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
恐龙王 更新:2024-10-19 19:58 字数:4831
怪得了谁?
不得已睁开眼,偏头,对上他一脸恳求。
“那你在前面公车站放我下来。”直觉还是不妥。
他将速度缓下来,把车靠边。
待车停稳,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叭——”喇叭骤响,我几乎惊跳起来。
“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别扭?!”
齐小弟气到满脸涨红,右手握拳捶在方向盘中央。
我怔住:怎么回事?难道说他在生我的气?这未免太离谱了!
视线移回他脸上,发现他并未看我,一径盯着紧握到指尖泛白的手。
收回跨出车门的那只脚,我坐回座位,慢慢整理思绪,想着该怎么开口。
“你——”
“我不能对你有好感吗?”
没想到再说话会是同时,我硬生生吞下了“怎么了”三个字。
有点苦恼地看着他偏转过头来直视我的目光,他是诚恳的,而且——认真。
我立刻知道自己不能说出真实想法:身旁这个人现在是作为一个“男人”在向我提出要求。
“不,你当然可以。”告诉自己尽量保持平静。
在他眼光乍然闪亮的一刻,我近乎残酷地又掷出一句:“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唇边尚未展开的笑容就此凝住。瞪视我半晌,才转过去发动车子:“系好安全带,我送你回去。”
不讶异他的不追问,以他的高智商,当然明白我要说出一个名字太容易了,那他又何必自寻难堪?
贰
又是星期三,照例去社里交稿,拎着新稿件回家,天又变冷了,已经看得见口中呼出的白雾。
我搓着微僵的双手,埋首走着,脑中回想着刚刚接到的电话——
“你和小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他今天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
如我所料,这几天他一定很烦地反复想过。唉,到底年轻气盛,太坦率也太草率。
“那你怎么回答他?”
“还能说什么?你自己的状态就摆在那里,我想掰也掰不出来啊。”
那就糟糕了。不过不怕,当时就已经给自己留了退路:有喜欢的人跟有男友毕竟不同。
我当然知道齐小弟不会轻易相信;只是被萍这样质问——
“你在生气吗,萍?”
“我?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好不好。还不是伯文说这几天奶奶总问小伟怎么了,很不对劲的样子。我想多少和你有关,所以——”
“哦,我知道了。”
“那你——”
“你也说了,这是两个人的事。”
“望华,小伟这次好象真的很认真。”
“嗯,我知道你这个嫂子疼他。”
“那你不生我的气吧?”
“放心,”我笑出来,“要气也就一个下午。”
“哦。”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想着就忍不住笑出来,这个萍,一直就是这种直性子,除了工作时会表现出心思缜密的一面,平时总是心到口到,也不怕伤到人;不过,我最欣赏的也就是她的直率,这样的相处是最简单、最轻松的。
至于齐小弟,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事的。
“望华。”
啊,是妈。
“妈,怎么不进楼里等?”边说边上楼开门。
“前两天给你打电话,一直也没人接。”
“我在赶稿,把电话线拔了。”放下包,我转进厨房。
“上星期我碰到叶帆了,他说你们前一阵儿同学聚会了?”接过我端出来的茶却不喝,随手搁在一旁的茶几上,妈只一味探问。
“嗯。”不想多说,我拉把椅子坐下,开始剥豆角。
“大学的?”妈也伸手帮忙。
“中学的。”
绿色的碎屑卡在指缝里,不舒服。
我知道妈想问什么,没错,同学会上确实有事发生,但我不想提——晚饭还没吃,破坏了气氛对谁都不好。
晚饭后,送走妈,想起纸巾刚用完,于是独自晃到家附近的7…11。
经过那列货架,不经意瞟到那个曾经熟悉的品牌,让我不仅又想起那天的聚会——
曾经喜欢过的人居然会出现在聚会上,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那次对齐小弟撒谎而一语成谶?
是我的初恋情人。
中学时的恋情,单纯唯美,双方都是全心投入,如果没有家里发生的变故,今天的我也许已经是一个平凡而快乐的小妇人了。
分手,因为我的改变,也因为他迁入异地的学校;虽然刻骨铭心的感情必然地造成了痛苦,但分离还是成了不容置疑的事实。
再见到他,仍会激动,但没有悔恨或心动的情绪;尤其在听说了他在那个城市已有了美丽的妻女之后,心里剩下的,是释怀后的云淡风轻。
许多同学在知道我仍是单身时,也不顾对方会尴尬,断言是因为我还没忘情于他。
对旁人的玩笑可以不理,可另一个当事人抱歉的表情却令我有点受不了。拉了一个中学时的好友讨饶:“拜托,那么久以前的事了,我只是现在刚好没有男朋友好不好?”
