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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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 更新:2024-10-19 19:59 字数:4764
……后脑偏右部位,有长达十公分的骨膜挫伤,前额稍左部位有自上而下右斜长达四公分的挫伤,左颊部位的眼眶有自上至下长三公分的挫伤……
阿部启一把手头的事了结后,瞧了一眼印刷厂校对室里的钟,近十一点,已是深夜了。不知谁说了声今晚还挺早,一到杂志最后校对的日子,必须提前一天来工厂,回家总要过十二点。然后,有人提议去银座玩玩怎么样?三个年轻男子都不约而同双手赞成。主编和女职员都要急急赶回家去。
副主编是中年人,笑着说了句“你们精神真足”,谢绝了邀请。三个年轻人急忙去盟洗室刮胡子。三天里连续开了三个夜车,脸上油腻腻的,沾上灰尘脸色也变得暗淡无光了。
“差不多十一点半啦,去银座还喝得上吗?可不能悠悠地喝一杯啊。”山川说。
“没问题。这儿乘车去半个小时,到那儿十一点半,刚好赶上,还能坐到十二点过一点儿。”西本说。“我发现了新大陆,在一个小胡同里。那家酒吧一点儿也不显眼,关上大门,警察也不会注意,呆晚一点儿也行。”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阿部启一用水冲去手上的皂沫问。
“一个多月前。老板娘是九州人,女招待有半数也是九州来的。”
“是吗,你是九州人?”阿部启一打量西本问。
“是啊。”西本正用毛巾擦脸。
“你的老家是个鱼米之乡,尽可以夸夸口。我可是生在北海道小樽那个穷地方,怎么样,今晚的酒钱你来一半吧。”
干完工作之后的心情格外轻松。不停地干了整整一个月就为今天这个晚上。所以把什么事都丢到脑后,杂志的优劣让社会去评论吧,至于销售好坏也只好听天由命了。三人乘上社里的汽车往银座驶去。在西本的指点下,车拐进跟西银座相反的路。
“怎么往那儿?”山川有点担心地说。那一带灯光昏暗,行人稀疏。
“是啊,越往西走你口袋里的钱越少。往后就去这儿。”西本说。
“一提九州,好象你有了后台似的。你倒挺照顾你老乡,叫我们都去光顾她们?”
“我这个老乡客人没什么油水,所以只好尽力介绍些阔少爷去。”西本自己说。
这家不临街的酒吧在胡同深处,拐弯处一家西服店大门边上,与着“海草”的红字招牌,还画着箭头,西本走在头里,大摇大摆地推开用樫木做的大门,紧跟在西本身后的山川和阿部进了大门才看清这是家酒吧。在昏暗的灯光下映出了胖墩墩的女店主跟三个女招待的身影。
“您来啦!”那位胖胖的女店主对熟客西本招呼着,又对山川和阿部周到地致礼,“欢迎两位光临!”
“请这边来。”女招待把西本他们引到没有顾客的一角。
“好久没见您来啦。”女店主对西本笑着说。
“忙啊。”西本接过手巾擦着脸,又把同事阿部和山川介绍给女店主。女店主又重新鞠躬行礼。
“这儿,听说有不少九州来的女招待?”山川问女店主。
“是啊,我是九州来的,刚来时就带了两三个同乡。打这以后,九州人越来越多啦。”
看来,这儿有七、八个女招待。
“西本也是九州人,要是让杂志社解雇,您就让他来这儿当见习酒保吧。”山川说。
女店主和女招待一起哄然笑了。
“啊,是啊。西本先生,这儿又来了个九州姑娘。”
女店主好象想起什么,对边上一个女招待说:“信子,你去唤她来。”那个姑娘立刻去了。
“好哇,这儿成了九州人的天下啦。”西本正说着,那位女招待带了个身材修长的女子走近桌边。她站立在饰满洋酒、明亮耀眼的酒柜前,所以,她的面容瞧不真切。
“理惠,你来坐这儿。”女店主挪动自己的座,让她坐下。
“就是这位姑娘。”女店主对西本说。
姑娘坐下来,桌上那盏圆筒形红色台灯的光映照在她的脸上。阿部启一此刻才看清这姑娘的面容,一见之下,不禁目瞪口呆。那是挂电话跟大冢律师事务所通话的少女——柳田桐子。
第五章
阿部启一用惊讶的目光瞪着柳田桐子。
桐子姿势很不自然地坐在女店主身边。细长圆筒形的红灯罩透出昏昏的灯光,使桐子对坐在她对面的三位客人的脸也看不清。看来她对眼下的职业还不习惯,只见她慌乱地不知该把目光投向哪儿才舒服。阿部启一的目光却与始终没离开过桐子。那低垂的眼帘,额头微微露出的青筋,细而挺直的鼻梁,紧紧抿着的小嘴,还有那稚气十足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脑海里浮起了以往的一幅幅情景。
“姑娘,你叫理惠吗?”西本柔声问,“你也是打K市来的?”
