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冷如冰      更新:2024-11-09 09:31      字数:4864
  亲爱的先生:
  我希望您会原谅我冒昧写信给您。自那两件
  与可怜的姨妈如出一辙的谋杀案发生后,我一直
  在思考。看来我们大家都有相同的处境。我在报
  上见到了那个年轻姑娘,我是指那个在贝克斯希
  尔被谋杀的年轻姑娘的姐姐。我大着胆子写信给
  她,告诉她我正到伦敦来谋职,并问她我是否可
  以去为她或她母亲做事,因为我认为两个头脑会
  胜过一个头脑,而且我不会要太多工资,只是为
  了发现那个恶魔是谁,如果我们能从所知道的事
  情中悟出些什么,我们可能会更好地查明案情。
  那位年轻女士回信写得极友好,并说她在一
  件办公室工作,住在一家旅店,可她建议我写信
  给您。她还说,她也在考虑着一些与我相同的问
  题。她说我们处于同样的麻烦之中,我们应该站
  在同一个立场上。所以我写信给您,告诉您我来
  到伦敦,这儿有我的地址。
  希望我没有麻烦您。尊敬您的
  玛丽·德劳尔
  “玛丽·德劳尔,”波洛说,“是个非常精明的姑娘。”
  他捡起另外一封信。
  “读这封吧。”
  这是富兰克林·克拉克的来信,信中说他也来到伦敦,如果没什么不方便的话,会在第二天拜访波洛。
  “别绝望,mon ami(法文,意为:我的朋友。——译注),”波洛说,“行动就要开始。”
  第十八章 波洛发表演讲
  富兰克林·克拉克第二天下午三点到达,他丝毫没有旁敲侧击,谈话直入主体。
  “波洛先生,”他说,“我并不满意。”
  “是吗,克拉克先生?”
  “我毫无疑问,克罗姆是个工作很有效率的官员,可是,坦白地说,他令我厌倦不已。他那种自以为是的神态。当你朋友还在彻斯顿时,我就向他暗示了一些我的想法,可我要把哥哥的事务都处理掉,直到现在才有空闲。波洛先生,我想我们应该抓紧时间行动……”
  “黑斯廷斯一直就是这么说的!”
  “那就抓紧干吧。我们该着手准备应付下一场罪案了。”
  “那你认为会有下一次谋杀?”
  “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当然是的。”
  “那么,很好,我想要严阵以待。”
  “能否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波洛先生,我提议建一个特殊的团体,是由那些遇害人的朋友和亲戚组成,听从你的命令行事。”
  “Une bonne idee。(法文,意为:这是个好主意。——译注)”
  “我很高兴你表示同意。通过群策群力,我感觉我们才可能掌握些什么。而且,当下次警告来临的时候,我们其中一人要赶赴案发地点,我没说这样一定合适,但我们可以认出上一次案发现场附近出现的某人。”
  “我理解你的主意,而且我表示赞同,可你必须记住,克拉克先生,其他遇害人的亲戚朋友并没有生活在您的圈子里,他们都有工作,尽管他们可能会有一个较短的假期——”
  富兰克林·克拉克打断他的话。
  “那正好如此。我是唯一的出资人。这倒并不是因为我格外富有,而是我哥哥去世时财产颇丰,这些最终全属于我。如我所言,我提议招收一个特别团体。这些成员可以获得平日工资的同等报酬,当然,还有额外的费用。”
  “你认为该由谁组成这个团组呢?”
  “我已开始办理此事。事实上,我写信给梅根·巴纳德,——实际上,这有一部分是她的主意。我建议包括我自己,巴纳德小姐。与那位死去的姑娘订婚的唐纳德·弗雷泽先生,还有一位是安多弗妇人的侄女——巴纳德小姐知道她的地址。我不认为那个丈夫对我们会有什么用途——听说他经常喝醉。我还认为巴纳德夫妇——父亲和母亲——他们参加这样的行动可能年事稍高了一点。”
  “就没有别人了吗?”
  “嗯,格雷小姐。”
  当他吐露出这一名字时,脸上微微泛红。
  “哦!格雷小姐吗?”
