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猫王      更新:2024-10-30 19:25      字数:4728
  江月沉默了一会儿,“我忘了。”看不清她的脸,但能听出她的冷淡。
  大健有些泄气,隐隐的怒火闷在心头。“你知道拉你手的人是谁吗?”语气中带着讽刺。不远处微黄的路灯投来一些光亮,江月挣开他的手,“你回去吧。”转身推开一扇铁门,大健愣愣地站着,清脆的锁门声传过来。他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院内没有任何响动,甚至,连灯光都没有亮起。
  冷风打在脸上,心里五味杂陈。就这么遇到她了,和想象中却迥然不同,她怎么换了名字,怎么对自己这样冷淡,哪怕就是一个普通的朋友,她也不该是这种态度呀,难道她还在生气吗?大健苦笑一阵。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手上路,童鞋们多多指教!
  ☆、我的痛
  夜已经很深了,他却全无睡意,拉开窗帘,点了一支烟。他很久没有吸过了,没想到在遇见江月的第一个晚上,他竟用烟来发泄内心的沉闷。烟圈一层层地弥漫着,被窗外的风又吹的四散。听到手机响,他掐断了烟,是罗清。
  大健,你还没睡吧?
  嗯。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大健问。罗清打电话从来不分时间,一天24小时,她随时都有可能打来电话。
  我刚才做了个噩梦,你明天顺路来接我去上班吧,我想看看你。罗清的声音里透着哭腔。
  大健思考片刻,“好,明天在家等我,现在快点睡吧!”罗清挂了电话后,大健又陷入了沉思,一根接着一根的抽,好像只有这样,内心的挣扎与矛盾才能减少一些。
  第二天接到罗清后,大健看她脸色不好。“怎么了?”
  我一夜都没睡好,我梦见你不要我了!和另外一个女人走了。罗清眼看车窗外,无精打采的说,看来昨晚梦的阴影还在笼罩着她。
  大健听在心里,吃了一惊。他遇到江月的事,还会被她梦到。女人的第六感可怕的让人匪夷所思。“你不会真不要我吧?”罗清扭过脸问。
  这让大健开始为难。他们从来都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也就不存在抛弃的问题。她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大健直视前方,不愿和她对视。但这样下去,她会陷得更深。他理解那种爱而不得的感觉,痛彻心扉,这种痛,他不愿罗清去尝。
  罗清,你会找到爱你的人,但我不是。大健想着怎么尽量把话说的委婉。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罗清发问。
  我不想看到你这样,你清醒一下,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
  我一直都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你在等她,等待的感觉我也在深切的体会着。我就是想,有一天,你等累了。回过头发现我还在,你就不会觉得太孤单。因为,我一直都在。我不想你一回头连我也不在了,我不想你伤心。罗清说着说着就开始抽泣。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大健不知道说什么。车里的气氛凝结着,彼此不再说话。谁也不愿打破这沉默,这安静比交谈更让人舒服,说出口的伤痛还不如藏在心里。
  那天过后,罗清很长时间都没有给大健打电话。大健知道她生气了,想约她出来道歉。但转念又一想,让她冷静冷静也好。说不定她就想通了,自己顿悟总好过他伤人的语言来的深刻。每次看到罗清,他的心情就变得复杂起来。如果没有江月,他会和她在一起。他也试着让自己去接受,但做不到。江月早在他心里生根了,他忘不了。其实他和罗清一样可怜,苦苦等待,没有尽头,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等待。
  噩梦惊醒的时候,江月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浸湿。看了一下表,才凌晨3点多。她从床上爬起,打开窗户,一阵冷风扑来。就算夜已经这样深了,但眼前的这座城却没有入睡,点点光连成片,不时还有车鸣声隔空传来。她倚着窗台,任由风包围着自己。
