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节
作者:
吻火 更新:2024-10-30 19:24 字数:4808
根本等不及孔爵松开腰际的手,韩俊宇就倒在地上,动都动不了了。那一刻,甚至连两腿间撕心裂肺的疼,也在乳酸堆积出的疲劳和大脑的缺氧下变得相形见绌。全身上下的疼,难受到越过承受范围了,也全都感知不到了。
孔爵忙不迭地起身,冲上前看他有没有晕过去,却吃惊地发现韩俊宇已经在挣扎着自己收腿,甚至还挡开了自己伸过去的手——
那时,每次撕完腿开完胯后,锌宇从不给韩俊宇喘口气的时间,就要他自己起来,然后自己踢腿,沿着练功房跑圈。孔爵纵是不舍,却也拗不过兄弟俩入到骨子里的固执,多数时候,只能在一旁无声地皱眉,或是干脆发通闷火,甩门出去。
“孔爵哥……”艰难站起身后又踉跄了两步的韩俊宇,虚弱得声若蚊蝇,“今天我的样子……孔爵哥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吧。”
孔爵看着此刻的韩俊宇,血红的双唇,微肿的眼睛,苍白的面色,微蹙的双眉,凌乱的湿发,莫名就有了一股和从前一样拥他入怀,抱着他问他哪里疼,有没有伤到的冲动。
“看见了又怎么样……俊儿,不管你是十二岁还是二十五岁,在孔爵哥眼里,你永远都是一个孩子,永远都可以只做一个孩子。”
话音落下,孔爵只感觉韩俊宇的神情,被盖上了一层飘落的云烟。
而韩俊宇也道不明,再度布满眼前的迷蒙,究竟是因了方才的疼,还是在望向孔爵的一瞬间,莫名吹入眼睑的那阵倒卷了所有昔日冷暖的岁月苍风。
(五)
被孔爵逼着睡了个午觉,醒过来的韩俊宇又恢复了平日一副欠扁的吊儿郎当样,顶着鸟窝一样的头发站在孔爵面前,把车钥匙往他手里一扔,撂下一句“上午把脚练残了,踩不了离合器跟刹车了”,就悠哉悠哉地打着哈欠进了浴室。
孔爵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仰脸望着客厅墙壁上一条条棱角分明的走线。
这几年,俊儿这孩子,就是一个人,背着心里的许多,住着这空又寂寞的屋啊。
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孔爵静静闭上眼,心下竟腾升出一种时间停在此刻,不再向前的希冀。
此时此刻的感受,太像回到了一个经历过寒冬和分离,还依旧能温暖一切的家。
“哥,我今天收了个新学生,师父他儿子,还蛮灵的。”
“哥,我下学期就不在你当时的艺术中心上班了,去了师父那儿,那个……待遇确实好很多。哥你别生气啊,我就是陈述下事实。”
“哥,我知道你一直希望我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活。我喜欢和孩子在一起,你喜欢舞蹈,你看,我们两个人的愿望,现在,当弟弟的,一起达成了。”
“哥,孔爵哥太不厚道了,回了国到现在都不来找我,切,谁稀罕见他啊。”
……
一句句话,全写在一张张纸上,孔爵不知道韩俊宇怎么想出了这种法子,虽本想尊重下俊儿的隐私,但孩子般的好奇心一上来,便也顾不得什么兄长尊严了,韩俊宇每拿出一张,他就伸着脖子凑过去看写了些什么。好在韩俊宇也都不拦着,孔爵爱看多少看多少。只是直到孔爵快把自己的脖子都伸断了,韩俊宇还在全神贯注地一个劲烧纸,理都不理他一下。
烧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孔爵把纸一把抓过来撕掉的心都有了。
“哥,晚上去参加舞校同学的婚礼了。可惜我现在还没找落,不过我会努力给哥找个温柔贤惠的弟媳妇的。”
天边的火烧云烧红了暮色,也烧热了两人夕阳里的背影。韩俊宇一路打量着孔爵阴阴的神色,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刚刚纸烧太多,孔爵哥被呛着了?
