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缘圆      更新:2024-10-23 14:55      字数:4823
  沃克尔说:“我会把它找出来。”接着划了一个着重号。
  “你上瘾了吗?”我问,“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只是想你还是不可能停止眼药的?”
  “是的。”
  我盯住她的眼睛:“那么你是如何停下来的?”
  “阿伦帮助我,他一直呆在我的身边。”
  “克劳迪娅,你认为既然依贝哈特大夫知道它们是危险的,可他还要给你开这些毒品,那是为什么?”
  “我很沮丧,我受的伤害是无法愈合的。也许他以为我给他制造了许多麻烦。”她站了起来,“我还是带孩子回家的好。”
  “天变冷了。”沃克尔附和道。
  “几周以后我们会再来取你的作证书,”我对她说,一面向大门走去,脚已经麻木湿冷,就像两段木柱子。“然后我们还可能请你飞往加利福尼亚去指证依见哈特大夫,当然是由政府出资,你同意那样做吗?”
  “我内心里那个愤怒的女人等不及要上那趟飞机了。”她微笑着说。
  我关掉了录音机,也冲她笑了:“带着她一块儿去。”
  沃克尔和我跑向哈佛广场的一个公用电话亭。因为他们修建这个广场要求只能徒步穿行,车辆禁止通过,所以我们的车都停在三个街区以外的地方。学生群和无家可归者看起来都想挡住我们的去路。我的回程飞机几小时以后就要起飞,而我仍然需要见一下依贝哈特从前在医院的上司。
  “太冒险了。”沃克尔喘着气,“为什么我要排除考虑在第一个地点呢。他应该就守在话筒旁,等着你告诉他你马上见他。”
  “我会抓住这个机会。”
  “真是很傻,我们把凡·何文小姑娘弄得太累了。”
  “直到我们证实她的故事之前,她不算太累。”
  “我们出去后到机场吧,去找点吃的。”沃克尔很坦白准备退出了。毕竟,现在已经过了中午,而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喝我们今天的第一杯“流血玛丽”。
  一个中年妇女在收费电话前放着一个帆布背包,上面写着:救救树木。在那女人移开她的手套之前我就抢上前去,从挂钩上抓起话筒,那女人却猛然转向沃克尔道:“我带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回家,否则他们会活活剥了我的皮,你明白吗?”
  阿尔弗需德·拉诺严大夫,矫形外科全体职员的头儿,很乐意同我们谈,但是四十五钟后他就有手术安排。没问题。我们调回我们的轿车,“野嘴”能干地论证着他是如何得到他的姓名、一面领着我风驰电掣般地穿越波士顿大学桥,到朗坞大街。我注意到在波士顿的人行道上的许多地点,都有马蹄印迹嵌入其中,这一定是保罗·瑞威尔和他著名的坐骑经过的地点;好的,现在他们也应该留下些疲惫的车迹来纪念我们了。
  拉诺严大夫在心脏病看护区的护士站等我们:高个头,鹰钩鼻,修剪过的黑色卷发,热情的棕色眼睛,略有些偏白的棕色皮肤,在浆过的白色工作大褂下面他打着一条红色的丝质领带,并没有印第安人口音,而是一口很有修养的牛津英语。他身上有一股湿润的英国春季期间那种紫丁香的香味。
  “一定是严重的事件才惊动了联邦特工。”话音从他的肩头传过来,他领着我们穿过病房区和IV室一直往走廊的尽头走去。
  没有时间讲客套话。
  “依贝哈特大夫在这里工作的时候,是不是给病人开了许多麻醉性的药品?”
  “只有在需要的时候。”
  “他不曾越权处理?”
  “当然没有。”
  沃克尔:“在他的被雇用的时间里你是否注意有麻醉药失踪?”
  “没有,我们从来没有过这个问题。”
  医生来来回回盯着我们看,似乎这一串提问让他感到非常震惊。沃克尔故作悲哀地朝我耸耸肩就转向窗户了。外边正有一辆有轨电车穿越浓密树荫下的空间。
  “你是否还记得一个名叫克劳迪娅·凡·何文的病人?”拉诺严大夫摇着他讲究的头。“三年前。”我有些焦急地提醒道,“她被一辆轿车给撞了。依见哈特大夫负责看顾她。”
  “我可以找出记录。”
  “那太妙了。”
  “你看起来很着急。”他友好地说,“为什么不问我你真正希望知道的事?”