  这世上没人能比波洛更好地把这一微弱的讽刺融入到这个字眼当中。他仿佛比富兰克林·克拉克年轻了三十五年,突然间,他看上去像是个害羞的小男生。
  “是的。你知道,格雷小姐跟我哥哥做事已有两年多了。她熟悉乡野村庄和周围居住的人们,她知道一切。我自己则是离开了一年半。”
  波洛怜悯起他来,于是扭转话题。
  “你去了东方?是在中国吗?”
  “是的。我身负这种频繁奔走的职务,为哥哥采购物品。”
  “那肯定有意思极了。Eh bien(法文,意为:好吧。——译注),克拉克先生,我非常赞同你的主意。我昨天还对黑斯廷斯说,我们需要相关人士的和睦联络,很有必要集中起来进行回忆,对评论进行比较,然后,在就事论事——进行谈话,谈话——再谈话。从某些坦白的措辞之中,也许会有令人启发的事务出现。”
  数天之后,这个特别团体在波洛的屋子里聚会。
  他们围坐着,顺从地望着波洛,波洛则像是董事会主席,坐在桌子的一头。我自己则回顾他们每个人,确定和修正着我对他们的第一印象。
  三位姑娘全都容貌惊艳——托拉·格雷那不同寻常的美貌;梅根·巴纳德黝黑浓烈,脸上带着一种奇特的红色印第安人的沉稳;玛丽·德劳尔整洁的身着黑色的上装和裙子,她长着漂亮、机敏的脸。在三个男人当中,富兰克林·克拉克,身材高大,铜黑色的皮肤,挺健谈的,唐纳德·弗雷泽则沉默寡言,相当安静。两个人之间形成有趣的对比。
  波洛当然无法抵制这一场合,他讲了一小段话: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都知道我们在此碰面的原因,警方正在尽全力追查案犯,我呢,在以不同的方式进行追查。在我看来,那些对此案怀有个人兴趣的人,还有,我想说,那些对死者有个人了解的人们,再进行碰面,可能会获得外在的调查无法获取的结果。”
  “在此我们有三桩谋杀案——一位老太太,一位年轻姑娘,一位老人,只有一件事把他们三个人联系在一起,那就是杀害他们的是同一个人。那也即表示,同一个人曾在不同的三个地点出现,并有可能被一大堆人看到过。无须多说,他必定是个有狂燥症,且病入膏肓的疯子。同时也很显然,他的外表和行为举止,并不可能就把他表现出来。这个人——尽管我说的是他,可能是个男人或是女人——他有着恶魔般的疯狂狡猾。到目前为止,他成功地掩盖自己的蛛丝马迹。警方只是掌握了一些模糊的迹象,可他们还是无法据此采取行动。”
  “而且,一定还存在一些清楚而明确的迹象。比方说有一点特别之处,那个凶手,他可不是在半夜抵达贝克斯希尔,便能够轻而易举地在海滩上发现一个以B为姓氏开头的年轻姑娘——”
  “我们必须要探究那一点吗?”
  是唐纳德·弗雷泽在讲话,那些话从他口中挤出来,透着些内心的苦楚。
  “我有必要对每件事都深究一番,先生。”波洛说,转身向着他。“你来此地,并不是要用拒绝对细节进行思考而挽留你的感情,而是有必要探究此事,来对这些细节重新审理。如我所说,ABC并不是因机遇而得知像贝蒂·巴纳德这样的受害人。他肯定经过刻意的挑选,因而会进行预谋。也就是说,他事先肯定对这个地方进行过侦察。他已获得了一些事实,如在安多弗作案的最佳时间,贝克斯希尔的miseen scene(法文,意为:场景。——译注),彻斯顿的卡迈克尔·克拉克爵士的习惯。就我来说,我是不会相信会没有迹象——没有最细微的线索——有助于我们识别他的。”
  “我假设有某个人——或者,也可能是你们当中的所有人,知道他们并不认为自己了解的什么事情。”
  “由于你们将事物互相联系,迟早会有些情况显露出来,展现出料想不到的特殊意义。这就好比拼图游戏,你们中每个人可能会有显然是毫无意义的一个小块,可这些小拼块重组起来,会将整个画面的特点部分显现出来。”
  “话语!”梅根·巴纳德说。
  “嗯?”波洛疑问地望着她。
  “你刚才说的话,只是些言语之辞,它并不意味着什么。”
  她讲话的方式十分强烈,我认为这与她的个性有关。
  “语言,小姐,只是思想的外衣。”
  “哦,我倒认为这有道理。”玛丽·德劳尔说,“小姐,我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当你在谈论事物的时候,你看来像是把自己的路子弄清楚了,这是常有的情形。有时,你做出判断,可并不了解发生了些什么事。谈话总是能以某种方式引导出许多情况。”
  “人说‘多言反坏事’,我们这里想要的恰恰相反。”富兰克林·克拉克说。
  “你如何认为,弗雷泽先生?”
