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大热      更新:2024-10-30 19:25      字数:4765
  夏晴有些口干,紧了紧眉头:“怎么又要回去?”
  “不想回去?”
  夏晴撇了撇嘴:“在这里不好么。”
  韩子卿把她扣住转过来面向着自己:“你这是闹什么别扭,嗯?”
  “回去不就那几件事。”夏晴垂眉:“难不成你上赶着结婚啊……”
  韩子卿也不再追问,点点地亲她的颈侧,他说:“和你也没什么不好。”
  夏晴向后微微退了退:“晚了,睡吧。”
  话音未落却被男人制住,一下子便将她抱了起来,夏晴还未来得及惊呼,头就靠上了他坚实的胸膛。
  “先把头发给吹干了。”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于是诺诺地没有辩驳。
  被他抱到梳妆境前,韩子卿拿了吹风机给她认真地吹头发。当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吹头发,这动作往往包含着某种宠爱与亲昵。夏晴看着镜子里男人拢着她头发的手,指节分明,细长却有力,她惶惶然地竟有种想要握住的冲动……
  “不要。”她脱口而出,握住他的手臂似要让他停下手里的动作。
  不要对她好……不要再对她好……她的脾性注定了她要付出,便就是全心全意。她不想在自己再一次全心交付后,换来他的嘲笑与冰冷,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跳梁小丑……
  韩子卿看向镜子,瞧见了她的眼色,恐惧、迟疑。他抿了抿唇,关上了吹风机。
  “睡吧。”他吻了吻她的发,终究举步出了房间。他们之间的壁垒,不是一时之间可以打破,亦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挑明放下。
  他走后,夏晴呆坐在位子上,手指摸索过吹风机,然后将它收起。她不该再费神动摇想这些不确定的事。元裴还在那里,她需要达成的父命还在那里。
  和韩子卿不温不火地相处了几日,便就到了回S市的日子。夏晴原先是要和韩子卿一道做飞机回去,但裴默突然打电话邀约,她思虑再三,决定将班机延后。
  韩子卿自然晓得她是要去见谁,可还是先她一班飞机回去了。他多少看得出,夏晴对裴默的变化,怀念夺过思念。
  曾几何时,在意大利,他无数次在她浏览器的搜索栏上看到裴默的名字,在她和他说这过去的时候提到这个名字,在她的眼里甚至是心里他都无数遍地望见这名字,也望见她对裴默虽然微小但依旧存在的希望。
  回东区的这小半年,他们也不止一次为了“裴默”而互相争对。他有时都想嘲笑自己,韩子卿,你到底是怎么了?
  或许,只有让他们两个说明白一切,才能让过去真正地过去。他想给她一次机会,也给他自己一次机会。
  出租车打着表,计价器滴答地翻新着数字。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的女人,戴着纹格淑女帽,耳边露出亚麻色的发尾,一袭黑色大衣裹住消瘦的身形,她偏头看着窗外,镜子里能看到极漂亮的侧面。美丽的女人这年头也不算少见,可这一个冷得仿佛与人相隔千里之外,不敢逼视。
  川流过热闹的街道,车驶入了老宅区。这里是东区著名的旧宅区,少说也有三四十年的历史,欧式地洋房经过岁月的侵蚀,石柱雕栏也有了风化的痕迹。
  “就在这里停吧。”夏晴突然出声,车便缓缓停在一栋欧式建筑前。
  结账下了车,迎面就是一阵萧索的冷风。夏晴紧了紧衣领,加快脚步走到高大的铁门前。这扇门也有些年头了,黑色的漆也有些掉落,但门禁却是电子系统。她抬手按了一串密码,只听得“咔嗒”一声,铁门便开了锁,她抬起双手有些吃力地推开大门,一阵拖沓的声响。
  她一路往里走,踏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踏过上头一道道久远的裂痕,穿过亭台。她奋力地去推那扇大门,没有上锁,门缓缓地被推开,冬日奚落的阳光撒进这座老旧空旷的宅子。刚迈进宅子内,就听见脚步声渐次而来,缓而稳。
  夏晴抬起头来,果不其然地看到面前挺拔立着的裴默,同样黑色的大衣,围了咖啡格子的围巾,逆光看着她,神情难以言喻。
  这里,是裴家旧宅,从十五岁裴母去世后,裴家举家乔迁,便再也无人住在此地。佣人时常来这里打扫,却也无法遏制住岁月对这所宅邸的无情侵蚀,老旧的痕迹层层叠叠地往它的躯干上攀附,就如同她和他之间的丝丝缕缕。
