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      更新:2024-10-23 14:56      字数:4837
  密实的绿叶间透不过一丝阳光,江璿睿一动不动地躺着,静静承接阴凉。我站在山坡下,看不到他的表情,猜不到他的心情,止步不前,想起刚刚巧遇化妆助理小吴,她对我耳语的一番话。
  她说,今天上午没戏的江璿睿到片场专门找到林晓晓,两人在化妆间里待了好久。前后脚出来,江璿睿面无表情地急匆匆走了。林晓晓黑着张脸,一上午的拍摄都不在状态,大失水准。
  小吴笃定,江璿睿是为了我挨林晓晓巴掌的事儿,找她理论。她还说,江璿睿一定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真羡慕,真嫉妒,只是不恨。
  我问为什么?她笑,看我像看个傻子——因为你们很般配呗!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人说我和江璿睿合适般配是一对了。成语里三人成虎,我突然觉得是不是说的人多了,有一天我就真因为该顺应民意,而和江璿睿走在一起。
  我们之间有没有可能存在爱情呢?
  活到二十几岁,我的恋爱经验精确为零,暗恋经验倒是和抗战有的一拼。比较起年少时光里,围着徐陌舟兜兜转转,默默恋着的那些年,我似乎并没有爱上江璿睿。
  他没有让我念念不忘的惊鸿一瞥,我甚至对小时候的他,印象也极其模糊,更不记得两年前和他在这个城市的初见。他没有令我钦慕的性格魅力,我可以说徐陌舟睿智从容,温文尔雅。但要为江璿睿这个名字前加定语的话,我想我会说顽皮恶劣,不可理喻。他不会谦谦有礼地待我,反而整天调侃戏谑我的各种缺点,以满足他无可救药的恶趣味……
  我就这么想着想着,不自觉地默默迈开步子走近他,一步之遥,我又倏地驻足。因为我惊觉,满脑子在细数他种种不是的这几分钟里,自己的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不曾落下。
  以前只有幻想和徐陌舟成双成对,我才会像个花痴一样蠢蠢傻笑。现在,我列着江璿睿罪状,一条一条不带重样的义愤时刻,竟然也笑得痴,像朵等不到时令,着急绽放的花。
  也许,这只是一个假设,我爱上江璿睿了?!
  不对不对,我刚才从宾馆一路找到这里,不是在想这个问题的。嗯,我其实是想就他和闻玺尔的激情戏,谈点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倒好,一想起来,我就顺便把几个月前,他以和尤麦菜菜子拍吻戏为由,状似大度地赠与我初吻,那场拙劣戏码给一并想起来了。
  会不会我找他谈点什么,他故技重施,再对我干点什么吧?
  我不常把自己比喻成朵花,因为这样不符合我在黄尚他们心目中的铁汉形象。今儿好不容易自喻了一回,我好像真如一朵见到蝴蝶,变娇羞的花。
  俯视着闭眼躺在草坪上,神情舒逸的江璿睿,我忽然紧张地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
  莫名有所顾忌,这在以往和他的相处中是从没有出现过的。踌躇了一会儿,我决定照旧坦荡,无所顾忌。结果好像为冲破突生的羞赧,我把自己给坦荡过头,变百无禁忌了。
  想都没想,我噗咚跪在他身侧,抬起手开始呼他小巴掌。力道倒还不重,就是嘴里的话说出来,自个听着有些别扭,
  “喂,喂,你怎么了?怎么了?醒醒,醒醒啊!”
  此刻,要是贾导在旁边,他一定会喊卡,指责我表演浮夸,没走心。
  眼见着江璿睿白嫩嫩的脸蛋渐渐泛潮,晕开我很想装没瞧着的红晕。我走心一思量,原来他不是在凹造型,是真睡着了呀!
  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子,紧贴他的耳廓,我内心硬汉的国际定位开始作祟,轻飘飘又酸溜溜地对他吴侬软语:
  “再不醒,我可亲你了啊!”