“是。”柳田桐子低声应答着。阿部好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简直象一场梦。
“请诸位多多关照。”女店主对西本说,随后又向阿部和山川道歉,“她初来乍到,还不太习惯哪。”
“你头一回干这一行吧?”西本问。
“咱们这一行哪,就是要应酬敷衍啊。”那个叫信子的女招待笑着说。她打酒吧开张起,就在这儿干活了。细高个儿,若是喜欢把和服的前襟敞得比别人开些,“是我把她从九州唤来的。”
“噢,是你。”西本一一打量着信子和桐子两个人。
“你们什么关系?”
“她哥哥是我的恋人。”信子笑了,“其实也不是。从前我们两家住得挺近,所以很熟。她哥哥死了,我才叫她来这此干活。”
“噢。没有别的亲戚?”
“一个也没有。所以请诸位多多关照喽。”
“真可怜。”西本说着,瞧瞧桐子,“我们来做你的后盾怎么样?”
“你叫理惠姑娘?”
“是。”桐子害羞地点点头。
“但愿别让信子教坏了你。”
“哎哟,西本先生,瞧您说的。真怪!”信子伸出双手,撅起嘴说。西本仰身大笑起来。
这时,送来客人们点的兑苏打成士忌,桐子帮忙拿酒杯。
“请!”干杯时,阿部启一瞅着桐子。但桐子却看着西本,从桐子的神态看来,似乎她已经认不出阿部了。
阿部也装着不认识的样子,但心里却扑扑直跳。等待着她也许早晚会认出自己来。可是转而一想,记不起自己也是挺自然的事。打那回相遇以来已有半年多,等她打完电话,追上去约她进咖啡馆,最多,不过聊了十来分钟的话,真是萍水相逢。
“从九州来这儿的吧?很冒昧,听到您的电话,好象令兄出了什么事?”阿部还记得那时的话题是打这开头的。
“出了什么事?如果没什么妨碍的话,是不是可以说给我听听?您刚才说的事只是偶然传到我耳朵里。跟您通话的是大冢先生?在日本大冢律师可是个数一数二的律师。然而,收费一向很高。您对大冢律师全然不抱希望?”
对这接二连三的问话,桐子却固执地闭口不答,只是低着脑袋垂下眼帘,也没能看清阿部的脸。最后,她象一阵风似的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出了咖啡馆。阿部慌忙赶到门外,只见她已经溶进人群,也没回头打个招呼就远去了。
桐子从九州匆匆赶到人地生疏的东京来,对仅仅说过几句话的阿部,怕也不会留下什么印象。对东京只能留下点缥缈的梦。可是桐子绝没想到,阿部却已查阅过登载她哥哥——柳田正夫案情的报纸,除了当地人外,对那案件表现出如此兴趣和热忱的人,在东京可说是凤毛麟角了。而且,从报纸上已经知道了柳田桐子这个真实姓名。尽管如此,阿部启一做梦也没想到在这儿会再度相逢。虽然听说这家酒吧女店主是九州K市人,能理解被这儿雇佣的女招待自然会有不少同乡,可是阿部写出好多封信,连一张明信片都没来的那位少女,竟然在此相见,这使他一时目瞪口呆,没法相信眼前这个现实。
“我来介绍一下。”西本说,“这位是山川君,他邻座那位是阿部君。”女店主一一低头致意,然后吩咐道:“信子,把咱们店里的名片拿来。”
阿部启一咽了口唾沫。他想起那一回曾经给了桐子名片,后来又给她写过信,她听到阿部这姓准会吃惊地朝自己看上一眼。但没想到,桐子依然低垂着眼睛瞅着那只酒杯一动不动,好象跟客人聊天是女店主的事儿。转而一想,阿部这个姓太普通了,在日本多的是。
“请多多关照。”女店主接过信子从账台上取来的名片,送给山川和阿部。
名片上印着“海草酒吧 益田乃里子”。店主的名字印得小小的,就象她那白白胖胖的脸上,长着细细的眉毛,小小的眼睛、鼻子还有嘴。