两人就这么捱着,直到坐进车里开出墓地好远,韩俊宇才服软了般地没话找话说。
“第一次祭我哥的时候我就发现,只要是在哥的墓前,我就说不出话来,有的时候觉得嗓子都要哽出血了,还是发不出声音。后来想到了这样一个办法,平时想哥了的时候,就把心里的话写下来,然后一起给他。”
孔爵听着,连声“嗯”也不应,只顾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覆上副驾驶上韩俊宇的左膝,替他揉着。
“你……”韩俊宇伸出一个食指,点了点孔爵的手背,“我这膝盖铁做的,经跪,不用揉。”
“喔。”孔爵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单手打了个大大的直角弯,拐进一条安静的小道,猛地一个急刹车,右手的动作也停下了。
“但是我的心不是铁做的,经不起看着你一跪跪那么久。”孔爵转过脸,满肚子都是“什么狗屁弟媳妇”的腹诽,本想说“你跪得饭点都要过了”,哪知一开口却成了刚刚那样。
韩俊宇瞪着眼看外星生物般地盯着孔爵,“你饿呆掉了?”
孔爵直直地迎上韩俊宇的注目礼,心一横,“嗯,差不多吧,十多年前就已经饿呆掉了。”
“啊?”
“坐稳了!”孔爵说着就开始倒车。
韩俊宇下意识地握住头顶的扶把,“我们去哪儿?”
“回你哥那儿!”
“你还有事?”韩俊宇觉得自己快被孔爵的情绪失调整成白痴了。
“有!大事。”
“什么事?”
“你哥以前托付过我一件事,我之前没做好,现在补上。”
“他托你什么?”
又一个猛的刹车——
“你练舞半年左右的时候,你哥有次跟我说,他看得出,你信任我也依赖我,要是哪天他——”曾经,锌宇的话说到这里就被孔爵打断了,如今孔爵的转述便也至此,就戛然而止。
韩俊宇呆若木鸡地坐在一边,仿佛连呼吸都停了。
孔爵松了刹车,依然只用左手握方向盘,右手没再覆住韩俊宇的膝盖,而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地,紧紧握住了身边人的手。
半晌,韩俊宇扭着被紧紧攥住的左手,提出的抗议里都染着不自觉的红晕,“疼了。”
孔爵闻声扭过头,思考两秒钟后松开了手,却在零点零一秒内换成了另一种更为亲密的十指紧扣的姿势,重新握住了。
韩俊宇只听得孔爵唇间飘出的四个字,在他心底一瞬安静下来的停机坪上,降落得霸道又温柔。
“我才不管。”
(完)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
我是潇芷贻~~难得能在跃舞这么正大光明地露脸哦,咳咳……
不知道韩俊宇是何许人也的~请自插双目……哈哈哈玩笑啦。。。
谢谢小汐和萧萧~~~
和你们遇见后的日子,真的很美好~~~~
这个番外分量很足的吧!!
亲爱的大家记得继续支持跃舞哦!!^___^
☆、番外之萧泽篇
“什么‘人小鬼大’,‘天资聪颖’,你们都尽捡好词儿夸他了,我看啊,是一肚子坏水。” 萧允明扭了扭脖子,扯松了领带,摘下来挂好。 董勤勤上前帮他把西装脱下来,“看样子,你们父子俩的‘书房’谈判不成功?”
“谈判?”萧允明无奈地摇摇头,坐到床上,“他那是抬杠。 说要学跳舞,我说你个男孩子,学什么跳舞?你猜他怎么说?他说,‘爸,您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思想这么古板。您这是扼杀我的梦想。’ 你看看,都升级到梦想级别了!我都成扼杀幼苗的黑手了!”
董勤勤扑哧一笑,这对父子俩,着实是逗趣。“他愿意学,你就给他学嘛。男孩子,有点儿兴趣,才不至于学坏。再说,你思想不是挺开放的嘛,当年我在舞校的时候,很多男同学也很有男子气概的。没你想的那样娘里娘气。”
妻子站在身后,纤长的手指有力地按揉着丈夫的脖颈。萧允明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握住妻子的手,“咱们萧家世代经商,怎么到了我这儿就出了个有文艺细胞的?男孩子,总还是做点儿正经的才能养家糊口嘛。跳舞,出不了头的。多少年能有个舞蹈家?多少年能有个男舞蹈家?”
董勤勤点点头,丈夫说的没错。舞蹈这条路,不是轻易就能走得的。想当年自己也是舞校毕业,最后还不是投考了电影学院。 拍了几部戏,也算是红极一时,可那个圈子就是个大染缸,呆的越久,越让人心惊。 好在能遇上一个知心的人,许她一个温暖的家。想到这里,董勤勤不禁弯腰搂紧了丈夫。当年,他翩翩潇洒,她温润似玉,二人一见如故,便相守至今了。
萧允明知道她定是想起了从前的事,不禁拍了拍妻子的手臂,打趣道,“最近没人大价钱请你拍戏了?”
