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掉年少岁月的人，不止她一个。
  05
  莫子余从工作室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林浅早就睡下了。
  她吃泡面饱得有些睡不着，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刷刷微博。她的微博新增了些粉丝，大概是她的剧迷们。
  忽然有一条私信进来，莫子余点开。
  蔺颂：　西市有一间骨头汤味道非常好，用扇子骨加足冷水慢慢熬煮，再添葱、姜、酒、醋调味，肉质鲜嫩，汤水浓郁，有助于骨骼复原。周末一起去
  他写得那么细致，莫子余可以想象到一碗热气腾腾、浓郁鲜美的骨头汤。
  她思索片刻，脑海中不禁浮现那人温润谦和的脸。
  她回复了：　好呀。
  想了想，她又发了条私信给蔺颂：　医生，睡不着觉怎么办
  蔺颂：　喝杯热牛奶，最好加块甜饼干，有助入睡。
  莫子余：　我刚吃了车仔面，好撑。
  蔺颂：　数水饺。
  莫子余：　我会越数越饿的。
  蔺颂：　。。。。。。
  莫子余看到他打的一连串句号，扑哧一笑，好像看见了他无奈苦笑的模样。
  她望着发光的屏幕，”蔺颂”两个字透着淡淡的光，温柔缱绻。前一秒那些由于慕宁平而汹涌袭来无法平息的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
  蔺颂更新了一条微博，他分享了一首英文歌，他写：　慢歌有助睡眠。
  莫子余点开歌曲，塞上耳机，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褥中。
  歌曲低回婉转，歌者声线沙哑低沉，若有似无。她沉沉睡去。
  莫子余比慕宁平幸运，她至少还能够安稳入睡，而他只能不断工作透支全身的体力才可以睡一觉。
  在这座城里里，有多少伤患者无法入睡
  隔日，莫子余起的很早，这一觉睡得极好，她精神百倍。她迅速洗漱完毕就去了慕宁平的工作室。
  候选演员今天要直接试戏，慕宁平挑了几场感情波动较大的戏让他们来演。
  由于《灯火阑珊》是一部以同性恋为话题的电影，演员们均是精致俊朗的美少年，莫子余看到他们一个个深情相拥，不禁鸡皮疙瘩都起了。
  她并没有歧视同性恋，只是也不习惯看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热泪盈眶。
  “全是垃圾。”慕宁平眼神凌厉，语气强硬迫人。
  全场工作人员都静了下来，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小周用力踩了莫子余一脚，莫子余痛呼出声。
  慕宁平冰凉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你有什么意见”
  莫子余背脊僵硬，只觉大难临头，”同性恋者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夸张得妖冶、夸张的魁梧雄壮，你们只需要纯粹的喜欢对方就好，像对待普通恋人一样，再试一次”
  慕宁平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否定她的建议。
  经莫子余一说，演员们的表演缓和不少，没起初那么生硬了。
  慕宁平也终于从中挑选出形象气质以及表演优异的两个演员，大家终于在战战兢兢中完成任务。
  面试结束后，大家都离开会议室，莫子余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慕宁平叫住了她，”下周开始到圣托里尼进行为时两周的拍摄，你也一起去。”
  莫子余诧异，电影的拍摄和编剧无关吧
  他平静地睨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说：“你对同性恋很有了解。”
  。。。。。。
  他说得有理有据，她竟无言以对。
  06
  周六，莫子余按约定到医院找蔺颂。
  周末街上车流拥挤，莫子余搭计程车堵了大约一个小时，本来预计是十多分钟的路程。她有些烦闷地掏出手机，习惯性的刷刷微博。
  首页跳出了一些新闻，她往下拉。最新一条是蓝夏参加嘎纳电影节的消息，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裸背长裙，娉娉婷婷地站在闪光灯下，笑容明艳，这个就是慕宁平念念不忘的女子。
  这让的女子很难让人忘怀吧。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慕宁平。
  她接起来，”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里？”他语带焦急。
  “我堵在人民大道上，怎么了”
