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向前      更新:2024-10-30 19:26      字数:4743
  白色的钢琴前坐着一个年约十岁的女孩,穿着公主裙,披着顺滑的及肩长发,灵巧的十指在钢琴上飞快的舞动着,柔美的琴音不断地从她的指间流泻而出。
  安国豪骄傲地看着眼前的女儿,虽然只学了四年的钢琴,但以她现在的成绩已经算是相当有资质了。
  “平平,你先停一下,爸爸介绍安静妹妹给你认识。”说着,安国豪拉过一直藏在旁边女人身后的小女孩,琴声也随之嘎然而止了。
  “这是安静,从今天起她和你明柔阿姨就搬来这里住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小静只有五岁,是你的小妹妹,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哟。”
  “爸爸,现在可是我的练琴时间,是你说的,不可以中断练习的。”女孩的脸上看不出喜厌变化。
  “好好,是爸爸食言了,以后再也不打扰你练琴了。你今天就先陪安静妹妹玩,带她熟悉一下家里好不好。”面对心爱的女儿,做父亲的一脸讨好。
  “好吧。”说着,女孩打量着那个叫做安静的小女孩,她梳了两条长长的辫子,穿着小红格子的背带裙,手里拿着个旧的布娃娃,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紧张与不安。这一次爸爸是真的食言了,他说过要陪妈妈和自己一辈子的,可是妈妈过世刚两个月,家里就住进了新的阿姨,还有这个莫名其妙的妹妹,虽然她并不是爸爸的亲身女儿,可听听她的名字,安静,和自己的名字安平还真像是一对姐妹呢。
  安平不动声色地笑了,“爸爸,这个妹妹长得还真是漂亮呢。”
  安国豪放心地笑了,“那你就和安静妹妹多玩会儿吧,我和田阿姨先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
  安平冷冷地看了身边站着的人一眼,继续舞动十指,弹奏起刚才被打断的曲子。小女孩站在那里更加不安起来,一个人呆在陌生的环境中,不知道是继续尴尬地站在这里,还是走出房间去寻找母亲。
  终于,一曲终了。安平转回头看向身边的小女孩,有些奇怪她居然没有哭着跑出去找妈妈。
  “你真的是叫安静吗?”不是不奇怪这个名字,难道爸爸早就想接她们母女过来,所以一早有先见之明地给她起了个和自己名字很相近的名字。
  小女孩摇摇头,大姐姐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这让她多少有点激动,“我本来叫田静,我爸爸姓田,可惜他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妈妈说恬静的意思是恬美宁静。”虽然她也不清楚这两个词的意思,可还感觉得到那是说田静是个好名字。
  “那你为什么要改名字?”安平的语气一下子尖锐起来。
  “爸爸说我住在安家最好还是姓安,”话还没说完,一下子被女孩打断,“爸爸?那是我的父亲,你凭什么叫爸爸?!你父亲不是已经死了吗。”
  安爸爸那么和谒,他说姐姐也会对她很好的,可怎么一切和安爸爸说的不一样呢。小女孩试着伸出手去拽安平的衣袖,“姐姐,你别生气了。”
  没想到这一举动换来的是对方更深的厌恶,“我也不是你姐姐,小土包子,拿开你的小脏手。”说着,安平霍地一下站起身,用力甩开抓在自己衣袖上的小手,本来抓在手里的小布娃娃也被打掉了。
  “记住,即使爸爸让你姓安,你也永远不是这个家的人,爸爸是我一个人的,也不许你再叫我姐姐,你不过是在这个家住几年,总有一天你会和你妈妈离开这里的,你最好记住我的话。”说着,安平故意从掉落地上的布娃娃身上踩过去,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小女孩蹲在地上,拣起被踩得有点变形的娃娃,小声地喃喃:“我的手不脏,我的手不脏。”今天一早妈妈就把她挖出被窝,洗得香喷喷的再换上她最漂亮的裙子,带她来见安爸爸,他们一起告诉她从今天起她就有爸爸有姐姐了,可是现在――她拼命地忍住哭泣,可是眼泪却止不住一滴滴静静地掉下来。