  她扬起唇角,一如多年前第一次见他时,轻轻浅浅的一笑。
  “你迟到了。”裴默开口,语气出奇地淡。
  夏晴走到他身边,仰头见楼梯中央挂着的裴母画像,慈和的眉目就这样静静地望着肃立的她:“这真是个怀旧的好地方。”
  裴默也抬头看着画像里的母亲,抿着唇。
  “想和我说什么?”她问。
  裴默侧过身,低下头来看她,他眸色很深,深得毫无杂色。“我爱你,夏晴,这爱一直都在,不会变。”
  夏晴对上他的视线,随后,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庞,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看他。“我的木头,果真是笨蛋。”她轻笑,似乎已经明白,等着他的那一句“但是”。
  裴默凑近,唇瓣触碰到她光洁的额头:“可是,就像你当初选择了夏家一样,我选择了站在我的家族。在你离开之后的一年,我就知道了全部的事实。”
  她意料之中的答案,可依旧,让她有些难过。他和她之间的青春,太过肆意飞扬,隔断得麻利,但余韵绵长。
  夏晴后退开了两步,裴默没有阻拦,只是看着她,澄黑的眼眸里蕴着浓的化不开的情绪。
  “我尊重你的选择。”她垂头,唇角的笑容温和。
  良久,裴默终于开口,微微吸纳进一口气,再吐出。
  “夏晴,如果这一生我无法娶你为妻,那么起码,我要保住裴家。”他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堂里盘旋,残食着夏晴还会及时收起的柔软情绪。“还有,离莫辰远一些。她还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这后一句来得突然,确实让夏晴有些猝不及防。她呆立了片刻,才痴痴地笑:“我忘了,现在她才是掌上明珠。”
  一步步后退,夏晴脚步凌乱加快,最后转身离开,独独留下裴默立在原地,如同雕塑一般矗立定格。
  终究是敌不过世事的,他们原以为无所不能的爱情,却到底一无所用,一败涂地。
  第十七章
  17
  夜里,夏晴已经抵达了S市的机场,接近凌晨,她疲累不堪却又毫无睡意。到底逝去的挽回不来,而她和裴默注定要站在对立面,他们都背负着家族的责任,无可奈何。夏晴低着头穿过大厅,步履匆匆。
  然而,一只手却拉住了她的臂膀。她身形一阻,抬起眼来,就撞见韩子卿的脸庞,他眉宇平静,挂着笑,声音温暖:“夏晴,我带你回家。”
  夏晴最初吃惊的表情渐渐收起,她没有回答,而是伸出双臂环住男人,脸埋在他的胸口,他的衣衫还带着外头清寒的凉意。但她只想,起码在这个时候,还能借一个胸膛靠。
  她真的,有点疲惫。
  到达韩家在市区的别墅时已经过了一点,夜沉沉。
  后座上的韩子卿有些困倦,他微微打了一个哈欠,低头看怀里的夏晴,早就靠在他胸前睡熟了。
  韩子卿稍稍勾起唇角,随即抬眼压低了声音对司机道。“老余,今晚麻烦你了。”
  老余笑着点了点头,便下车帮韩子卿打开车门。
  此刻,韩家的老老少少也都睡了,韩子卿抱着夏晴往二楼去。以韩敏楚为首,整个韩家上下都极为疼爱夏晴,故而韩宅一直给她留着一间专属的房间。韩家的下人曾经议论纷纷,但被韩敏楚听到便立即辞退,杀鸡儆猴过后,再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韩子卿将她抱到床边放下,她便软软地陷在宽大柔软的床铺里。悉心地替她脱了鞋和外套,掀起被子将她牢牢裹住。他看着她蜷缩在被子里的模样,有些出神。
  “你伺候得可真周到。”
  一个慵懒而富有磁性的声恻恻地在韩子卿背后响起,韩子卿没有回头,而是弯腰替夏晴掖好被角确保她不会着凉,之后才关了床头灯转过身。
  韩子峰穿着睡袍,懒懒地倚在门边,狭长的凤眼睨着弟弟,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长韩子卿五岁,已经是三十七的年纪,也算正式步入了男人的黄金年龄。作为韩氏新一代的掌门人,手段气势自然不言而喻。
  韩子卿径直往门外走,擦肩时,韩子峰便听到他说:“去书房说。”韩子峰看了一眼熟睡的夏晴,轻笑一声,便就应了韩子卿往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韩子卿就不管不顾往摇椅上一坐。韩子峰走到书桌边,腿交叉着靠在桌沿。
