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节
作者:
江暖 更新:2024-10-30 19:24 字数:5214
她笑眯眯地又走出了门,笑靥如花,姿态美化,只是修剪得整齐漂亮的长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里,留下几个鲜红鲜红的印子。
*
舒晴坐在程遇森的车上,给顾之发了一条短信:在上课?
顾之过了二十多分钟才回复她:现在课间休息了,怎么了?
她问:下午也有课吗?
看到顾之肯定的回答之后,她很快把手机放进了包里,转头看着窗外,愁眉不展。
她很希望顾之能在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可是他有他的工作,难道要她一句话就把他从教室里拉过来,扔下一群学生,就为了来安抚她彷徨不安的心?
她神经紧张地重复着开关挎包的动作,却在低头时看见了顾之的那封信,随即一顿,慢慢地触到了信封。
今天早上,她还读到了他写给她的那些话: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工作,无数的机会,无数的挫折与失败埋伏在前方,无数的转折与机遇等待在路口。
然而这个世界也上只有一个舒晴,无论境遇如何变迁,我都希望她始终勇敢无畏,像最开始时一样,做个闪闪发光的小太阳,带着你的爱去与整个世界相会。
舒晴咬着嘴唇,努力地平复内心,他不是早在爷爷进医院的时候就告诉过她,因为情况太糟糕,病情恶化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吗?
她早就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就算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真正面临亲人即将离世的噩耗时,她还是脆弱得不愿接受。
程遇森淡淡地看她一眼,在等红灯的时候从后座拿了一瓶牛奶给她,“来不及吃午饭了,先喝点牛奶。”
舒晴接了过来,却没有喝,只说:“空腹喝牛奶对身体有害。”
程遇森没说话。
“你经常空腹喝牛奶?”舒晴问他。
“还好。”事实上,他一旦忙起来,从来不管塞进肚子的是什么东西,只要暂时抚慰了聒噪的胃就好。
舒晴好不容易找到了话题,总算转移了注意力,直白地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男人,想当然也照顾不好老婆孩子了,总监你肯定没结婚。”
程遇森淡淡地说:“我结没结婚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是坐在我的车上,并且是以下属的身份跟我说话,你觉得你这态度合适吗?”
“非但不会照顾自己,还会在恼羞成怒的时候失去风度。”舒晴继续评论,然后抱着自己的小挎包,低低地舒口气,“还好顾老师不像这样……”
虽然顾之不是什么国际公司的总监,也不是开宾利的土豪,但他温柔又低调,深情又美好……舒晴尽力把自己拉出一片感伤的泥沼,把各种各样的话题塞进大脑。
程遇森猛地一刹车,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她,“你觉得你一边坐着我的顺风车,一边把别的男人拿来和我相提并论,并且最终以我的惨败结局告终,我有什么理由不把你扔下车?”
在舒晴惊讶的神情里,程遇森微微一笑,“顾老师?所以你不仅是个差劲的员工,还是个惊世骇俗的学生?师生恋是吧?”
想到在公司门口好几次见过的那个男人,开着黑色沃尔沃来接她……程遇森的笑容微微收敛,毫不犹豫地拿回舒晴手里的牛奶,又重新扔回后座。
“舒晴,我警告你,要是在接下来的路程里,你再拿其他男人跟我比,或者说些不带脑子的话,我会把你扔在高速公路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
舒晴想了很久,才想起下一个话题,“刚才你说以下属的身份跟你说话,我只是想说,那封辞职信……我真的不打算收回来了。”
她神色寂寂地看着窗外,“先不说我爷爷这边接下来有多少事,短时间内去不了公司,肯定过不了实习,就说去上海的那个机会,我也不打算去。”
程遇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对你来说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但是上海离这里那么远,离我的家人那么远,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跑到那里去。”
“只有甘于平庸的人才心甘情愿坐井观天。”
舒晴笑了,“我本来也没什么大志向,待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就好,犯不着去做什么女强人。”
程遇森终于不说话了,脸色紧绷得很难看。
说到底,她对他给的一切毫无留恋,弃之如履。
他清楚自己不是爱她喜欢她,而是连自己也说不清的那一种渴望,渴望把这种性格迥异的人留在身边,至于留下来之后能做些什么,那不在他的谋划范围之内。
如果她能让他开心,假公济私也无所谓。
只可惜这个女孩子丝毫不把他的优待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是种负担、拖累。
骄傲自负如程遇森,这一次也有了挫败感。
当然,比起程先生的这点郁闷来说,上完下午一二节课的顾先生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他拨通了舒晴的电话,却得知对方正坐在那位曾经骂她骂得狗血淋头的总监先生的车上赶往C市。
爷爷出事了,她不曾通知过他,如今却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车上往回赶。
顾之停在教学楼下面,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想让你担心,怕耽误你上课……”舒晴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紧绷,赶紧解释,却全然不知这样的解释令顾之更加煎熬了。
他其实很想问她:和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民教师比起来,你宁愿耽误那位总监先生一天几百万的生意,也不愿意耽误我两节平均收入两百块钱每课时的课程,这真的说得过去吗?
可是他顿了顿,只放低声音说了句:“我马上赶过来,到了给你打电话。”
哪怕心中不悦,他还有理智尚存,如今危在旦夕的是她的爷爷,她必定心头难过,只是在努力压抑着罢了。
于是顾老师也努力压抑着因为舒晴在危急时刻被另一个男人陪伴着送回C市而产生的煎熬心情,面色冰冷地走向停车场。
程遇森是吧?