董勤勤嗔他一声,“孩子都十岁了,还拍什么拍?”
“话可不能这么说,”作丈夫的转过身望着妻子,“我可是最爱看你演戏的,有好本子,可一定得接。”
董勤勤笑着摇摇头,不再与他争辩,转身去了衣帽间换衣服,“小泽那边,他想学就叫他学吧。舞蹈哪是那么容易的,吃几天苦,可能就不喜欢了。”
“那他要是吃得了那苦呢?”
“捱得过就说明他是真喜欢——真喜欢的话,咱们当父母的,总该支持。 继承家业什么的,现在说来还早,何况小泽是个有担当的孩子,我们就先别杞人忧天了。”
萧允明点点头,只能这样了。妻子都主张支持,他就只能少数服从多数了。 说话间董勤勤已经换好了衣服,拿了提包准备出门。
“这么晚了,还出去?”
“嗯。去接彦承。他晚上去参加幼儿园小朋友的生日party了,看时间差不多结束了,我得早点去接他。” 这么提起,萧允明才发现晚上没见着肉滚滚的小承儿呢!
送妻子到门口,萧允明忽地想起彦霖,又追着问了一句,“那彦霖呢?”
“彦霖在楼上写作业,他明天考试,你别去烦他。”
妻子出了门,萧泽和彦霖又都在楼上写作业,楼下只有阿姨在厨房收拾碗碟的声音。客厅里没开灯,空空的,一面墙上挂着几年前自己与彦霖爸爸钟岳的合影。 那明朗的笑容,此时看来,却格外灼人。
一年了,自他们夫妇二人出事已经一年了。还记得他弥留之际将两个儿子和钟氏企业托付给自己;还记得他说,小凌当场就去了,自己要追她去了。还记得自己将不懂事的小承儿,和哭肿了眼眶的彦霖紧紧搂在怀里说,“别怕,有萧叔在呢!”
如此想着,眼泪便悄然漫出了眼睑,又被黑暗中的他默许着淌下来。
“萧先生?有事吗?” 阿姨从厨房出来,看着萧允明灯也没开的坐在客厅,不禁吓了一跳。
“哦,没事没事。” 萧允明连忙抹了两把脸,“我刚送走勤勤,上楼去了,您也早点休息。”
卧室里,两盏白炽灯相对着立在桌上,长长的写字桌上,两个少年彼此挨着埋头写字,房间里只余沙沙的写字声。
良久,萧泽抬起头抻了个懒腰,总算写完了。 转头看彦霖,还在不断演算着习题。“歇会儿吧。” 正巧阿姨端了果盘上来,萧泽连忙推到彦霖跟前。
“嗯。” 彦霖嘴上答应着,可还是先把手里那页看完才抬起头,也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萧泽连忙借机一吐苦水,“我刚和爸说要学舞的事儿了,他是个老古董,不同意。争论了半天,才说考虑看看。”
彦霖听这话不禁笑了,伸手拿了块哈密瓜塞到他嘴里,“萧叔还老古董,他算够开明的了!他说考虑看看,回头董姨那里一劝就松口了。 要说古板,那是我爸——”
生生地定住!
萧泽也是一愣,一时间卡在那里,不知说些什么来安慰,只怕越说,越让彦霖哥难过。 彦霖低头沉默了一阵,继而尴尬地笑了笑,“不说这些了。 话说,你怎么就喜欢跳舞了呢?”
是啊,怎么就喜欢跳舞了呢?
萧泽默默想着,要追溯到什么时候呢?六七岁的光景,小学一年级的区幼儿才艺比赛。原本参加跳舞比赛的小姑娘生病了,老师想起学做课间操最快的自己,便一股脑地教了动作,然后自己就那么傻呵呵地上台了。
“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是真的很喜欢。 彦霖哥,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不是一时的热情, 爸爸怎么就不懂呢?”
看着眼前的小人儿一脸焦急,彦霖忍不住揉了揉那毛茸茸的脑袋,“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萧叔一定会同意的。”
萧泽的眼神顿时就亮了起来。“真的?你没骗我??那就好了!到时候,你可要帮我练习!”
“成,知道啦!” 彦霖笑着点点头,催他去洗澡,“再吃几块就去洗澡吧,想看视频洗好了钻被窝里看去。 我明儿考试,得看晚一会儿。”
第二晚,吃过晚饭,萧泽就被萧允明叫进了书房。
“我想过了。”
萧泽听得心里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