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保时捷      更新:2024-11-05 13:24      字数:4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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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我早早来到公主寝宫,等候公主醒来。上午陪公主说话玩笑,午膳过后,春日里昏昏欲睡,公主歇下午觉,我和其他几个侍女也在旁边书桌上靠着打盹。只听得外面小内侍声音道:“奴婢参见韩王殿下……”似是一语未完,却有男子问道:“公主可好些了?父皇母妃今日可曾来过?”话音未落,人已向帷幕这边走来。
  公主侍女彤月赶紧跪下,又拉拉我的手,我忙跟随跪下,一面望向来人。来者身着淡紫王袍,眉目秀逸,腰悬一把佩剑,想来定是韩王李汾。他摆摆手示意我们不必叩拜,目光一转,看到我,便道:“你可是昨日母妃所召进的宫女?”想必独孤贵妃已将此事告知与韩王,我答道:“奴婢正是。”他正要说话,只听得公主已经醒来,在帐内低低唤道:“可是哥哥来了么?”她称哥哥,却不称皇兄,足见兄妹之亲密无间。
  韩王看我一眼随即走进榻前,对公主笑道:“妹妹今日可好些了?”众侍女忙将纱帐栊起,韩王遂坐于榻旁椅上,与她叙话。我与彤月垂手静静侍立一旁。
  忽然,只听公主幽幽问道:“哥哥,近日卢杞……他在忙些什么?”那两个字便如当空炸雷一般自我耳畔响起,犹记相国寺那日桃花溪相遇,那公子说道“在下京都卢杞……”,京都卢杞,难道公主竟曾与他相识?定了定神,屏息静听,见韩王说道:“他还是依然如故,来去无踪,听说前些时离开京都至今未返,哥哥亦有些时日未见过他了。”
  我心中不由暗忖,这个卢杞,既与皇子公主相熟,定是京都贵族,但他分明身负绝世武功,且似乎来去自由,并不受制于韩王,这其中有何玄机,却是怎样也猜不透。公主听了韩王之言,略有失望之色,不再说话。韩王温言劝道:“我已命人四处寻找,他一回来,我便命他入宫来看你可好?”公主微笑凝视床头流苏,却只是不语。
  正在此时,只听得外面内侍们匆匆来报:“太子殿下驾到!升平公主驾到!”韩王和公主闻言,面上都微露讶异之色,却见韩王冷冷道:“那边向来瞧不起我们,今日倒是来得齐全。”公主轻声道:“想是见我病了这么久,特来看望我的。”韩王仍是不屑的神色,冷笑道:“你这病并非一日两日,他们一个推脱协助父皇政事繁忙,一个假作侍奉翁姑夫婿,半年难得到此一回,今日不知为何有空关心起你这个皇妹来了!”话虽如此,却不得不按礼跪迎,韩王已自起身而出。
  我跪在华阳公主寝殿之前,只见一队内侍簇拥太子而来,太子神情严肃,目光却是四处游移,眼光扫射到我身上之时,见我恰好正在看他,两人目光相碰,只见他面上隐隐浮现一丝微笑,忆及昨晚情形,我脸上不由微微发热。太子身后,几位宫嫔命妇翠华招摇,拥着一名丽人,神态高洁,眼若秋水,丰姿嫣然,任何美人在她之前,似乎也要逊色,正是沈妃所出皇帝长女,太子亲姊升平公主。我只觉公主的风度仪态如同明月皎皎,暗想沈妃当年,亦定是风华绝代。
  升平公主所嫁夫婿,正是平复叛乱之功臣郭子仪第六子,郭氏满门皆是将才,其门人弟子亦是数不胜数,我的姑父现任兵部尚书路嗣恭,就是因跟随郭家立过无数战功,被郭子仪举荐,方才有今日的地位。升平公主本系皇帝初生爱女,加之皇帝对郭氏一族格外恩宠,升平公主虽已出嫁离宫,却常常被皇帝召入随侍驾前,在宫中亦颇有威望。今日与太子一同到此,应是为探华阳公主之病而来,但观韩王和华阳公主神色,似乎并不欢迎她们。
  升平公主和太子一起进到华阳寝殿,到榻前看视了,华阳公主见礼谢过复又躺下。公主遂在外殿坐下,见韩王在此,说道:“四皇弟今日也在此,我正要来看皇妹,正在宫门外遇上太子,倒是碰得巧。”韩王一改先前冷冷的神色,满面笑容道:“正是。我本要早些告知皇姐,因恐皇姐家中事忙,无暇分身,皇姐今日到此,皇妹定然托皇姐洪福,小恙痊可。”太子坐在那里,盯了韩王半晌方道:“皇弟,宫中之事,父皇亦不瞒皇姐,你又何须如此见外?”升平公主接话道:“太子所言极是。怎可与皇姐客气?听说贵妃娘娘请一名真人在上阳宫中设坛,另择少女八名,在此替公主祈福,可有此事?”韩王忙笑答道:“禀皇兄皇姐,确有此事,父皇亦已准许,那些道坛设起不足三日,皇妹的精神便已好了许多,似极有灵验。”