  第一章
  屋子里充斥着摇滚重金属的噪音,我不喜欢摇滚,只是想试试这噪音能不能抗衡楼下的轻歌曼舞。
  “安静。”母亲打开我的房门,优雅地皱了皱眉。
  “OK,我安静好了。”我凉凉地应了一句,随手关上音响。
  噪音过后的寂静让屋里的空气变得一下子别扭起来。我挑衅地看着母亲的脸色微变,她刚才是在叫我的名字,我姓安名静。
  “今天的舞会是为了庆祝安平回国,你爸爸很开心,你一定要下来参加。对了,记得穿我买给你的那条裙子。”
  母亲状似不经意地说着,一边从衣柜中取出那件早就特意为我备好的裙子,一件淡绿色的连身长裙,把它放在我床头,“换好衣服马上下楼来,客人们来得差不多了。”
  我看着床上的长裙,绿得像玉一样的温润,但不适合我。我也不想穿着它出现在安平面前,因为就在宴会开始前,我看到安平也穿了一条款式类似的长裙,不过她的是红色。
  看我还是不说话,母亲叹口气,“真不知道是给你起对了名字还是起错了,没见过你这么安静的孩子。”
  “我先下楼帮你爸爸招呼客人,你收拾好了快点下来。”说着她审视了一下穿衣镜中的身影,一袭黑色镂花旗袍,衬出流畅的曲线,母亲显然对自己的身材很满意,相对于楼下那些中年发福的胖太太们,她的确有满意的理由。母亲年轻时是有名的美人,现在即使人到中年,还是风韵不减。我想美貌也是她热衷社交的一大原因吧。
  “你可不要太晚下来,这样不礼貌。”关上门前,她不忘再叮嘱一遍,然后便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
  安平是我的姐姐,六年前赴美留学,三天前捧着商学硕士的文凭回国。她可不是那种在国外混日子的富家女,文凭倒是货真价实的,这也是老爸大宴宾客的原因,谁有这么出色的女儿都要拿来炫耀一番的。
  躺回我的摇椅上,再次把音量放大,我继续沉浸在冥想的世界里。
  不知不觉,CD快放完了。
  “二小姐,夫人请你下楼。”不知什么时候,周管家进来了。
  我皱了皱眉,是她没有敲门,还是她的敲门声被音乐淹没了我没听见。
  拿起床上的长裙,我盯着站立门口的周思思,看样子她是打算盯着我下楼了。
  “二小姐先请换衣服,我在门外等你。”果不其然。
  换好衣服,扒扒长发,我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居然也是一副清纯的精灵模样,这大概就是母亲想要的效果。
  周思思果然等在门外,虽然她的态度恭谨,是管家的职业化典范,我仍能从她盯着我的眼神中看出几分鄙夷,想必她也看出了我和安平的姐妹装。
  “周管家,你去忙你的,我自己下楼好了。”虽然早已习惯了她的这种眼神,可还是觉得不见为好,好在她仍当我是二小姐,还有命令她的权力。
  说完我挺直脊背走向楼梯。说来好笑,因为她有个太过青春的名字,我一直称她周管家,而安平则会甜甜地叫她思姨。
  我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父亲和母亲就在楼梯口陪着几位好友聊天,让我意外的是安平居然也在那里,挽着父亲的手臂,而没和她那帮朋友搅在一起。
  “安总,本来还以为安平回国,我们还有希望成为亲家,没想到你的宝贝女儿这么快就名花有主了。”说话的应该是父亲在商场上的朋友吧,今天的餐舞会我不猜也知道,铁定有大把的所谓老友带着公子前来,目标当然是安平了,商场上谁不知安国豪没有儿子,娶到安平也就算是娶到了安氏企业。
  “我担心了二十多年,怕的就是这一天呀。”父亲的故做叹息惹得大家一阵笑。
  “你没听人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女儿再宝贝也得嫁人呀。”这是母亲的声音,不急不徐,温温婉婉。
  “能有墨羽这样的佳婿,女大不留也罢。”又有人附合而谈。
  “黄叔叔,你就爱开我的玩笑。”真不敢相信安平也有这样小女儿的时候。
  “老实说,我女儿如果有墨羽这样的男朋友,我马上赶她出嫁。”这个墨羽应该是安平在美国交的男友吧,他很有名吗?怎么好像人人都知道他。
  这时有人说“安平,你不去陪你的男朋友,却在这里陪我们这些老头子,不怕他被人抢跑吗?”