  “该说的今早董事会不都说过了。你接管韩氏,我等着分红就好。”韩子卿双脚一叠,悠悠道。
  “我只是想你加快一些东区的进程。战线拉太长不好。”
  韩子卿摇了摇头:“你不是想我加快进程,而是怕我感情用事。”
  “呵,到底是兄弟,都不用多废话。”韩子峰手搁在桌沿,打着节奏:“先是父亲,后是你,你们对这个叫夏晴的女人还真是宽容得超乎想象。”
  “把老婆宠到天上去的人可没有资格说我。” 韩子卿顿了一顿,唇角斜挑道:“至于父亲为什么对她好,原因你应该清楚吧。”
  “呵,想当年他老人家差点没把我打死,夏晴来之前竟然给我洗了一个星期的脑。这事上他实在有点死脑筋。”韩子峰手指突然停住,转而道:“听说你在东区那里受阻不小。你可得多掂量掂量,别再为了美人,把我整个韩氏都给我赔进去了。”
  “哥,当初的韩家是我们两个联手打下的,更别说我们是兄弟,你该懂我的。”韩子卿起身,拂了拂衣衫道: “何况,同一个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
  “说道你那个错误,听说她回国了?别又让她节外生枝。”
  韩子卿神色一沉:“我知道了。”
  “还有。作为一个为了你嫂子抗战八年的长兄,我还是要小小地提醒你一下。要是真想安定下来,就把过去的事情彻底理理清楚,免得今后处处炸雷。”韩子峰拍了拍韩子卿的肩膀:“晚安。”
  次日,待夏晴醒来梳洗完毕,韩家的人早已经用过早餐。佣人见她醒了便将早餐直接送到了她房里,并且向韩敏楚通报。
  夏晴摊开早报浏览了一遍,惊奇地发现关于韩氏的消息。在昨天的董事会上,韩敏楚正式把董事长的位子让给了长子韩子峰。原来韩子卿匆匆赶回S市就是为了参加董事会,但报道里对他几乎只字未提。夏晴微微蹙眉,韩子卿这样淡化自己在韩氏的地位到底是打得什么算盘……
  然而,还未待她思索出调理来,韩母顾然就娉婷而来了。顾然已经年过六十,但保养得极好。因是大家出生又气质绝佳,性子温润和蔼。夏晴幼时母亲就出走离家,故而见到顾然这般的慈母不免亲近几分。而顾然又极喜欢女儿,偏偏自己只有两个儿子,夏晴身世颠沛却又是丈夫战友的遗女,自然是照顾有加,视如己出。
  “伯母。”夏晴放下手头的早餐,起身去迎,却被顾然止住。
  “你难得回来一次,就别那么多礼数了。”她走到夏晴边上坐下,执着她的手:“让我好好看看,你可又瘦了。在那儿很辛苦吧。”
  “也还好。伯母,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啊……”顾然刻意顿了一顿。“你伯父啊,他着急了。”
  夏晴疑惑地抬眉。
  “你那么聪明,还给我装糊涂”顾然笑着点破夏晴:“你和子卿的婚事要拖到什么时候?”
  夏晴眼底微闪,随即低下头来,额前的刘海细碎地垂下。
  “伯母。”她软软地喊了一声,摆出鲜有的娇羞模样:“这又不是我说了算的。”
  “小晴,我知道子卿这孩子过去心性不定,在外头也惹是生非过,但这几年他对你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顾然领着夏晴,让她在梳妆镜前坐下,取了梳子一下两下地给她梳理头发。
  “你们两个也该到定下来的年纪了。子峰的两个孩子,大的都6岁了,小的也有一岁多。孙子孙女都有了,我也不会逼着你们要孩子。结了婚,你们是要搬出去还是和我们住都由着你们。”
  顾然和蔼地笑着,絮絮地劝:“子卿这孩子心思深,骨子里又像他爸爸,独断得很。你也多包容着他一点,我想你们会幸福的。”
  夏晴抬手,覆上顾然的手背,她朝着镜子里的顾然笑着点头:“回头我会和子卿商量的。”
  顾然清楚她的回答又是一招缓兵之计,她喟叹,放下梳子,语重心长:“你和子卿毕竟经历了那么多,既然还在一起,就该好好珍惜。你心里头的苦,除了他,还有谁更能知道。人生苦短,你们都该好好珍惜。”
  说完,顾然便离开了房间。夏晴依旧坐在椅子上,拿起方才用过的梳子,继续梳着头发。头发有些长了,她默默地想。
  这两年每次回韩家,韩父韩母都含沙射影提她和韩子卿的婚事,她往往都觉得不胜烦恼。她和韩子卿之间经历太多,关系太过复杂,又有诸多隔阂,要结合相守,岂是容易?
  可今次,顾然说道“人生苦短”、“好好珍惜”这几字的时候,她却横生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