  我听得他们言来语去,虽是同胞兄弟姐妹,感觉却全无平常百姓家之亲密和睦,若是我家,姐姐和我、芸鹤芝倪断断不会这样说话,字字要紧,句句玄机,惟恐说错只言片语。
  侍女们早已端上茶盏,彤月一一奉茶,示意我帮她,见她将托盘首先奉与升平公主,我将茶盏轻轻放于公主手边的案几之上;接着到了太子身边,亦是同样放置,正要离开,只听升平公主的声音道:“你是皇妹随身婢女吗?为何本公主先前未曾见过你?”我正待回话,韩王早已说道:“禀皇姐,她是那八名替公主祈福女子之一,因与皇妹投缘,故而留在身边。”升平公主却道:“宫女进宫来应有规矩定制,如何这样随随便便?”话犹未了,只听太子淡淡的道:“皇姐今日不是还要去东宫看王嫔么?现下就去吧。”升平公主方站起身道:“正是。我也不久留了,免得惊扰皇妹。”遂同和太子同时起身离去。
  韩王恭送他们离开之后,面上又回复那冷冷的不豫之色,也不多言,离开上阳宫而去
  飞云阁上春应至
  我明知太子是惟恐升平公主为难于我,故意岔开话题,却不知我心里倒是希望升平公主来搅这个局,最好把我退回家去。我早知道他心中定然希望我留在宫中,否则也不会劝我以宫中为家,但是我实在不明白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太子东宫之内明明已有妃嫔,适才所提到的王嫔应该就是太子妃,他无须招惹我这样一个小小宫女。昨晚之事,也许只是一时好玩,故意调戏于我罢了。心中既有此念,偶尔想到太子,也不再觉得尴尬,倒是可以平心静气坦然面对。
  此后除了皇帝、贵妃每日来看公主以外,也有些宫中妃嫔来看,韩王也来过几次,看视完公主即离开寝殿,也不与我多话。我每日除陪公主说话外,也跟着彤月她们学做些针指女红,下围棋,斗草,踢毽子,聊以打发时日。屈指一算,竟是已入宫二十来天了。公主的气色一天天好了起来,偶尔还能下床散散步,独孤贵妃喜之不胜,道是祈福灵验,对我和祈福诸女越发宠顾。公主对我也日渐亲密,无话不谈,只是并不曾提到卢杞。
  这日我正与彤月学描牡丹花样,只见小宫女绛云笑嘻嘻跑进来道:“茉语姐姐,有人给我这个玩意儿,道只要你出去见他,就再送我一个凑一对儿。”我瞧见那是只小蟋蟀,觉得好玩,问道:“是谁?”绛云笑道:“我不能说。姐姐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见她如此神秘,遂出了正殿,只见宫门口侯着个小内侍,且是面熟,见我出来,端步走过,到我面前低首言道:“奴婢东宫内侍李进忠,奉太子殿下之命,将一封信交与杨姑娘。”言毕将信呈上,退后而立。我这才想起那日在西宫巧遇太子,他身后跟随的正是此人。
  我接信谢过,正要回转,却见李进忠又端步上前,恭恭敬敬道:“太子殿下吩咐奴婢,请杨姑娘当面拆阅,并将回信带回,否则奴婢就不必回去了。”我想到太子对他说这番话的样子,定是极其轻描淡写,却不料李进忠怕成这样。看他样子可怜,随手展开信笺,只有寥寥数字:“数日未谋君面,寤寐思服。今晚月上柳梢之时,于飞云阁静侯君至。”信尾落款是一个“汲”字。太子太傅之一颜真卿,乃是本朝名家,太子之书法亦得其真传。他信末署名,分明是以朋友身份相邀,若是以太子身份传我去,反而可借公主之名推脱,但是如此一来,我反是不便回绝。遂问李进忠:“飞云阁在宫中何处?”只见李进忠眉开眼笑道:“太子殿下早已告诉奴婢,姑娘定会有此一问,让我转告姑娘,出上阳宫门往东即是。殿下还说,如姑娘问了这句话,奴婢的差就办妥了。奴婢多谢姑娘,这便回宫复命去了。”言毕匆忙而去。听李进忠之言,太子对我的态度似乎早已料中,不得不佩服他之睿智。
  华阳公主向来歇息得早,晚间无事。我将那面金牌藏于袖中,依李进忠之言出了宫门,亦无人追问。往东是一片假山,假山之上果然有一所楼阁,灯光明亮,应该就是飞云阁。我绕假山拾级而上,不多时已到楼阁之前。
  轻轻推门而入,只见阁中几盏夜明珠所制宫灯,一名男子身着青色锦袍,站立窗边,正是太子李汲。他分明听见我推门而入,却不转身,我只得跪拜于地:“奴婢参见太子殿下。”他闻言果然转了过来,扶起我,轻道:“茉儿,你看我今晚所着衣袍,可让你想起路府初遇之时?”
