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
季 更新:2024-10-23 14:56 字数:4790
“……”
“……”
江璿睿的眼神很复杂,我的心情很矛盾。黄尚这是恢复正常,还是非常指数飙升?不好说。他头头是歪道,倒还跟以前一样,但偏偏最后的“由此可证”太超乎我们想象。
拍拍他的肩膀,我劝道:“要不你听江璿睿的,改一下口味,兴许情丝没斩那么干净呢,可别去扰了佛门清净。”
江璿睿也劝:“听说现在当和尚,至少要研究生学历,你硬件够吗?”
“不用再说了!”他抬手斩断我们尚未出口的劝阻,“我去意已决,你们走吧。”
说完,他自己起身先走了,背影决绝。
主角退场,我也没有喝西北风的必要了,收拾起周围的啤酒罐准备回宿舍睡觉。忽然感觉身子一紧,江璿睿从背后将我牢牢抱住,百般恳求地说:
“武胜男,我错了,你千万别想不开。”
欸,这家伙自从失身后,智商好像也一并消失了,这话有逻辑嘛!
“江璿睿,做错事的是你,应该你想不开比较合理吧?”我掰着他的手,问。
他用力带我转身与他面对面,哭丧着脸,“你不会想让我也去当和尚吧。”
“那倒不会。”我摇头微笑,待他舒口气放宽心,接着又说,“除了时间,麻烦你再给我点空间。我实在担心,一看见你就想到圣诞夜那天晚上,会一不小心让你当太监。”
“……”
他反应快,眨眼退到离我几步远的安全位置,眼中闪出小期待小侥幸的光,“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最好不要。”
“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想想你自己,你就不敢想我了。”
“你也不会去找徐陌舟,对吗?”
“他现在回来了,好好的,我干嘛找他?”
寒冷彻骨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夜深沉,万籁俱寂,天地之间宁静非常。江璿睿不再说话,埋下头,孤零零地站着,在昏黄路灯中,显得格外得瘦,格外得高,也格外得……让人于心不忍。
良久之后,他缓缓开口:“武胜男,我现在确定你已经不爱徐陌舟了,可是我要能早一点发觉该多好。以前,我嘲笑你配不上他。后来我又觉得他配不上你,怎么想自己也不如他。
“我知道,你一开始对我并没有好感,在你心里也只有徐陌舟一个人,很完美很重要。如果我能控制,我绝不会让自己走到今天。怕靠你太近,你会反感,又怕离你太远,战胜不了徐陌舟。面对你,我再没有自信。
“你还记得,那个馄饨摊老板娘的对我们说过的话吗?她说,年轻人整天喜欢把情爱挂在嘴边,说得越多越不值钱。我记住了,所以‘我爱你’这三个字一直没有说。我也没有料到会在那么混乱冲动的情况下,跟你表白,被你拒绝。当时那种深刻的挫败感,我差点又放弃了。
“有时候,我问自己,你究竟好在哪里,我这么舍不得放手。没有答案,我只是觉得非常需要你,没法想象你不在我身边,我该如何生活。
“你不在的那十天,我想了很多,都有点不敢奢求你来爱我了,只要你心里没有徐陌舟,也许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救赎。和林晓晓的那场意外,我也不想为自己做任何辩解。武胜男,这是事实我改变不了,你要我给你时间空间,好,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再和你见面,直到你肯真正原谅我为止。”
很长的一段独白,我听起来仿佛翻越崇山峻岭,走得心力交瘁,每一步都像濒临悬崖,又狭处逢生。和江璿睿相处的这几个月,我是不是把什么抓得太紧不愿松手,是不是又把什么看得太轻可有可无?