“谁叫你当初对他好到让我们一群男生想扁他的地步?你知不知道后来你提出分手连带打击了一批少男对爱情美好的憧憬?”
居然就似真似假地砸给我一堆抱怨。
喜欢一个人就全心全意地他好,我自认这没什么不对;就象不是每对情侣最后都成眷属一样正常。
女人年纪大了就是有这样的麻烦:很多人都见不得你一个人孤魂野鬼似地晃来晃去。比如眼前这个用一脸“你到底要不要结帐啊”的表情瞪着我的收银员。
※ 四月天 ※ ※ 四月天 ※
现在还在外面奔波的人真是太惨了,这种天气会冻死人的。
推开房门,迎面扑来的暖意让我暗自庆幸自己不用受那份罪。
脱了大衣,沏上一杯绿茶,夹起资料袋,一屁股坐进书桌前的掌形皮椅,舒服啊,还是家里好。
翻开舒尔曼的《芦苇尖上》,不消半刻,书中诡异而吸引人的氛围马上围裹住我。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我几乎吓得跳起来,伸手去扶椅背,却因为打滑而趔趄。
“喂,你好?”边揉着磕到的膝盖边拎起话筒。
“望华吗?我叔伟。”淡淡柔柔的嗓音顺着电话线搔弄我的耳朵。
完了,我心中暗叫一声:称呼上少了个“姐”字,让我直觉危险——
“有事吗?”
“上回你帮忙翻译的那份设计成功了,想庆祝一下。”他仍一派镇定。
“那只是举手之劳。”
“不只请你,还有其他朋友。”觉察到我的拒绝之意,他开始变得有些急切。
“……那好吧。”
人多的场合他应该不会太冒失,况且他现在一句不提之前的事的态度也让我有掩耳盗铃的放松感。
“那明天晚上六点,我来接你。”他在那头雀跃。
“不用了,你告诉我地点,我自己过去。”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因为都是熟朋友,所以就在我家里。”
没想到看似单纯的他也会耍心机,我有被暗算的感觉:我知道他和我一样一个人独居。就这样去他住的地方,虽不是独处,仍是不自在。
无奈已经答应了,只好应承下来,只是仍坚持要了地址,说自己会准时到。
放下电话,发现连舒尔曼也无法使我静下心来,索性捧着茶杯挪到沙发上,整个人陷进去,有种想把自己埋起来的冲动。
知道自己已经牵扯到一桩情感中,不管它到底会不会发生。
不承认父母的离婚使我对爱情产生消极看法,我只是避免过多地去回想;可最近和齐小弟的夹缠不清却使我频繁地陷于其中,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对他格外防范,想来他也有些无辜。
甩甩头,抬眼望窗,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这才隐约有饿的感觉。
唉,别再苦了自己的身体。冰箱里应该还有鸡蛋和火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起身,步伐沉重地向厨房走,决定暂时只想填饱肚子的事就好了。
※ 四月天 ※ ※ 四月天 ※
早就知道妈会和那个人结婚,不是吗?可我从没象今天这样明确地意识到过。
眼前还依稀晃动着白天商场里汹涌的人潮、难掩喜色又隐含忧虑的妈、同样欣喜又面带歉疚的那个人、名目繁多到让人晕眩的结婚用品——头更晕了,鼻水也有要流出来的趋势,只怕要感冒了。
怎么会不感冒呢?在闷热的商场里兜转了一整天,全身是汗,现在吹了冷风,又都变成冷汗凝在身上,难受得很。
啊,到了,是这里吧?
看看手中的地址再抬头看看门牌,没错。
告诉自己笑笑,嘴角却冻得有点僵,牵扯得隐隐生疼。
举手按铃。
几乎是同时,大门开启,扑面而来的是音乐声、笑闹声,还有我此刻最需要的温暖。
“你终于来了,还以为你迷路了。”
是如释重负的齐小弟。
“家里有点事,抱歉来晚了。喏,礼物,收好。”扬扬手中的塑胶袋,我回身关好门。
再转过身来,只见齐小弟正举高了袋子仔细打量。
“不用看了。想到你玩电脑,买一个鼠标垫,刚好附赠一个保温杯。”算是今天逛商场的顺便,我揭晓答案。
齐小弟见我看穿他孩子般欲拆礼物的急切,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我笑,同时却又泛起担心的神色——
“不舒服吗?”说着就伸手探向我的额头。
“突然降温,有点感冒。”借着脱大衣的动作避开他的手,“衣服放哪儿?”