  我这才想起他所穿的正是那天救我落水时的衣服,又听他唤我“茉儿”如此亲密的称呼,一时迷惑,不知他到底何意,不由楞在那里。
  他见我如此,将我拥入怀中,不再说话,却俯首下来。我尚未明白过来,他已吻上我双唇,将唇舌与我纠缠,吮吸缠绵。我大脑顿时一片空白,遽然惊觉今晚我来此处,实在是一个极大的错误,我无法预料太子接下来会对我如何,又不敢拼尽全力挣脱,迷迷茫茫,恨不能飞离此地。
  幸好,片刻之后他便放开了我,凝视着我道:“茉儿,路府初见你时,便觉你聪慧灵秀,一见倾心,所以给你那面金牌;那晚宫中巧遇,更觉你善解人意,如花解语,这二十来日不见你,甚是想念,今晚才约你来此一会。不知这些时日,你可曾思念于我?”又道:“你我单独相处,不必过于拘礼,我今日易服前来,正是要你知道,我决不是以太子身份强制于你,我要听的,只是一句你的真心话。”
  我此时方明白过来,他今日精心设计约我来此,自己微服而至,正是要试探我对他之心,是真有情于他还是屈服于太子威仪假意相从。但是,我对他从无此等想法,让我如何回答?那晚的误会,看来必须澄清,否则后果难以逆料。况且,我亦不相信他是真心待我,王孙公子,一时兴起风流倜傥并无不可。
  主意既定,我也顾不得他是将来的皇帝,忤逆龙颜乃是死罪,正视他的眼睛,清清楚楚的说道:“奴婢对太子殿下,从无欺瞒,只是太子恐对奴婢前番失态之举有所误会,奴婢有错在先,甘领死罪。”
  话一出口,我本料他要大怒,心中隐隐有些害怕,却只见他怔怔站在那里,眼眸之中竟是莫名的惊痛之色,神情冷漠如冰雪。
  他就这样冷冷的看着我,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开口说道:“原来竟是本宫自作多情。你尽管放心,本宫今后决不再扰你。你若想出宫,本宫亦将尽力相助。”我见他如此平静,方才放下心来,又将袖中金牌拿出,双手递与他道:“奴婢闻表兄之言,此金牌甚为珍贵。奴婢不配收受此物,恳请太子殿下收回。”他看也不看,漠然说道:“本宫既已赐予你,断无收回之理。本宫曾经说过,东宫之门,可随时为你而开。用与不用亦随你自处。”
  言毕,从楼阁窗台纵身跃下,我追至窗边,却只见漆黑一片,暗自惊叹太子轻功了得。慢慢沿山路走回,此时已近初夏时分,山风柔柔吹过,我只觉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倒不似来时那般紧张。料想太子也不会降罪于我,况且他还承诺可助我出宫,反而觉得是件好事。不由脚步轻快了许多。
  树色参差隐翠微
  不多时已便已自假山上下来,正要沿原路返回,却不料忽闻得假山之后,隐约有两人低低而语,听不真切。我一时深觉好奇是谁此时在上阳宫外密谈,平日胆子也颇大,遂隐身于一株矮梨花树后,此时梨花多半已谢,枝上翠叶密布,夜色掩映之下影影绰绰,是极好的藏身之所。
  只见那两人在假山后窃窃私语半日,有一人转身似是往我这边行来。我略略探头而望,不由大惊,竟是那日与我一同进宫的宋氏若昭!另一人随即跟进,轻牵她的衣袖,将她拉入怀中,只见那人身着淡紫王袍,身影极其熟悉,正是韩王李汾。
  我不禁暗暗心惊,皇子王孙,对待宫中女子,竟是如此肆无忌惮。太子邀我前往飞云阁,灯火通明,并不避忌,想是身为监国太子,宫人畏惧,即便知道亦不敢多事;韩王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