如同脚底生根,我站在原地默默凝视江璿睿,几步之遥,他在月影中直起腰,身姿挺拔。
“武胜男,我今年二十岁,从没读过大学,做着一份‘今天有明天无’的工作,过着没有朋友没有自由的生活。和我谈恋爱的人会很辛苦,需要忍耐。你如果要拒绝我,这些理由我都可以接受。但只有一个要求,对我公平一点,你可以等待八年,我同样可以,甚至更久,年轻大概是我唯一的优势。二十八岁,希望不算太晚。”
像临终审判前的最后一次自我辩护,江璿睿的神情好认真好冷峻,尾音落地,他转身离去,不留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
寒风复起,声势猛烈,吹得我来不及拾起到的空啤酒罐翻滚出好远。我在最需要勇敢的时候,选择懦弱,没有一丝勇气去追上他。
原来他很好很好,我一直不知道,相形见绌。
作者有话要说:
☆、问自己,爱不爱
江璿睿是个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的人。自那个夜晚,我再没有接到他的任何一通来电。不要问我为什么没有主动联系他,因为我也想不明白。总是在一次又一次对着他的号码发呆之后,轻轻按下锁屏键,悄然萎靡。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情怯”,他走进我心里,我退到心门外。
反反复复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我没想到居然会接到二姐的电话,她可是从来没有一次主动找过我。接通电话我们几乎同时开口:
“二姐,有事吗?”
“三男子,你在哪儿?”
我们又同时停顿后,二姐接着说道:“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来看你了。”
“真的吗?”大学读了快六年,第一次有家人来看我,我忍不住兴奋道,“宿舍信号不太好,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我在江璿睿家,你过来吧。”
什么!这真是一个奇妙的组合,我二姐加江璿睿,十足十令我意外。
“你怎么会在他家?”
“找不到你,我就联系他了。”二姐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又急急催我,“你快过来吧。”
“这样……要不,你打车来我学校,东西带的多……”
没讲完,电话被二姐撂断,再打,已经是欠费停机提示音。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算算现在是上课时间,带着点侥幸心理,我赶到江璿睿家。
接连两个寒暑假没有回过家,许久不见的二姐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大概旅途劳累,她显得有些憔悴。一向寡言少语的她见到我没多说什么,递了条围裙,带我走进厨房,要我给她打下手。
望着流理台上各种蔬菜肉类,我猜她可能想拿出她最引以为豪的厨艺,给我,还有江璿睿做顿家乡菜。这说明,一时半会我走不了了,不免忐忑又故作随意地问:
“江璿睿呢?”
“他说今天工作安排多,会到很晚,估计不会回来了。”二姐把洗好的鱼放置在砧板上,一点点地片出无刺的鱼肉,刀工细腻,要非常小心专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二姐就开始负责一家的晚饭。她手艺特别好,春节的团圆饭,也能一手包办,还可以让凡是吃过的人赞不绝口。
二姐性格温良,夹在强势的大姐和叛逆的我中间,一直本本分分,是最听爸妈话的孩子。毕业后没多久就听从爸妈安排,嫁给了相亲认识的二姐夫。他们一个是研究所的小科员,一个是小学老师,和所有世间的小夫妻一样,过得平平淡淡,稳稳当当。
她不善言谈,跟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是想平凡简单地过日子,每天都为家人做一桌丰盛美味的饭菜,我想应该实现了。二姐长得并不出众,可在厨房这一方属于她的自由小天地里,她时时显得神采奕奕,自信迷人。
看她从容不迫的忙碌着,我入了神,似乎隐约听见她说了句什么,却没听清,又问了问,她才放下手中的活路,对我微笑,
“我离婚了。”
“啊!”
闻言我彻底傻掉,手里削好皮的土豆滚落到地上,也没有知觉。二姐表述这件惊天大事的口吻,像聊雨天带伞出门一样,太平常不过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捡起土豆,拿到水池边细细清洗,慢慢说道:“你姐夫有外遇,被我发现了,装模作样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他。爸妈,大姐,大姐夫都劝我算了,给他一次机会。我考虑了三天,没答应。”
“从小到大我就一直过着顺其自然的生活,对未来对生活没有太多的憧憬,爸妈的建议安排,全部照单全收,没有任何自己的想法。我不像大姐,有能力做出爸妈满意的决定,所有事都能由自己做主。也不像你,倔得像头牛,不想做的事宁愿挨打挨骂,也不屈服。
“我原以为这样挺好,懂得知足,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直到发现你姐夫瞒着我,和他初恋情人在一起大半年,他告诉我,和我在一起没有生命的激情,我才发现,人应该活得更自我一些,我不怪他,我也想重新开始新的,不一样的生活。”
以前在家里,我惹祸,大姐立功,二姐总是扮演着一个存在度很低的角色,永远不出挑,不出错。我的印象里,不记得她有哪个眼神表情专属于她,过目不忘。可是现在,她每说一句话,眼睛里都透着淡泊睿智的光,不同以往。
“二姐……”
她将一大把青菜递给我,会心一笑,“三男子,我来找你,不是来诉苦的,只想放松心情,让你好好陪我到处玩玩儿。我从来没有旅游过,也想体会一下‘脚在地狱,眼睛在天堂’的感觉,好吗?”
