争之时。me Ca(法文,意为:是这样子的。——译注),”波洛用一种令人生厌的假声唱道:
  “曾几何时我深爱褐发丽人,
  曾几何时我深爱金发丽人(她途径瑞典来到乐园)。”
  “还有什么能更具表现力呢?Mais jecrois que la blonde l'emporte sur la brunette(法文,意为:可我却认为金发要比褐发更胜一筹。——译注)!”
  “真的,波洛。”我叫道,脸色微红。
  “C'est tout naturel(法文,意为:这很自然。——译注)。你有没有发现富兰克林·克拉克突然与梅根小姐持相同的观点并同情起她来?他怎样斜靠向前盯着她看?你是否还注意到托拉·格雷小姐对此深感厌恶?唐纳德·弗雷泽先生,他——”
  “波洛,”我说,“你的头脑敏感得无可救药!”
  “那是我心目中唯一剩下的东西。你才是那个敏感的人,黑斯廷斯。”
  我正想就他的这一论点激烈辩论一番,此时门打开了。
  进来的人是托拉·格雷,这令我感到惊讶。
  “请原谅我又回来。”她镇静自若地说,“可有些事我想该告诉您,波洛先生。”
  “当然,小姐。请坐下,不好吗?”
  她坐下来,犹豫了一会儿,像是在选择措词。
  “是这样的,波洛先生。克拉克先生刚才极其大方地使您相信我是自愿离开康比赛德的。他是个友善和忠实的人。可事实上,也并非全是那样子。我准备要留下来——还有一些与收藏品相关的事情要做,是克拉克夫人希望我离开!我说这话是有余地的。她病得很重,脑子由于他们给她的药物而迷糊。这使得她疑心重重,凭空幻想。她对我有股盲目冲动的厌恶,坚持我该离开那房子。”
  我不得不钦佩那姑娘的勇气。她并未试图掩饰真相,而是以一种令人钦佩的直率直入主题。我内心深处挺佩服和同情她。
  “我认为你来告诉我们,这样做极好。”我说。
  “道明实情总会更好一点。”她笑着说,“我并不想躲在克拉克先生的殷勤之下,他是个挺会献殷勤的人。”
  她话语之中洋溢着暖意,显然她极其崇拜富兰克林·克拉克。
  “你非常的诚实,小姐。”波洛说。
  “这对我来说是个打击。”托拉懊丧地说,“克拉克夫人如此讨厌我,我一点也没想到。事实上,我一直认为她挺喜欢我的。”她做了个鬼脸,“人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她站起身。
  “那就是我所有想说的。再见。”
  我陪她走下楼梯。
  “我觉得她挺光明正大的。”我回到房间时说,“她有勇气,那姑娘。”
  “还有算计。”
  “你是什么意思——算计?”
  “我的意思是她有预见能力。”
  我怀疑地望着他。
  “她着实是个可爱的姑娘。”我说。
  “她衣着极其秀美,那绉纱的马罗坎平纹绉和银狐衣领——dernier cri(法文,意为:最后的叫喊。——译注)。”
  “你可真是个女装设计师,波洛。我可从来不注意人们穿什么衣服。”
  “你真该加入裸体主义者聚居地。”
  我义愤填膺,正想反唇相讥,他突然改变话题,说:
  “黑斯廷斯,你知道吗?我无法摆脱头脑里早已存在的印象,今天下午的谈话当中,曾提到过一些值得注意的事。那倒是挺奇怪的——我无法确知那是什么……我脑中闪烁而过的只是一种印象……那提醒了我,使我想起曾经听到、看到、注意到的一些事情……”
  “是在彻斯顿的什么事?”
  “不,不是在彻斯顿……是在那之前……无论如何,现在它会出现……”
  他看着我(可能我并不十分投入),笑着,再次开始哼着小调。
  “她是个天使,不是吗?来自伊甸园,途径瑞典……”
  “波洛,”我说,“见鬼去吧!”
  第二十章 克拉克女勋爵
  当我们再次回到库姆比赛德时,库姆比赛德的空中弥漫着浓浓的忧郁。这一部分也许是由于天气的缘故——那是个九月里潮湿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