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
雨帆 更新:2024-10-19 19:57 字数:4763
父亲晋为太子太傅之前,一直在内阁做事。祥元帝因欣赏父亲的才华,便让他出任尚书阁掌阁之职,教导皇子皇孙
或许,父亲终归还是顾念与七爷的濡沫之情,不愿意就此让七爷空手而归,只是,考虑他自己年事已高,不愿再重入朝廷的纷争之中,因而,他书信给了苏先生,为七爷搭此一桥。至于苏先生是否乐意相助七爷,那就不是父亲能作的了主的事了。
从父亲那儿出来,路过沿廊石亭。老远就听见一阵欢声笑语,未及近前,已然听辨出其声正是源自表姐。
稍稍走近些,方看清大姐和表姐正陪同苏先生和七爷二人在石亭中饮茶小叙。也不知是苏先生谈到了什么,大姐和表姐纷纷掩口欢笑,唯独七爷,那张峻冷刚毅的脸庞,只是一闪而过的笑意,瞬间即被掩去,覆手端起面前的茶盏,稍稍抿了一口,刚抬头,却是正与我对上视线。
我楞了楞,停住了脚步,脑中却回想起父亲说过的话。“七爷他……不错”,“其待人之真却是其它皇子所少见”。
父亲夸的人是他吗?是这个面目清冷,看似无情无欲的他吗?究竟他是怎样的人,又如何待人之真?竟会让父亲也乐意为他铺呈道路呢?
生平第一次,对一个陌生男子有了一丝好奇,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令我自己也忍不住吃了一惊。闭了闭双眸,甩了甩头,再睁开眼时,他的注视依然如故,而我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回视他。
冲他微微颔首后,便更改了方向,折身从侧边的沿廊离去。
才不过数十步的功夫,就听身后有人唤我,原来是大姐不知不觉的跟了上来。“既然已经看见我们了,怎么也不过来坐坐?”
我摇了摇头,“见你们聊得兴致,便不打扰了。”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还把自己当外人了?”大姐调侃道。
我垂首浅笑不语。事实上,我只是觉得,那样的气氛,应该不是我能涉及的,与其过去冷场,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大姐冷不防的盯着我瞧了一眼,饶有意味却不言不语,我被她盯的浑身别扭,不禁推了推她,问道:“怎么啦?你这么看着我,像是我做错什么事似的?”
她仍旧不语,却是笑出了声,“事,倒是没做错,就是做的没让人看明白。”
我诧异,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大姐拉过我的手,陪我往前走了几步,“刚才……”她扭过头,盯着我,“是在瞧七爷?”
我一听,猛然窘迫起来,没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竟被大姐瞧了个正着,“哪……哪有?”我结结巴巴的狡辩道。
大姐却也不为难我,见我如此,反而随意安抚道:“哦?那定是我看走了眼,没有便好。”
“姐?”我突然站定了脚步,疑惑的盯着她。实在不明白,她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她似是感觉到了我的疑问,也停住了脚步,反转过身来面对我,“姐不想你陷入泥淖后才后悔,只是想提醒你,像七爷这样的人,终究不会为谁而停留,所以千万不要对他抱有任何希望,不然到头来,受苦的还是自己。”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大姐为何要对我说这些话。直到多日后,同表姐谈起七爷的事,我才知道,原来,同样的话,大姐也曾告诫过表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二十五【塘】
清早的阳光极好,初春的旭日冉冉升起,投下一丝斑驳的疏影,卷起浮尘点点,飘似雪絮。院中枝头嫩芽含苞待放,似在等一场春雨后,便可盎然枝头,独领风骚。
这几日与苏先生在柳府谈得颇为得意,与之一起天南地北的聊侃,倒是听闻了不少奇闻趣事,今日约了他博弈,故而早早的起了床,便朝其住处走去。
那日,柳云舒带我去同乡会,见了苏启睿后,不想我同他竟聊的十分投缘。后柳云舒邀苏先生回府小住,不想苏先生竟一口应下,倒教柳云舒狠狠的吃了一惊。
再三寻问之下,柳云舒方暗自小声提醒我道:“七爷的面子可真大呢。往常,我们可都请不到苏先生回府小住。”我这才知晓,原来这苏先生可是漫有天下之人,鲜少落塌于一处。
后几日,在柳府,我时常与苏先生在一起品茗漫谈,或博弈抚琴,或指点文字,一切皆随意而作,柳云舒自是时刻陪着我们,偶尔也会表达自己的意见。而这些来自一个女子的见解,往往也能让我们这些标榜才子的人肃然起敬。
片刻功夫后,在庭院中遇见苏先生,未想他竟早已等候在此,抱身歉意后,方对座揭盒落子。
今日之局,本无心输赢,只不过是想借博弈来谈论眼下时局而已。柳云舒同样还是在一旁听着,看着,想着。
没多久,柳云宓传了人来唤柳云舒过去一趟。柳云舒顿时有了一丝愕然,“大姐找我?有什么事么?”