扬起手里滴水的菜叶,我高声回应:“好!”
一顿可口的晚饭,我们没有再提不开心的话题,二姐却主动打开了让我纠结的另一个话题,
“三男子,你和江璿睿在谈恋爱吧?”
嘴边的筷子一停,我心虚地说:“没,没有啊。二姐,你从那儿听说的呀!?”
“不是听说,是直觉。”她放下碗筷,走到我身边坐下,“虽然是亲戚,但我和他并不熟悉,他很可能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可今天下午,我给他打电话,说是你二姐,他连问都不多问就去火车站接我,把我带到这里,还说最近工作忙,暂时不回家,我可以随便住。
“我说我给你做顿家乡菜,他马上又带我去超市,时不时地提醒我,你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我让他回来吃晚饭,他推脱的表情和你刚才问我他为什么不在家的表情一模一样。二姐不傻,他对你有没有感情,我看得出来。”
二姐眼光犀利,短短相处看得太透彻,我无从反驳,只能嘴硬,“没有啦,大家本来就是亲戚,出门在外也不容易,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武胜男。”二姐直呼我的全名,我又看到一种前所未闻的肃然,她理了理我的鬓边碎发,说,“我不知道你们是吵架,还是怎么了,单纯觉得,有些事是需要面对,才有机会解决。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嗯。”
“所以,你对他呢?爱吗?”
太多人说我们在一起,可从没一个人问过我究竟爱不爱江璿睿,包括我自己。爱,当然是爱的。但有多深多浓,能不能不顾一切,心甘如怡,能否像他对我一样,我也不知道。
面对二姐的问题,我沉默了。她将我揽进她的肩膀,抚着我的背,声音轻柔:“不要紧,不用回答我。你自己想好了,告诉他。”
“好。”
此后,二姐再没有提到江璿睿,我们并肩坐在一起回忆往事聊未来。她说她想开一个小餐馆,给客人做“家”的味道。我说,未来遥不可及,没想过。或者,其实是不敢想……
二姐来的第二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说订好了南方小岛的来回机票酒店,五天四夜,让我一定陪她去。我怎么可能不答应,和她约好第二天机场见。
坐在宿舍的床上一件一件收拾行李,我有点心不在焉,脑海里又涌入那晚的江璿睿。他眉目之间流淌的滴滴爱恋,说的每一句话清晰地犹在耳边。当时迟钝不觉,现在想来,是汩汩悸动,心口酸胀的疼。
咦,怎么手指也刺刺的疼呢?我低头,一滴血珠子立在指尖,鲜艳的红色。忙将手指含进嘴里,不浓不淡的血腥味扩散在口腔,我像被一道闪电击中,骤然一幕画面回闪出现——被林晓晓打得流鼻血的我坐在床边,江璿睿跪在我面前,用冰毛巾替我冷敷。
当时我曾想,如此的细微呵护,这辈子,我可能再也遇不到。
对啊,江璿睿,错过你就是一辈子!
没再有一分一秒地犹豫,我拿出手机按下江璿睿的号码。尽管时间已经来到深夜,我仍心怀期待,像等待黑暗尽头,第一道曙光来临。
“喂……”
“江璿睿,我爱你!”鼓足勇气,我用尽生命的力量,喊出心声。急速的心跳好像已经窜到我嗓子眼儿,如咚咚鼓擂。
手机那头再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