  梦从那天开始,苦苦地痛着她之后的日日夜夜。从景镇离开之后,她和爸爸妈妈住进了宁安县的一家旅馆。就是在那个旅馆里,她得知自己的爸爸是一名缉毒警,江宇民从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滇西的池田派出所工作。此地毗邻境外毒枭制毒的重点地区,同时也成为了毒品进境的要道。特殊的位置和环境使这个地方的禁毒战场血雨腥风。刚参加工作的前两年,江宇民只担任禁毒大队的通讯职务,后来,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临时代班,表现出色。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冷静机敏的天分展露无遗。在此后的任务中,他屡建奇功,不久就被任命为缉毒队副队长。工作越来越忙,回家的次数更加稀少。他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一个称职的好丈夫、好父亲。工作的危险性、仇人的报复让他为自己,特别是为家人产生了更多的担忧。但是为了工作,为拯救更多的家,防止更多的悲剧发生,他只有义无反顾地向前。好在李萍知书达理,对他毫无半点怨意。对于女儿,他心存太多的愧疚。只寄望女儿长大后能理解他。
  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这就是爸爸忙的原因,在江宇民告诉她的那一刻,她没有任何的抱怨,她反倒觉得自己的爸爸是个英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她还知道了,这个旅馆只是他们的暂住地,过两天,他们还要往更远的地方去。
  江宇民在三年前打进了贩毒团伙的内部,做了卧底。最近,身份遭到对方调查,他连夜逃了出来。上级为了避免报复悲剧的发生,准备将他保护起来。所谓的保护措施就是改头换面重新开始,最初他是极力反对的,他还不想离开公安队伍,他觉得自己的使命还没完成,可这些据理力争都被上级拒绝了。就算他不为自己的人身安全考虑,他也得为家人考虑呀。想到妻子和女儿,他最终接受了组织的安排。考虑到毒贩的凶残,他连夜赶到了景镇。
  他们在旅馆住了几天,等着组织上的手续下来就要离开。未来是迷茫的,江宇民体会到了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被安排的命运。他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以后的生活会怎样?他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好像只有这样,心中的苦闷才会减轻一些。三个人待在这简陋的旅馆里,沉默的气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宇民,不管未来会怎样,你还有我们母女呢!不管发生什么,我会和你一起面对的。”李萍温软的话飘在烟雾里。
  江宇民抬头看着李萍,她的话暖了他的心。他掐掉烟,眼圈红了。对未来的恐惧似乎被李萍的话拿走了。他朝她笑了笑,眼泪没有落下来。“你们想吃什么?我出去买点。”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食不知味的几天过去了,是该重新振作的时候了。
  妈妈,我跟你一起去。江月拉起李萍的手。
  你在这儿陪爸爸说说话,我去去就来。李萍说着就出去了。江月关上门的时候,一声沉重的枪声在背后响起。又像是炸在她的脑袋里,她突然想到了妈妈的笑,腿一哆嗦,差点跌坐在地。心砰砰的狂跳着,身后一阵寒冷。还是江宇民反应快,一把拉过女儿,狭小的房间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床,他迅速地把江月塞到床底下,掏出手枪站到门旁。江月趴在床下,她觉得心脏快停止了跳动,还有那一声枪响,妈妈?她的脑子一时有些迟钝。“你上来吧!”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她的头顶冒了汗,腿痉挛似的抖个不停。
  门没有反锁,把手动了一下,那细小的声音传在江月耳边不知被放大了多少分贝。终于,门开了。先映入视线的是一把手枪,江月看着那个黑洞,她觉得死神近在眼前。一声枪响又炸开在头顶,那把枪的主人应声倒地。就在江宇民弯腰的一瞬间,背后再次响起枪声,江宇民的胳膊上满是鲜血,手枪被甩到江月眼前的床单下。接着进来了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满脸的络腮胡子,神情却看不出慌张。“哥,你让我们找了好久啊!”那个男人是江宇民当卧底时认识的贩毒分子,他一脚踩在江宇民的胸口,“为你的行为向你老婆忏悔去吧!”又一拳打在江宇民的太阳穴上。江月全身缩成一团,她隔着床单看到李萍一动不动地躺在外面,身下一滩血,江月看不清她的脸,妈妈。她在心里呐喊。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我送你一程吧!