  我真正想知道的是是否拉诺严大夫愿意离开他的妻子和十四个孩子跟我住到南肯色顿去,但我问道:“在阮德尔·依见哈特的行为中有没有什么东西令你相信他可能在剥削病人?”
  “剥削他们?”
  “越权开出麻醉剂,使她们上瘾。特别是妇女。使她们不得不依靠一个像他这样的医生。”
  “太荒唐了。”
  “为什么?健康保护的诡计可是一门一本万利的产业。”
  “阮德尔·依贝哈特是一个有才能,有献身精神的医生,受欢迎,受尊敬。他的工作无可挑剔。这点将以我的人格担保。如果你不相信我,你们可以找一个自己的专家来评估他的职历表。”
  “他有过什么财务上的问题吗?”
  “我的上帝,这个人出身老坎布里奇豪门,我不能想象。不。”
  沃克尔,看着我一无所获,却只是着急着去机场酒吧:“谢谢,大夫。我们还要去赶飞机。”
  这是最后一击了:“他的婚姻状况怎么样?”
  “他的妻子,克莱诺,曾是这个病室的心脏护士,他们俩比翼双飞当然在那时是这一带人们的主要话题,但除此之外我就所知甚浅,瞧——该我当差了。”他朝护士站里一个正在电脑前忙碌着的、衣穿绿色消毒医服的注册护士叫道:“凯茜·多诺万!出来和这几个人谈谈。”
  凯茜·多诺万把铅笔塞在耳背上夹住,从凳子上站起来。她是那种你可以很有礼貌地叫她“胖嫂”的人,大奶,虎背,走起路来就像个空酒瓶。
  “凯茜对阮德尔和克莱诺的情况知道很清楚。如果还有什么事情我能做的话,请不要客气。”拉诺严和我们轻快握了握就离开了。
  “你怎么认识依贝哈特家的?”
  “克莱诺和我在同一个街区长大,就隔两幢房子,“凯茜·多诺万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波士顿口音很生硬,不婉转——“在她的婚礼上我是伴娘。你们是谁?”
  “FBI”
  她不自然地笑了:“他们做什么了?没有缴税?”
  “常规检查。”沃克尔回答说,露出他的黄牙齿伪造出一个笑容,他实在是不耐烦地等着我的撤退了。
  “我们只是想和你谈谈。”
  “我要值班到四点,这以后我才能见你们。”
  这意味着我将错过我的飞机,不得不搭乘下一班或者再在波士顿度过另一个晚上,没有授权这两者我都不能自行决定。但是,将在外,我自己就是主宰。
  “好的。我们在你收工后来见你。”
  “在哪儿?”
  “在一个能找到炸肉团的地方。”
  我们一走出医院,沃克尔就离开了,宣称他将回办公室着手调查克劳迪娅·凡·何文在柏药店拿到的处方笺的记录复本,但是我确信他一定是迫不及待地冲进了最近的酒吧间并且一直呆在那儿。
  我还有一些时间,所以就在这一带闲逛。在医院的周围,你可以看到许多相关的从业人员生意兴隆。我顺着亨廷顿大街向下开,两旁都是些过时的旧式公寓——这个像都铎王朝的官邸,有一个街区那么长,那个带着文艺复兴时期古怪而俗丽的屋顶——人们穿着灯芯绒的衣服,女人的裙子足足垂到了小腿,显得如此保守;街道很干净,那些爱卖弄的人对于一双略嫌笨拙的加利福尼亚眼睛来说都是有趣的,舒适的、自以为有高度文化修养的生活实则陈腐透顶。他们整天都做些什么,去瞧波士顿交响乐团?然而,当我将车拐到马萨诸塞大街,按预约的凯茜的方位开去时,景象就变化很快。我放慢车速加大注意。这里的人们收入水平显然突降,就像一架飞机破空而出一样,我在十秒内去过的地方,已从繁华降到赤贫线以下。
  稍大一点的商场都被厚实的门掩着或挡往,只有几家夫妻老婆店还开着做生意。男人们吆五喝六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建筑物,或者在红砖排楼的路口扎成一堆,往墙上乱画乱涂。我的眼睛直直地盯在前方。因为我不想成为一桩毒品交易的见证人。