  “人民大道边的万达广场，你到停车场来一趟。快点。”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莫子余一头雾水，但他让她过去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她只好付钱下车，直接走去万达广场。她到负一层停车场，一进去就听见响亮的按喇叭声。
  她朝声音的方向望去，慕宁平坐在一台黑色兰博基尼驾驶座山皱眉看着她，招手示意她上车。
  莫子余只觉莫名其妙，她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上车。
  “有什么事情”
  “抱歉，莫作家。”温温软软的女声响起，莫子余这才注意到车后座还坐着一个女子。
  她转过身看，女子戴着一顶灰色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尖尖的下巴，但莫子余知道那是谁。她在无数广告、海报、电影上看过的脸，她是蓝夏。
  蓝夏抬起头来朝她温和地笑，明眸皓齿，”有狗仔在跟踪我和宁平。”
  所以她是被叫来当挡箭牌的
  莫子余只觉好笑，伸手就要打开车门下车。
  猛地，莫子余被用力一拉，跌进了慕宁平怀里，他紧紧地扣住她的手腕。
  莫子余惊讶地看着他。
  他低声说：“等下如果记者问，你就说我们是来一起商量新电影剧本的。只有我们两人会惹人生疑，谢谢。”他的语气一贯的强硬。
  莫子余觉得心脏就好像被扎了一针，刺痛难忍。
  慕宁平放开她，开车驶出停车场，果不其然，一大堆记者马上蜂拥而至。
  慕宁平镇静地摇下车窗，说出早已预备好的台词。
  莫子余一言不发，细白的指尖紧扣车门。
  他们安全离开狗仔队的包围。
  “我要下车。”莫子余一秒都不想继续待下去。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慕宁平淡漠地说。
  “我要下车。”她必须咬紧牙关才能不让眼泪流下来。
  慕宁平也没再说什么，在路边停车让她下去。
  莫子余下了车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慕宁平开车扬长而去。她紧握拳头，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滚落。
  那些穿透年月的无法平息的心酸刻骨铺天盖地而来，将她吞噬。
  她一直一个人凝望他追赶他，一个人欢笑一个人流泪，一个人忐忑一个人燃烧，他什么都看不到。他的眼光始终在别处。
  她无力地蹲下来，在街头哭得一塌糊涂。
  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屏幕，泪水滚落在”蔺颂”两个字上。
  心底莫名软弱，她接起电话。
  “还在堵车吗”他问，语气不急不缓。
  莫子余大哭了起来，就像受尽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可以依靠的父母亲，压抑的情绪决了堤。
  电话那头很安静，良久，他说：”我去找你，等着。”命令性的口吻，霸道又坚定。
  可是那一瞬间，莫子余觉得悬着的一颗心安稳了下来，有一个人让她等着，有一个人正不远万里地来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在现实生活中，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希望有这么一个人只需要你一通电话就能千山万水地赶来，那个人不是你的亲人、不是挚友，那个人只是纯粹的喜欢着你。
  ☆、Chapter　4（1）
  Chapter　4
  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01
  蔺颂找到莫子余的时候，她蹲在人行道正中间，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像个迷路的小学生。他大步走过去，蹲到她的跟前。
  “堵车而已，不用哭成这样。”他伸手摸摸的她的脑袋，温热的指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莫子余压根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话，极其无语地抬头看着他。
  蔺颂看莫子余一副吃瘪的模样，小脸像泡发了的包子，非常可爱。他笑了起来，眸色若山水明净，”无厘头的搞笑是和你学的。”
  莫子余也笑，抬手抹了把眼泪，擤了一下鼻子，”怎么不学些好的。”
  蔺颂拉她起来，拍拍她的脸，”来日方长，现在先去吃肉吧。”
  莫子余随他上了车。
  蔺颂递给她一盒松树熏香，”这个给你，熏香对睡眠也有帮助。”
  莫子余接过，顿了顿，看了眼他平静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你不问我为什么哭”
  “我问了，你会说吗”他专心发动车子。
  “不会。”
  他轻笑了声，腾出一只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所以我干吗自讨没趣。”