  砰!不知过了多久,江宇民缓缓睁开眼,那个男人斜躺在他身上,脸上血肉模糊。枪声是从床下发出来的,是女儿救了他的命!江月双手捧着江宇民掉在床边的手枪,哆嗦着爬出来。眼神呆滞、空洞的看着江宇民。“月月,”他的喊声刚落,江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当她再次醒来时,已是清早。明媚的阳光刺着她的双眼,艰难的睁开眼睛。“醒了醒了。江队!江队!”江宇民的脸庞进入她的眼帘。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她一时难以消化,她呆呆地看着江宇民。本来就瘦弱的她,脸色更加苍白,她一眨不眨的看着江宇民。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责怨。“月月,来吃点东西吧!”他端着早已准备好的汤,拿起勺子要喂她。江月别过头,不再看他。“月月,你必须得吃点东西!”江宇民放下碗,去拉她。却看见她脸上的泪,“妈妈,妈妈呢?”
  江宇民心如刀绞,眼眶也红了。“你先吃点东西,我再带你去看妈妈。”
  我现在就要见妈妈!
  江宇民知道一切都瞒不住,掩饰是没用的。“好,带你去看妈妈。”他带着江月穿过住院部,径直走向太平间。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每一声都打在他的心头。悔恨、自责、愤怒、绝望各种味道在他心里翻滚。李萍的笑仿佛还在眼前,但映入眼帘却是雪白的床单!江月走到旁边,“我可以看看妈妈吗?”
  江宇民掀开床单的一角,江月看着熟悉的面孔,她总是挂着淡淡的笑,说话的声音总是那样温柔,可现在她却紧闭双眼,那么安静的沉睡着,“妈妈,妈妈,我是月月。”泣不成声的跪在李萍的旁边。周围的人无不为之动容,背过脸去抹眼泪。江宇民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不知在太平间阴冷的环境里哭了多久,两人瘫坐在地上,眼睛干枯的瞪着一尘不染的床单。“月月,爸爸对不起妈妈,也对不起你。”江宇民说。
  江月转眼看着江宇民,“爸爸,我们要好好的活下去!”经过这些天,江月好像瞬间成熟了,每个人的成长都会或多或少的经历一些苦难,催着你成熟。没有了妈妈,她就只剩江宇民一个亲人了,那是她以后生命中唯一的依靠。为了心还能有个港湾可归,她必须紧紧抓住这份依靠!彼此支撑着活下去,就算你心是荒芜的,但只要这个依靠还在,你就得努力的、好好的活下去!
  李萍的后事办完后,江宇民就拿着他的各种手续和江月离开了。他们踏上了北去的火车,带着过往的伤痛和一种全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原先的种种被抹去了,一个人要想从社会中彻底的消失,竟是这样简单的事。所有的所有都是新的,当江宇民告诉江月这件事时,她还是抵触了好久。“我就是要用江月这个名字,我不要换!”
  组织上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考虑,我们得学会去理解。江宇民耐心的教导。
  可是,我们能不能不要换名字?江月还是不愿意用“谷雨”这个名字。
  妈妈看到你这样任性会伤心的。遇到劝不住江月的时候,江宇民总是搬出“妈妈”来。结果就是很奏效,江月乖乖的点头了!
  火车在一望无际的田里穿梭,此时正值秋季,片片金黄铺到眼前。江月拿着江宇民的身份证端详:爸爸,你不觉的‘谷丰收’这个名字很难听么?
  这是为了不张扬,尽量低调。从根本上说也是为了让我们更安全!
  那我们为什么都要跟庄稼有关系呢?想着‘谷雨’这个节气,她嘟嘴道。莫非让我降雨给你,你好有个丰收年?她自己说着就笑了。这是一个多月来,头一次看到她的笑,可是这笑并不如从前纯粹,刚刚15岁的她,笑里竟带着丝丝忧伤。这巨变都是自己造成的,内疚又一次冲上来。那眼角因为泪水浸泡的憔悴,是他下半辈子需要偿还的。现在只有女儿在他身边,他才有活下去的力量。这些日子,若不是江月懂事的支撑着他,他不敢再往下想。她就是他获得幸福的源泉,是让他丰收喜悦的谷雨。
  火车进站时,天已经黑了。但雨还在淅沥地下着,随着熙攘的人群,穿过天桥,步出站口。细雨在路灯下斜织着,轻打在江月的脸上。虽然面前人来车往川流不息,但看在眼里却有种隔世的感觉。对这个城市的恐惧,确切的说是对未来生活的恐惧,还是让江月心头酸酸的。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当时来不及细细咀嚼沉重的痛苦,现在这痛开始隐隐发作:妈妈永远离开了,背井离乡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