  没羞没臊地念叨不知多少遍,江璿睿仍和传说中以及我记忆中一样,像睡死过去了,真正的处变不惊。
  原来耍流氓的确是项体力活,我光动动嘴皮子也累了,索性顺势在他身边躺下,装小资,享受偷来的悠闲。
  看花了头顶榕树的翠艳欲滴,我偏过头又看江璿睿的秀色睡颜。老天爷不公,有些人生来便赏心悦目,不用衣着陪衬,不用故作潇洒。江璿睿只这么静默躺着,说他是副令人心旷神怡的画,太俗套。应该说,有他在,天地美妙,万物斑斓。
  我像入了魔,呆呆凝视他,他却保持熟睡模样,猝不及防地开了口,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我都配合你老半天了!”
  这就是实打实的江璿睿,有人神共愤的本领。只一瞬,便让美妙天地支离破碎,让斑斓万物黯淡无光。
  翻身坐起来,我回头见江璿睿依然悠哉自得地闭着眼,又嘴角噙笑,踢向他得瑟正欢的小腿,“起来起来,有话跟你说。”
  话尾落地,他立即顺从照做,一只手臂自作主张地盼上了我的肩膀,接着脑袋也自发地埋进我的劲窝。好似怕被我推开,他哼唧两声,又呢喃道:
  “天儿太热,头有点晕,脸也有点发烫,是不是中暑了?”
  我多实在呀,也不好戳破他乘机装虚弱,吃我豆腐的花花肠子。更不好直接告诉他,你脸发烫,究其根本源于我的小巴掌。
  赶忙频频点头,敷衍附和,我心思其实全在先前困扰我很久的那个问题上。我总不能像个八卦记者一样,生猛犀利地问:江璿睿,和闻玺尔的这场激情戏,你期不期待?兴不兴奋?热血沸不沸腾?
  “江璿睿,你期不期待?兴不兴奋?热血沸不沸腾?”不知怎的,我嘴一张,大实话全吐露出来了。只感觉肩头一沉,再一轻,江璿睿的俊脸停在我对面,脸上是好整以暇的表情,正等我接着往下讲。
  抬头面朝天干笑三声,我转回来又是皮糙肉厚的好汉一条,脸不红心不跳,“我其实想问你,当初小小年纪参加选秀,被ATC相中之后的感想如何?”
  他似乎不太相信,“你真想知道?”
  “嗨,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摆摆手,我演半仙,头头是道地说,“你一定是陪朋友参赛,随手填了张报名表。然后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轻松取胜,顺利签约。明星访谈里都这么讲,好像只有歪打正着才是成名的最佳途径。娱乐圈有多穷极奢华,你就要表现地多云淡风轻。我可没听哪个明星说,我从小到大的理想就是成为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星影星。”
  光顾着就事论事,一时忘了要顾忌江璿睿这个圈内人的感受。我说完对上他深沉如渊的一双黑眸,以为自己的明察秋毫深深地伤害了他,而且眸光之深,我肯定没法一笑而过。
  就这么僵持数秒,结果是他一笑而过,不仅像既往不咎,和我泯恩仇,还像那首霸道的歌——《得意的笑》。
  “猜错了,我是自己报名参见的,为了五万的奖金。然后第二轮就被刷下来了,要不因为文哥当时是评委之一,我不可能进这个圈子当艺人。”
  “看来文哥是你的伯乐啊!”我感叹完,穷追不舍般想扯回话题,“那你不担心会失去很多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吗?比如隐私,比如自由,比如初吻,比如……”
  他凑近我,笑眼弯弯,目光熠熠, “比如什么?”
  我灵光一闪,“比如交朋友的权利。”
  “还有呢?”
  我灵光再一闪,“比如择偶的权利。”
  “还有吗?”
  我灵光又一闪,火光也跟着一闪,低吼道:“比如选剧本的权利!”