“理惠,”女店主说,“你去看看那边的客人。”
桐子顺从地站起来。对面包房有批客人正用吉他弹着流行曲喧闹吵嚷,女店主见他们乐得过了头,要桐子去照料一下。
“这个姑娘真不错啊。还很纯真。”西本目送着桐子的后影说。
阿部也望着桐子的背影,那是个熟悉的背影。那一回,这个背影就在咖啡馆里走出去,再也没回头瞧一眼,便溶进了人流中。
“那姑娘的哥哥出了桩怪事儿,最近死了。”女店主悄声地说。
“怪事儿?”西本伸长了脖子。
阿部的心不由得砰砰地跳起来。女店主朝身边的信子努努嘴说:“跟她住一间房。”
“阿信的家在哪儿?”阿部启一这下开了口。
“嗳,嗳,怎么你也有兴趣?真难得。”西本挖苦道,“你这儿来得勤快点儿,就会告诉你的。信子姑娘,我说的是不是?”西本说完,信子笑了。
“阿信,你让这姑娘住一块儿,要是把你相好带进家里,可不方便哪。”山川挪揄道。
“哎哟,我可没这事,所以也不怕。”
“你胡说。”西本说,“前些日子,我看见你跟一个英俊小伙子肩并肩一块儿散步。”
“哟,西本先生你别瞎说。”信子揍了西本一拳,引得大家都笑了。
一看表已经过十二点了,有的女招待躲在不惹眼的角落里做回家的准备。
“啊,该回去了。”西本说。
阿部望见那间包房里闪过柳田桐子的背影。看来有些客人还赖着没走,不时听见阵阵歌声。阿部他们站起来,女店主马上喊:“理惠,客人们要走了。”
西本走在前,随后是山川和阿部。店主加上信子和桐子两个女招待把他们一直送到胡同口。直到分手,柳田桐子也没瞧一眼阿部启一。当着众人面,阿部启一没法跟桐子搭话,牵肠挂肚地跟在西本和山川身后上了车。车开动之后,喝得微醉的这三人一路上又说又闹。阿部启一寻思,打算明天单独跟桐子见个面。
第二天晚上八点光景,阿部启一拿出那张“海草酒吧”的名片,看了号码拨起电话。电话接通,他请理惠姑娘来听电话,对方竟奇怪地又问了一遍。原来桐子初来乍到,以为不会有什么熟客给她打电话。
“我是理惠。”电话里传来桐子那熟悉的声音。阿部心里不由得有点激动。
“是理惠小姐吗?我是阿部。昨晚我们三人很晚去的……”
“唔。”理惠的答话分明很冷淡。
“很早前我曾经在东京见过你,你还记得吗?”阿部听不见桐子回答,以为她挂断了电话。不一会电话里响起了音乐声。
“我记得。”桐子停顿一会儿清晰地说,真出乎阿部的预料。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你一进酒吧,我就认出来了。”
阿部还以为桐子始终没认出他来,现在看来真有点儿蠢。说不定昨天晚上桐子比阿部更早认出对方来也未可知。但直到分手,她还装得若无其事,真象今年春天那回在阿部面前倏然离去那种作风。
“你,认识我?”阿部的话有点结巴,“那样就好了。我寄到九州给你的信收到了吗?大概看过了。”
桐子又沉默片刻,干巴巴地说:“是的,我看过了。”
“就为这事,我想见见你。酒吧说话不方便,你们店附近有家咖啡馆,请你明天五点到那儿见面,行吗?”
决定五点,是因为酒吧女招待这个时候刚上班。
“恐怕不行。”桐子说。这是阿部估计到的托词。
“就十分钟,只想见一见你。关于令兄的事,我己经调查过了。当然,这跟杂志社毫无关系,也不足我对这事好奇,因为我也相信令兄是无罪的。还想向你了解些更详细的情况。”阿部充满热忱地说。
桐子默不作声。然而,这一回却是象在思考什么似的、迟疑不决的沉默。电话机里不绝地传来嘈杂的人声和吉他声。
“这很难办啊。”电话里响起桐子的回答,听口气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