  “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也抢不来,我担心什么。”安平挑眉说道,一双眼扫过众人,不经意地向我这里扫过来,原来她早看到我了。我淡淡一笑,举了下手中的鸡尾酒,算是示意。她的目光只停留了片刻,又转了回去,但我看得出那里面的鄙夷,她应该看出了我身上的衣服和她的同款。
  我自嘲地笑笑走开,好像我已经习惯了在安平的面前保持这种自嘲的笑。
  餐台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餐点大多失去了热度,我也不想吃别人剩下的食物,还好甜点都很完整,这种场合里男人是不屑吃这些东西的,上流社会的窈窕淑女们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黑森林蛋糕,起司蛋糕,酸奶油香蕉蛋糕,还有我喜欢的蓝莓派,各来一大块,端着沉甸甸的盘子,我坐在露台门口的凉椅上,吹着夏末的凉风,观赏着大厅里的红男绿女。
  不知怎么觉得大厅内就好像是动物的世界。大腹便便西装革履的富商巨贾一个个手持红酒,如同志得意满的棕熊,轻松惬意间又老谋深算地寻找着下一个机会;浅涉商海的后生小辈则一个个犹如机敏贪婪的狼,或为事业,或为女人,满场地寻找值得下手的目标;那妖娆的欢场名花就像是危险而诱人的火狐,肆意地绽放魅惑人心的气息;那初随家人进入社交场的妙龄少女则如同羞涩惊慌的小兔,在一个个陌生人的面前展露自己青涩而羞赧的微笑。如果我是母亲,一定会在这次宴会的请柬上注明“欢迎参加东芝动物乐园”,想到这儿,我不禁要笑起来。
  昏暗的露台发出一阵低沉的笑,显然这不是我的笑声,我暗暗吃了一惊,这才发现我的斜方后有个人,昏暗中看不清长相,只看见一明一灭的烟头。
  “我怎么觉得你的神情像是在动物园里观赏动物。”声音里带着几分的玩味。原来我的观察别人的时候自己也在被人观察着,倒真是应了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说法了。
  这人正以一种极舒适的姿势把自己晾在椅子上,看来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不知为什么,他的姿势让我联想到了一头优雅放松的黑豹,看来我真的是以观赏动物的眼光来看人的。
  树人先生说过,对别人最大的蔑视就是正眼也不看他一眼,我将这句话奉行得很彻底。
  “你很安静,从你进了大厅后还没说过一句话。”原来这只豹盯我有一会儿了。
  既然说我很安静,那我就更应该保持沉默了。
  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蛋糕。
  “不减肥的女孩我相信还有,可像你这么能吃甜食的我还没见过。”黑豹仍在自言自语。“你真得不怕发胖吗?”
  舞会中的露台果然是一切插曲发生的地方,从一帘幽梦里就能得到印证,无聊的搭讪总是源于此处。
  “谢谢关心。”我站起身来,“我对我的身材十分满意。”就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我听到那个声音说了句“我也十分满意。”
  如果我的甜点没有消灭诒尽,现在肯定有一块挂在他的脸上。
  第二章
  看着厅中的红男绿女,每个人都是那么优雅高贵,一举一动都好像有尺量过,我只觉得累和虚伪。抬步想上楼回房间,这才想起来还没有让母亲见到我,正如这厅中男女,即使没有母女情深,我们也要维护表面的母慈女孝。
  母亲还站在父亲身边,扮演着完美的女主人角色。
  “父亲,母亲,对不起,我下来晚了。”听着好像是在给父王母后请安,想到这儿,我不禁绽开一丝微笑。
  “没关系,你妈妈说你有些不舒服,现在好了一点儿没有?”早知道母亲为我的缺席找好了借口,我就不用下来了。
  “谢谢爸关心,我已经好多了。”无论人前人后,父亲总是一位慈父,只是其中的生疏客套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小时候,安平可以骑在父亲肩头撒娇哭闹,而我却只会有礼地对他说谢谢、对不起。是的,你猜得没错,很老套的故事,我不是他的亲身女儿,母亲跟了父亲时我已经五岁了,也就是俗称的拖油瓶。不过因为他的慈祥,我还是愿意叫他一声父亲。这声父亲叫得名不正言不顺,父亲甚至没有娶母亲,虽然每个人都认为母亲是现在安家的女主人,有时母亲也会忘了这一点,但我却清楚地记得,他们之间并没有表明夫妻关系的那一纸证书,说得难听点,母亲不过是当了十几年的情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