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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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当 更新:2024-10-23 14:55 字数:4919
倒了我服你。我跟你说的话到此为止。”
唐末本来还心存希望,希望自己看走眼,希望他另有苦衷,及至听到这番所谓的心里话,只想骂一声老混账。
“潘局,我也跟你说几句心里话吧。”他清清好像锈掉了的嗓门,顿了顿,说,“我查夜来香,查宁远,不瞒你说,不那么无私,我有私心,希望自己破大案,立功受奖,甚至破格提拔。我有虚荣心,这虚荣心还不浅。但是,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把你也查进去。我很……你可能不能体会我的心情,不单单是因为你是宁宁的爸爸,我母亲的丈夫,而是……怎么说呢,其实,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把你当偶像一样的崇拜,我一直想,为什么你不是我爸爸,我多想你是我爸爸啊,破过那么多案子,抓过那么多坏人,受人们尊敬爱戴。我想我长大后一定要像你一样。所以,当第一次看到你跟李元春吃饭,回来的时候,他的司机塞给你一个信封时,我感到,幻灭。社会风气是不好,可是,我觉得你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啊。潘局,我今天邀你到这里,跟你说话,我希望,你把我说服,让我把这些玩意儿撕碎扔向大海。希望,你能让我对你保持一贯的尊敬。可是现在我很悲凉。连你这样的人都无法善始善终,那么,是不是说,我们这些还有点理想的年轻人,即便不堕落,也会向风气投降,变得庸俗。缉私,就是份职业,不必当成立身之本,加入情怀。我们拿点工资,吃吃喝喝,看看八卦、发发牢骚也就够了。是不是这样?”
潘时人目中闪过晶莹,他笑一笑,面色又变得和煦如春:“孩子,仁至义尽。我领情。好了,不早了,快回去吧。宁宁还等着你呢。”
潘时人望着大海潮涨潮落,等到摩托车声终于消失的时候,他开口了:“元春,你出来吧。”
矮小发胖的李元春像只轮胎一样从岩石后滚了出来。
“你找了个好女婿呀。正气凜然。说得我都想弃暗投明了。”
“别讽刺了,我跟他一个年纪,比他还正。你也听到了,他在查我,证据七七八八搜了不少,关键是不屈不挠要捅到天上去,我该怎么办?”
“你怕什么,简单。收拾这种驴脾气的人我最擅长。你只消告诉我一个尺度。”
潘时人打哈哈:“我女儿的幸福都指着他呢,我可不希望他缺胳膊少腿的。”
“明白。你看,我们在这吹够了冷风,身体乏得很,不如去世纪洗个桑拿?”
“元春,我的身家性命都奉到你手上了,你总该跟我交个心,宁远的董事长究竟是谁?”
“哈哈哈哈,老潘,急什么吗?等以后咱们成一家人了,就知道了嘛。……你看,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从来没让你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吧。分寸我都懂的,到你这位子上,不做什么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成全。……香港那批货,听你的话没出库,总不能永远存着吧……”
4
总体来说,潘宁对自己的婚姻生活是失望的。
因为身体素质不好,她听从医生的劝导,办了停薪留职在家保胎。她一天的日子大概是这样的:早餐,看书,做孕妇操,听音乐,中饭,午睡,小区散步,上网或看书,晚饭。起先,还能体会到做准妈妈的快乐,但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未免无聊。
她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是唐末回来;最沮丧的时刻,是唐末来电说有事回不了。
后者是常态,前者是偶然。这就让本该备受呵护的孕妇备尝冷落,心里的躁郁之气日日攀升,亟须发泄;而唐末工作忙压力大脾气暴,两人针尖对麦芒,经常为一点琐事上纲上线,把难得的相聚时光弄得战火纷飞,硝烟弥漫。