  “我倒挺怀疑你所言之词的实用性,波洛先生。”
  “你怎么想,托拉?”克拉克问。
  “我认为反复谈话的原则总会是对的。”
  “试想,”波洛建议道,“你们都重述一下案发前自己的回忆。克拉克先生,你先开始吧。”
  “让我想想,卡迈克尔遇害那天早晨我去航海。捕了八条鲇鱼,海湾风景非常怡人,我在家吃午餐,吃的是爱尔兰炖品。在吊床上睡觉,然后喝茶,写了几封信,错过了邮递时间,便开车去佩恩顿寄掉信件。然后是吃晚餐,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又重新读了一本E·耐斯比特的书,在孩提时代我就喜欢。然后电话响了——”
  “还有其它情况吗,克拉克先生,现在回想一下,你那天早晨去海边的路上碰到什么人没有?”
  “有许多人。”
  “你能记得他们中的一些什么吗?”
  “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确信吗?”
  “嗯,我想想,有个相当胖的女人——她穿着条纹的丝绸外衣,我还纳闷,为何她还带着两个小孩,两个年轻人带着只狐狗在海滩上扔石头。哦,是的,那个长着黄头发的姑娘在沐浴时尖叫。真好笑,这些事情是如何冒出来的?像是在冲印胶卷。”
  “你开了个好头。那天晚些时候——在花园的情形,去邮局的情况?”
  “园艺工在浇水……去邮局吗?我几乎撞上一个骑车人,那个笨女人迟疑不决,对着一个朋友大叫。我想那就是全部了。”
  波洛转向托拉·格雷。
  “格雷小姐?”
  托拉·格雷用她那清晰、生动的声音回答。
  “我早上为卡迈克尔爵士处理邮件——见到过管家。下午我想是在……写信和做针线活。回忆起来挺困难的。那是很普通的一天,我很早就上床歇息了。”
  令我感到惊奇的是,波洛没有再问。他说:
  “巴纳德小姐,你可以回想起最后一次见你妹妹的情形吗?”
  “那大概是在她死前两周。我回去过周六、周日。天气很好。我们去哈斯丁游泳。”
  “你大部分时间内都在谈些什么?”
  “我与她畅谈了一番。”梅根说。
  “还有什么别的吗?她说了些什么吗?”
  “她说带的帽子和几件夏装绷得挺紧的。谈了会儿关于唐的事……她还说并不喜欢米莉·希格利,就是那个餐厅里的姑娘。我们又嘲笑了一番那位开餐厅的梅里恩……我记不起还有些什么别的……”
  “她没有提到她可能要与什么人会面吗?——请原谅,弗雷泽先生。”
  “她不肯对我说的。”
  波洛转向那个一头红发、下颌方正的年轻人。
  “弗雷泽先生——我希望你能将思绪返回。你说过,发生命案那天晚上曾去过餐厅。你的首要意向是在那儿等待,看着贝蒂·巴纳德出来。你等在那里的时候,是否能想起你曾经注意到谁了呢?”
  “前面有许多人在走动,我什么人都记不得了。”
  “对不起,可你在尝试吗?无论脑子里的想法如何被预先占据过,眼睛总是在机械性地进行注视的——不用智力,却相当准确……”
  年轻人固执地重复:
  “我什么人也不记得了。”
  波洛叹口气,转向玛丽·德劳尔。
  “我猜想你接到过姨妈的信?”
  “是的,先生。”
  “最后一封信是在什么时候?”
  玛丽思索了一会儿。
  “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