放着好端端的公司不管,送无助少女回家是吧?
呵呵,果然还是人间处处见真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呵,顾老师生气了╮(╯▽╰)╭我怎么这么高兴来着?
明明要开虐了,为什么总觉得气氛莫名欢乐起来……= =我果然是个节奏不太对的作者是么。
昨天老顾的信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今天我就拿总监来刺激他了,真爽╮(╯▽╰)╭
老顾:不是亲妈……
舒晴:不是亲妈……
老程:不是亲妈……
吴瑜:不是亲妈……
=_=、队形不要这么整齐好吗?
最后感谢霸王票,你们把我砸进前五百了╮(╯▽╰)╭真棒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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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舒晴心乱如麻地挂断电话,握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之生气了;这点她还是很清楚的。
当他用那种缓慢又冷静的语气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也许做了件蠢到极致的事情。
顾之是除家人以外与她最亲近的人了;可如今爷爷出了事,送她回去的却是身旁这个总监大人,而她的正牌男友毫不知情。
换做是她,恐怕已经暴跳如雷了。
程遇森用那种慵懒的语调问了句:“男朋友?”
舒晴咬着嘴唇没说话。
车内的空间就这么点大;程遇森差不多把两人的对话都听进耳里了,于是慢悠悠地勾起一抹笑意;“他该不会是……吃醋了?”
舒晴抬头看他的脸,毫无疑问看见了他眼里那种几乎称得上是揶揄的光芒,顿时冷着张脸扭过头去;再也不跟他说话。
一直到汽车停在医院外面的时候,她才客气疏离地说了句:“今天麻烦你了。”然后伸手从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从容地递了过去。
看着半空中捏着粉色纸币的那只手,程遇森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什么意思?”
“当时我慌里慌张的,没有拒绝你开车送我来,现在想起来,心里挺过意不去的,这点钱就当做是邮费吧。”舒晴再次诚恳而客套地望着他,“真的感谢你了,程总监。”
兴许是看出了她想和他撇清关系的意图,程遇森把目光从那张纸币上慢慢地移到了她的面上,然后淡淡地笑了,“如果真要算一算账的话,你欠我的恐怕不止这么点。你可能没有看过财经杂志,据专家分析,New Dire的程遇森平均在办公桌后每坐一个小时,能完成七点三份欧洲订单,公司进账至少三点八万美元……”顿了顿,他的笑容骤然消失,“所以如果下次要跟我算账以前,先想清楚能否算清吧。”
他看也不看她,重新踏入车内,然后干脆利落地关上了车门。
舒晴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后平静地缩了回来,转身快步走进了医院。
不管他是在气她这种不知好歹的行为,还是在讽刺她自作多情的心态,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爷爷。
而她没有看见的是,程遇森冷着张脸坐在车里,却迟迟没有开车,回过头去正好看见她急促的脚步和慌张的背影,带着股仓皇的意味。
他本应该踩下油门的,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行动,最后无意中看见副驾驶座位上的一串不知何时从挎包里掉出来的钥匙,终于舒口气,几乎是毫不迟疑地一把抓起。
下一刻,他又重新打开车门,一边按下锁键,一边大步朝她走去。
*
医院的味道很熟悉,消毒水混合着药物,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沉重又苦涩的气息。
舒晴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步跑起来,才跑到楼下的花园时,就听见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心神不宁地边跑边拿出手机,在看清上面的妈妈二字后,忽然间失去了接电话的勇气。
这种时候,她真心希望打来的人是顾之,哪怕要对她发脾气都没关系,至少不会带来她所害怕的消息。
手里死死握着手机,她没有接听,而是以更快的速度朝大厅奔去。电梯外等着一群人,红色的数字还显示为9,她失去了耐心,干脆开始爬楼梯。
手心里的震动一直没有停下来过,欢快的铃声变成了刺耳的噪音,一下一下撞击在耳膜上。
是什么原因会令妈妈一直不停地拨打她的电话?舒晴不敢想,更不敢接起来。
爷爷住在七楼的高危病房里,当她强忍住肺部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感跑出楼道时,眼眶都热了,却没有因为疲倦而停下脚步,而是以更快的速度跑向了病房。
所有人都围站在病房门口,舒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在好几双手的阻挠里挤了进去,甚至充耳不闻那些人的劝说,只是固执地要进去见爷爷。
庄敬伟拉着她的手臂,急急地说:“晴晴,别进去!”
大姑二姑挡在她的面前,也说着类似的话。
所有的亲属都来了,将病房围得严严实实,因为她的到来,前一刻还寂静的房间忽然间喧哗起来。
然后是舒慧颖低而沉重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大家都顿了顿,庄敬伟终于还是放下了拉住她的手。
病房里白得刺眼,墙壁、地板、病床、立柜……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冷冰冰的,毫无生气。
舒晴站在床尾处,看着床上安安静静的老人,大脑里一片空白。
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安详平静,甚至带着解脱的神情,只除了胸口没有一丝起伏。
她慢慢地把目光移至床头柜上的设备屏幕,却看见那个原本该有波动的表示心跳的数字此刻停留在0上,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那条代表生命的波动曲线已经化作一条长长的直线,昭告着一条生命的永久逝去。
舒晴沉默地站在原地,手指慢慢曲起,扣紧了掌心。
她甚至没有哭,只听见自己用一种模糊又冷静的语调对周围的人缓缓地说:“爷爷走了。”
不知是在告诉大家,还是在劝服自己,因为潜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