  突然两个人影闯入我的视线。车速现在是每小时三十英里,所以我不得不猛地踩住刹车。两个十来岁的黑人女孩抓住这个空隙闯过人行红灯像跳华尔兹一样走向街对面,不慌不忙,能走多慢就有多慢。她们靠着我的车已那么近,以至于她们走过时还来得及若无其事用她们又长又弯的紫色指甲在我的发动机罩上划出一道弧线,用她们忽闪的眼睛穿过挡风玻璃向我发出一次挑战。我保持着脸上不带任何表情,两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不动,尽管我清楚地知道我的武器就在我右边的皮带上以及我花多长时间就可以把它拔出来。
  我等着她们走过去,知道各种示警的尖叫声是由那些街坊们发出的。最后,女孩子们似乎意识我并没有吃她们那套,剩下的那一段距离总算是跑了起来,躲闪着其他高速汽车。我继续沿着哥伦比亚路行驶,但是我现在知道了需要警惕,并一直将保持始终。这一路可以看见一些照明建筑、空场,偶尔有几处雅致的私人住宅,某段历史的遗迹,但一切事物都因为灰暗的雾霾笼罩而失去了光泽。天空是黄白色的,就像是透过一层平纹棉麻窗帘布被照亮的一样。在这里不大见得到春天的落日景象,相反,在这个阴冷的下午天光早就接近于晚上了,似乎这世界上所有的色彩已被吮干榨尽了,只有那一幅幅街景就像是印在金属灰墁上的照片。萨文希尔属于劳动阶层的飞地曾经占据过多切斯特·柏上面那块高岗现在已被挤压成屈指可数的几间木瓦房子,窗户后面黑漆漆一片死寂。交错的树枝显出焦枯的颜色。只有邻近的酒吧间打出的招牌被樱桃红的灯光吹起了那一层陈年累积的灰尘。
  我越过“三艘希腊潜艇商店”,把车停在圣保罗教堂前。一阵凉风带着一股潮湿的水汽拂面而去。离教堂十个街区远的地方有几家沿街的店铺,招牌全是用手书的西班牙字母写成;这边的教堂是哥特式的,只不过它的尖顶已经被弄歪了,显得摇摇欲坠。我能看见老小姐们穿着不成形状的外衣,戴着方头巾,推着空空的购物小车,这些起码有十年历史的美国推车早已是锈迹斑斑。这是一块勤勉的但是被马萨诸塞无尽头的衰退弄得疲惫不堪的地方,周围是充满敌意的邻居,背靠着海湾无路可去。它坚持下来只是因为它的根基深厚。而自己制造暴力事件则一定会彻底地毁坏这份根基。
  凯茜护士正在“希腊潜艇”里等着我。叼了一支烟,读着一本罗伯特·弗雷斯特的平装本诗歌集。她没有再穿绿色的医院制服,却换成了一身斜纹粗布牛仔服,看起来就像一个卡车女司机。
  “我不得不先去看望我的母亲和父亲。”她告诉我的第一件事,“直到确信他们已吃完了晚饭。”
  “你和父母住在一块儿?”
  “他们有自己的房子、自己过活。坦白地说,他们大老了,快走不动了。”
  她在金色烟灰缸里捻熄了香烟看着我。这地方很热,有股子发酵粉味。我的雨衣顺着肩头滑了下去。
  “那么,凯茜,”我用愉快的声音说,心想我最好是能够在我们之间确立某种和睦的关系,“是什么东西使你喜欢上做心脏病护士这一行的呢?”
  “是紧张。你的行色匆匆。你必须快速作出决断,比如有人心室心动过速,你就必须决定是否要给它们一个心前区的捶击。”
  她在炫耀。罗伯特·弗雷斯特的书是这炫耀的一部分。她是在试图说明她是个聪明的有感情的人,是替人们修饰内心的人。现在她又给了我一个夸张的表情。狡诈的。毫不退避的。敌意的。
  “克莱诺·依贝哈特是一个好的心脏病护士吗?”
  “非常优秀。”她缓缓地点头,“她能够承受压力。她喜欢肾上腺素的高速分泌。对病人很好,能够提供最好的照顾。她爱和医生们争论。”
  “关于什么?”
  “药物处理。或别的任何方面。如果她认为病人拿到的是他不需要的药。我们比医生对病了解得更多。”
  “她同依贝哈特大夫争论过吗?”
  “为什么她要同他争论?他带她到加利福尼亚去了。”
  “这是她结婚的原因?”
  “我不知道。”凯茜护士笑了起来,“这似乎对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