比如说,唐末酿回家,其实潘宁也没睡着,因为烦他不顾家,她会冲他吼:这么晚,你索性就别回来了。一回来,就把人家吵醒,讨厌死了。当他试图跟她诉诉苦的时候,她会说:你们单位那点破事我才不要听。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我?我一天没说一句话。而在唐末那里,这—天是在螅滤氖炊鹊牟漳诙裙模挥腥群鹾醯姆共顺裕荒芸蟹奖忝婢涂笕苛λ熬褪且煌扪牡暮#@说唪ぷ牛薏坏冒盐咐锏亩鞫脊牡烦隼础=崾挝瘢蠹叶祭鄢梢惶啵鸬耐露荚谒奚崴耍挥兴思掀乓幻妫ㄉ狭礁鲂∈蓖腋希四共涣烨椋祷凹泄鞔埂?br />
长此以往,他任务结束晚了就不再回家,心情不爽的时候,宁愿找朋友喝酒解闷,这落在潘宁眼里,又是不关心她的罪证。
有一日,潘宁半夜醒来上厕所,看到电视屏幕无声地亮着,一片蓝汪汪的光在地板上,照亮沙发上机着的一个身影。指尖下垂处滚着几个易拉罐,有酒气逸出来。
她怒从心中起,过去把电视关了,又去推他。
“哦,宁宁,我吵醒你了?”唐末努力朝她微笑,但口腔喷出了酒气。
“谁让你喝酒的?”潘宁板着脸,“把衣服脱了,洗澡去。”
“就喝了一点点。哪个男人不喝酒?我明天还要蹲点,洗了也白洗。你别管我,去睡吧。”
潘宁看了他几秒,动手剥他衣服:“就要你洗,我的话你还听不听。”
“宁宁,我真的很累,让我睡一会儿。我不跟你似的,不用上班,想怎么睡怎么睡?”唐末拂去她的手,侧个身,将脸朝向沙发背。
“喂,你以为我喜欢?天天没人说话,一天重复一天的单调,我都快闷死了。我巴不得工作,要不是为了照顾你孩子我现在至于这样吗?”
“那也是你孩子好不好?你别老一副不情不愿为我牺牲的样子。”
“本来就是因为你,我根本没打算要孩子,可是你连安全套都不戴就——”
“是你同意的。”
“我那会儿阻挡得了你吗?”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个成语的意思你是不是要好好领会?你自己守牢了我能奈你何?别动不动跟我翻旧账。喂,你是不是闲得没事干半夜三更也要跟我磨牙?”唐末的火气慢慢聚拢起来。
“谁要跟你吵,你说这邻里邻居都是你同事,怎么人家就能循规蹈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庭与工作两头兼顾,两头都顺?我真怀疑'pai派'是不是G市走私太过猖獗,又或者你们局里其他同志都挂了,就剩你老哥们儿一个战斗在前线。好吧,要是做到我爸的位置,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能体谅,可你不就一小兵吗?别把自己当总理好不好?”
“你是嘲讽我混得差?”
“不敢?”潘宁根本不怕跟他凶,她一觉睡好正有饱满的精力吵架,不说说话,憋了一天的嗓子都要生锈了,“夜来香的案子,以为你能破获,然后立个一等功,提拔个科长什么的,可结果雷声大雨点小,到现在徐曼是自杀还是谋杀都没搞湥С!?br />
“你懂个屁。”
“你能不能不说脏话?还有,把无辜的人弄进去,结果失踪了,很多年过去了还没个定论。你们警察是吃什么的?”
“说来说去,你就是放不下他?”
“活生生一个人突然就消失了,你叫我怎么释怀?谁叫你把我扯进去的 悔死了,当初以为你是缉毒英雄,结果你狗熊都不如。我银你说,他要有事,一辈子不会原谅你。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给人用刑了,你这个人什么做不出?”
“你闭嘴。”唐末架住她的肩,眼圈里都是血丝,“告诉你,那案子我从来没有放弃。就是因为不妥协,他们要把我发配到H岛。”
H岛是G市海关下面的隶属关,离G市4小时车程,地处偏僻,条件艰苦,派到那边工作,称流放或者下放。
“你什么意思?”潘宁一惊。
唐末放缓语气:“宁宁,很多事,我没法告诉你,是纪律,也是不想破坏你的心情,我不求你做贤妻良母,我知道你也不可能是,但好歹体谅体谅我成吗?我很累。”
潘宁蹙蹙眉头:“有没有找找爸爸?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愿去,爸爸或许可以说上话。”
“他?”唐末冷笑了声,又息事宁人道,“好了,你就别掺和了。总之,我跟你保证,有生之年,我会把夜来香的案子破了,让你跟你的心上人见上面,哪怕是尸体骨灰,总之给你个交代0K?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怎么可以这样轻飘飘地谈一个人的死?如果不 是你——”
“那你要我怎么样?为他殉葬?”