  天高地阔间,我这风风火火一声吼,底气十足,震得我和江璿睿俱是一愣。我呆呆盯着他,只觉有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滚过,简直无地自容。他定定瞅着我,似乎像没听明白我话中的深意,尚在努力思考。
  “算了,算了,当我没问。”
  烦躁地耙耙头发,我懊恼从头至尾根本没有理清楚自己的情绪,才会逻辑全无,说多错多。我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当全然不知江璿睿和闻玺尔有场激情戏,也从不曾试图多嘴,一番胡言乱语。
  屁股刚离地,手腕突地一紧,我又被江璿睿扯了回去,直愣愣跌进他怀里。侧脸紧贴他的胸膛,感觉到他的下巴轻抵在我的头顶发间,我没有费劲挣扎,他也好像心知肚明般,没有加大手上力道。
  过去的八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为爱而活,固执坚定。虽然注定徒劳无功,也要像个不求回报的斗士,骄傲地相信,我才最懂爱的真谛。
  其实,爱的真谛是什么?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我遇见你,彼此心里都没有别人,恰好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走在一起,我不想海誓山盟,你不念天荒地老,因为你我的时间总是不太够,一眨眼就都老了,还好你仍喜欢我,我也依然喜欢你。
  所以,江璿睿,我消耗掉八年,心里的那个人已经渐渐走远。等到对你足够公平的时候,我想,我们可以试试。
  “江……”
  “武胜男,我明白。”
  他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却如此巧合地像给了我答案。我很满意,笑出声音。他听见了,没问为什么,只是低低柔柔地对我说:
  “我有分寸,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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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颠覆大玄皇宫的一个祸害,我时刻谨记:
  两面三刀;
  草菅人命;
  与宋晋尧斗智斗勇!
  ☆、小糖豆,别害怕。
  我选择无条件相信江璿睿,但对不知何时会开拍的激情戏,我没法选择不别扭不忧愁。心有戚戚地过了几天,我没等来那场激情戏,倒是把小糖豆给等来了。
  彼时,我正陪着江璿睿在化妆间里梳化换戏服。后来听说,爱讲排场的小糖豆横空出世在片场,那情景,可以说是风云变色,人人自危。
  二三十位彪形大汉整齐排开,往片场门口一站,个个黑超打扮关公脸,不动也不说话,方圆百米,威慑力十足。组里百来号人硬是没一个敢靠近半步。
  两方人马,遥遥相对。这边就琢磨开了,没听说过风景区里还有收保护费的地痞混混啊。瞧这训练有素的样子,多半是哪位大人物莅临参观,指导拍摄工作。
  整个剧组什么都管,唯独不管拍电影的副导演,被人撺掇壮大胆子走上前,正想打听打听。只见大汉们行动一致,左右撤开,筑起人墙让出来一条小道儿。彼端走来一个小人,渐行渐近,还是个小人。
  小糖豆从毕恭毕敬的巨人们中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带着他那副无框太师眼镜,弹着胸前小背带裤的带子,
  “你们好,我来探武胜男的班。”
  众人闻言,你问我,我问他,交头接耳一路问下来,从导演到演员,再到灯光摄影,最后问到茶水,竟没一个认识我的人。还好站在最后偷懒看戏的小吴反应过来,大声嚷嚷,“她是江璿睿的助理,我去找她。”
  等我急急忙忙从化妆间赶过来,剧组人员们已经和黑超大汉们打成一片,吃着小糖豆派发的水果点心,说说笑笑,完全像开户外聚会一样开心,唯独不见小糖豆的踪影。正纳闷,江璿睿神秘兮兮地拉着我躲进一簇万年青后面。
  猫着腰望出去,墙角背阴处,小糖豆居然破天荒地第二次把他的仿真小手枪对向了闻玺尔,确切地说,应该是双手奉在闻玺尔面前。
  “这个送给你,你等我长大。”
  小屁孩哪里学来的,还知道“赠予信物,私定终身”这一套。头顶传来一阵低笑,我才发现我和江璿睿前胸贴后背,挨得密实。回头瞪他一眼,他比个噤声的手势,又努了努嘴示意我别错过好戏。
  我以为闻玺尔会对小糖豆的表白一笑了之。谁知,她似乎很郑重地想过片刻,认真地回答他:
  “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好意思。”
  小糖豆当场泪奔,留下闻玺尔朝我们这里睇眼过来,“麻烦你们小两口帮我安慰安慰那位纯情小男生,谢啦。”潇洒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翩翩离去。
  这一幕太戏剧化了,我们蹲在原地良久,无法消化。
  我问江璿睿:“他失恋了,你有经验吗?”
  他冲我摇头,故作娇羞地眨巴眼儿,扇动长睫,“我也是纯情小男生。”
  “……”
  其实,我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