  “做你们医生这一行的性格都这么好吗知情识趣，什么都拿捏得刚刚好，和你们交朋友也太舒服了吧”莫子余低头把玩那盒熏香。
  “医生工作强度很大，性格不一定都很好。”他停了一下，继续说：“而且，我并没有要和你做朋友的意思。”
  “啊”难不成一直是她自作多情他一直是在尽医生照顾病人的本分。
  “我喜欢你，你知道吧”他自然地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莫子余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嗔目结舌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他温温凉凉地看了一眼莫子余，”你知道的，只是一直假装不明白。”
  莫子余结结巴巴地说：”你。。。。。。追女孩子都这么直接吗”
  “在你之前，我没追过女孩子。可是直接明了不是很好吗，对自己坦诚，反而比较简单。”
  “这种话，怎么可以想说就说出来。。。。。。”她喜欢慕宁平一憋就憋了七年，包括现在，她觉得自己又兜回了七年前的死胡同。
  “想说出来就说出来。”他莞尔。
  莫子余无奈地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你很坦诚；可是我。。。。。。”
  “我说了，来日方长，我不怕等。”
  一生那么长，他有大把时间与她一起虚度短的沉默，大的无意义，一起消磨精致而苍老的宇宙。
  02
  与蔺颂喝完骨头汤后，他们一起去附近的剧场看了一出话剧。
  话剧的名字很特别，叫《恋爱的犀牛》。话剧中将陷入爱里的人比作视力极低的犀牛，过分夸大所爱的人与别人的差别，愚钝又盲目。
  这是一个偏执狂的故事，莫子余看得泪流满面。
  故事男主人公马路说：　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决定不忘掉她。
  莫子余觉得他的话像一根锐利地刺扎入她的心脏，她艰难地说：“这个人真是个疯子。”
  黑暗中，蔺颂偏过头来看她，手心轻轻地覆在她的手上，”他只是个坦诚面对自己的人。如果不想忘，就不要忘。”
  莫子余看着他黑亮通透的瞳仁，里面干净纯粹不染纤尘，他的感情很简单，没有迂回婉转没有试探计算，他说喜欢她，却告诉她不要忘记不想忘记的人，坦诚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的爱情就像一杯不温不凉的白开，入喉温暖舒适，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厌烦。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莫子余无法决绝不留余地地推开他的原因，他给了她她不曾拥有过的稳妥和安定，他像朋友像家人又像老师，在他面前她可以毫无保留敞开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我喜欢一个人，可是他不喜欢我，那么我还要记住他吗”莫子余问。
  “你喜欢他，这就是答案。不是忘不忘掉，是你想不想忘。”
  黑暗中，手机屏幕闪了闪，一条短信进来了。
  莫子余低头滑开屏幕，短信页面跳转出来。
  慕宁平：　希望你不要把今天我和蓝夏单独一起的事情说出去，谢谢。
  她苦笑了一下，她都可以想象到那个人冰冰凉凉的语调、淡漠凛冽的眼眸。关乎蓝夏的事情他就这样一丝不苟、面面俱到，他甚至不放心她，担心她会用谣言伤害到蓝夏。
  这就是她不想忘掉的男子。
  高二那年，莫子余知道慕宁平和高他一级的学姐蓝夏在一起了。传闻说，慕宁平追了蓝夏整整一年才终于修成正果，莫子余不敢相信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都会千方百计去讨好、追求别人。
  莫子余不相信传闻，她也不愿意相信。
  可是偏偏学校那么大，平日里她想见他一面都见不到，现在她避之不及反倒见到他。
  他在球场上打球，大汗淋漓，走回树荫底下休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就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递给他一瓶水，仔仔细细地拿纸巾拭去他的汗水。
  他抬手亲昵地捏了捏女孩的脸。他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她能够猜测到他的目光有多温柔。他吝于给予她的所有生动鲜活的情绪，通通都展现在另一个女子面前。
  她的胸口像被剖开一个大洞，鲜血淋漓，她很痛，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莫子余以为自己早就不记了，重遇慕宁平时，她甚至还天真地期待了一下，可是蓝夏的出现提醒她，他不爱她。他一点也不在意她。
  她喜欢的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