潘宁冷笑道:“你就算了吧。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是不是每周去见影子?希希上次来说漏嘴的。你没时间跟我说话,可是你每周都抽时间去吃她做的饭……”
唐末站起来,拽过查验服,冷冷的表情:“我还是走了。反正不让睡。”
“滚吧,有种别回来。”
唐末努力调匀呼吸,说:“潘宁,我跟你说,你再这么无理取闹……”
“怎么样?想离婚是吧。没关系,随便。不过孩子归我。”潘宁像个斗士,昂头挺胸。
唐末狼狠瞪她一眼,嘭的把门关上。
房间睹然空寂。潘宁瘫坐在沙发上,如被遗弃的怨妇。她想,如果是慕远,绝对不会这么野蛮地欺负她……悔不该没有主见地任凭他作践。想着想着,她的眼睛蒙上雾,轻轻啜泣起来。
门又开了。一阵冷风灌进来,她一个警醒,连忙抹泪,而后先声夺人嚷道:“你怎么不走呢?你这么出息,回来干什么?”
唐末说:“我不回来你还不哭死?”
他靠近她,把她拥住,摸着她的肚子说:“豆豆,爸爸不是想惹妈妈生气。爸爸只是累了。爸爸有时候确实没有耐心,不该对妈妈吼。爸爸现在就听妈妈的话去洗澡。”
潘宁低下头,说:“算了,你别去了,我给你拿床被子,你小心别感冒了。”
“不,我要跟你和豆豆一起睡。”
潘宁把脑袋抵到他怀里:“我不好,你别答理我。”
“我知道你很闷。等过了这阵子,我好好陪你。”
这是他们最常规的吵架经过。虽然大多时候会握手言和,但中间的针锋相对也很伤人。当然,她和唐末也不是永远像斗鸡一样,也有很温馨的时候。大多是一觉醒来,他趴在她身边听胎音,跟他儿子煞有介事地说话,清晨干净而耀眼的阳光洒进来,在他发丝上蹦出五彩光芒,他坚硬的轮廓变得柔和,甚至有一丝童稚的神情,这时候她由衷感觉幸福,也开始如他那样相信她将有个儿子,长得跟他一模一样。那是他给予她的礼物,代替他守在她身边。
日子就这么一地鸡毛地流过去。
快到年末的时候,有一天,小潮给潘宁打电话,邀她参加一个慈善拍卖晚宴。小潮有钱有闲,最爱策划各色慈善活动,以消遣无涯时光,同时洗涤灵魂,为晋升天堂铺平路径。
潘宁说:“我也不是有钱太太,又是这副样子,还是不去凑热闹了吧。去了,也是增加你们负担。”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就是送你一份惊喜。”
“喜从何来?”潘宁试探。
“那么好奇的话就来吧。如假包换的大惊喜。不过,我真有点怕你太受 惊呢。”
“最讨厌你这种吊人胃口,又一副就不告诉你的样子。”
“呵呵,就是要急死你。来吧,反正你在家也无聊。对了,千万别带家属。”小潮跟着又补充。
…嘿。。。嘿~嘿!
“那人面子大得很,我想带,人家还未必肯赏光呢。”
“说实话,真怕唐Sir找我算账。……不多说了,到时我来接你。”
聚会订在世纪安泰酒店。那天下了点雨,不大,但给G市带来了几分萧瑟秋意。去之前,潘宁略微收拾了下,化了淡妆,穿上小潮送的价值不菲的孕妇装,揽镜自照,也别有一番风韵。
大概是因为唐末不怎么在身边,事事亲历亲为的缘故,潘宁一直不胖,从后头看甚至看不出有孕在身的样子,但从前边或侧面看,6个月的肚子已经很可观了。
她俩差不多是第一拨到的。小潮将潘宁摆在会客室内间休息,自己则去处理些会务工作。
陆陆续续有客人被领进来,大多是一身大牌雍容华贵的有钱太太。潘宁跟他们都不熟,只是笑笑。她们彼此有认识的,就热络攀谈起来,多讲丈夫的生意经、子女的养育经,捎带服饰与美容。外间是男士,不知讲什么轶事,不时爆发出轰的笑声,比起这边的鸡零狗碎倒更场面一点。
不多时,外间男人们皆站起,潘宁看到众人簇拥着一个谈笑风生的中年男子到了。潘宁认出是王副市长,本地新闻中时见他尊容。长得其貌不扬,但闪烁的小眼睛透露着精明。有个矮胖的穿背带裤扎领花的男人在他身前身后应承,不时说出几句俏皮话,引得众人捧场送笑。潘宁知道这人就是此间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