“给我吧。”他有些怏怏然地接过衣服。
进到房间了,发现在座的是几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大男孩,大家一番介绍。
高兴地发现要吃火锅,我迫不及待地想舀碗热汤来喝。
齐小弟很顺手地弄了一碗给我,我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口里不忘对其他人说道:“我和小伟的准嫂子是好朋友,你们也把我当成大姐就可以了。不好意思,我太饿了,先吃,你们自己喝酒,不要管我。”
几个男孩都是开朗活泼的性格,听我如此说,也就少了初识的拘谨,开始大口喝酒、尽兴聊天。
身体慢慢暖和起来后,我放慢速度,开始捕捉他们的谈话内容,渐渐知道:他们都是同一批进公司的新人,觉得公司的体制管得太死,不能充分发挥,计划合力另开一个工作室。
“柳姐,你觉得怎样?”
啊?
正接过齐小弟递给我的一勺鱼丸,嘴里还衔着几根未吞进的粉丝,被点名的我有些狼狈地急咽几口,几点汤汁飞溅到鼻子上,顾不得地开口——
“我不懂电脑,没什么看法。你们自己才最有发言权。”
“柳姐,你比我们阅历多些,给点建议吧!”胖胖的眼镜男孩仍不死心地要求。
“我成天对着文字、书本,真的不太懂这些……哦,谢谢……要不然你们去问萍,她应该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东西。”
接过齐小弟递来的面纸,边擦鼻子边将烫手山芋扔给不在场的萍。
“那我们以后有需要翻译的资料总可以拜托柳姐吧?”另一个有点黑的男孩探头询问。
“那当然没问题,这方面我在行。”
终于,他们放过我,我又得以安心地捞羊肉吃。
吃到半饱,只觉口干舌燥,看他们正聊到兴头上,不好意思麻烦人,只好又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喝点这个吧,看你的脸都被蒸红了。”
一杯暗红色液体交到我手里。
火锅和葡萄酒?这什么怪搭配?
不喝。
顽固地仍是喝汤,忽视齐小弟频频投来的讶异目光。
太热了。
不得已,捧过酒杯,只沾沾唇,伸舌舔舔,嗯,味道还不错。
一口、两口,不知不觉喝完了小半杯,心知不妙:我可以吃海鲜、可以吃辣,惟独不能碰含酒精的东西——在医院作皮试都会过敏的我,对酒精的抵抗力基本是零。
看他们热火朝天的样子,想来一时半会也不会散,我便放任自己靠在沙发里打盹。
※ 四月天 ※ ※ 四月天 ※
真的感冒了吧,要不然怎会觉得呼吸不顺?
迷朦睁眼,却是一闪:齐小弟的脸部特写赫然闯进眼里——这才意识到堵住我呼吸的竟是他的唇。
大概没料到我会突然醒过来,他惊惶地退开,脸涨红起来,讷讷地低头,不敢看我。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眼前的状况,只知道自己并没有歇斯底里发作一番的冲动。
“我……我……”他终于鼓起勇气看我,眼神急切、害羞,还有点痛楚。
“有茶吗?”打断他的吞吞吐吐,我问。
“哦,有,我去泡。”他感激地跑开。
有些头痛地顺过呼吸,我挣扎起身,打量四周:屋里已是一片寂静,连窗外似乎也没什么声响,迷迷糊糊之间知道时间不早了。
坐起身才感觉到又出了一身汗,内衣全贴在身上,更不舒服了。
一个茶杯递到眼前,淡淡的茉莉花香在鼻间荡漾开。
啜口茶,整个人清醒了些;糟糕的是,身上麻痒的感觉也苏醒过来——我几乎能看到红色的酒疹在身上泛滥开来。
齐小弟坐进我对面的沙发,喝着他的咖啡,保持着静默。
空气中绷着细细的弦。
其实我倒还好,半杯茶下去以后,振作起来,明白就这样离开是不智的,刚才那个吻不能当没发生过;只是,我想等对面的人自己谈到它——毕竟,是他开始这一切的。
注意到身旁茶几上放着已被拆开的我送的礼物,拎出那个鼠标垫,把玩着。垫子上是一幅电脑制作的三维图:一个赤裸的金发碧眼的婴儿坐在一块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