来人摇头回道:“大小姐没交代,只吩咐了奴婢来找二小姐过去,说是有话要谈。”
闻言,柳云舒虽是万分不舍,却仍是对我二人欠了欠身,便随那丫鬟离开了庭院。
柳云舒离开后不久,我与苏启睿继续边下棋边聊着,只听苏先生拾起一子落入棋盘后,顿了顿说道:“二小姐这样的女子,苏某一生也未曾见过几个。”
我笑了笑回答:“于我而言,亦是少见。”
闻言,苏先生抬眸打量了一眼,探道:“怕是七爷不少见吧。”
“哦?”笑起,却是不答。
“苏某不才,却也早闻京都双姝,偏这双姝……皆在七爷您身边不是?”
知其谈及之人便是家母与家妻,然,却也不多言,只是一言以蔽答:“山外有山,人外更有人罢了,便是这小小淳安府,不也是人才济济?”
苏启睿仰天大笑,“七爷说的是。”停顿良久,继续问道,“不知七爷的江南之行可有收获?”我凝思片刻,回道:“遇见苏先生可算是收获?”
苏启睿的一笑,意犹未尽,却道:“遇见苏某,可不算是七爷的目的。”
“哦?”停下手中的动作,正视道,“那苏先生的意思是?”
“醉翁之意……不是在这山水之间么?”苏启睿的眼光扫过四周的碧波淡水,最终将目光引向了荷塘北向,我顺其视线,放眼望去,正是恩师的住处。
收回目光后,重新抬手执起一枚黑子,继续我俩的棋局,口中却是不经意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本王又如何能强人所难?”
苏启睿低眸凝视着我置下的黑子,手中跟着执起一枚白子,笑着摇了摇头,便将白子落入棋盘中,“七爷可知,苏某这一子意在何图?”
我低头望向棋盘,他刚才所下的那一枚白子距我最后下的那一枚黑子甚远,若不细看,必然以为,这白子欲围堵的是先前那几枚黑子,然而,细细琢磨之后才发现,其白子所到之处,竟是别有洞天。
若将那几枚黑子围守之后,便可清晰的看出,苏启睿的这一枚白子,其最终的目的原来是追堵我最后的那一枚黑子。
“甚是精妙的一招旁敲侧击。”我赞叹道。
他却哑然失笑,“既已被敌人看透了目的,又谈何精妙?”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只是不知七爷可否明白苏某的这一步。”
闻其语,心中已知,他必是打算借此机会,替我出谋划策一番,便恭然搁下手中之子,正襟端视,“不知苏先生有何旁敲侧击之策,本王愿闻其祥。”
苏启睿笑笑,推辞道:“谈不上什么计策,只是无稽之谈。七爷若不喜,便当嬉戏之语即可。”
我微微颔首,以示邀请。只见苏启睿端起茶盏,小饮一口,而后方慢慢悠悠提道:“二小姐为人博闻天下,襟怀广阔,同七爷也算志趣相投,七爷以为如何?”
听他提到柳云舒,不知其意,沉默片刻后问道:“苏先生的意思是?”
苏启睿大笑回答:“苏某一生处事皆随心所欲,今日便替七爷说一上媒如何?”
听他如此说,我倒是吃了一惊,左想右想也断然不会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莫非苏先生也喜好替人说媒?”
“遇上七爷,万事皆想一试。”
“哦?既是尝试……”我疑惑反问,“那……苏先生想证明什么?”
苏启睿豁然起身,“七爷不如先回答苏某的问题?”
见起起身,小踱数步,正是背对于自己。收回视线,却是静静端起面前的茶盏,垂眸,揭盖轻拂茶面,掠去三两片漂浮于面的细叶,啜饮一小口,心中却在思忖苏启睿的建议。
娶恩师之女?这算什么主意?虽然心里十分清楚,这一步于我而言,自是有益无害,反而会因此,从此得到恩师的眷顾提携。只是,这等事,却要因为姻亲关系而获得,心中不勉懊恼。再者,柳家女子,虽是平民布衣,看在我眼里,却是分外自争自律,女子越是如此,又岂会甘心为他人妾?
“苏先生的提议是不错,只是本王家中尚有结发之妻,又如何另娶他人?”
“若是有心便可拥有坐享齐人之福,七爷何乐而不为?”
闻言,我亦跟着起身,在庭中散漫的踱了几步。
齐人之福?暗暗自嘲,心中念叨,我若有此心,府中早已三妻四妾,何至于到今日只有曦薇一位王妃?早几年,成亲后不久,京都便有不少达官显贵有意将自己的女儿嫁入王府,借此攀上皇亲一族。只可惜,悉数上门说媒的人,还未见到我本人,便已被府里的管家给打发了。他们知我不欲纳妾,因而便作主替我打发了那些来说媒之人。我自是懒得去理会那些人,也就任有管家去操持这些琐事。
“什么事七爷何乐而不为呢?”柳云舒的声音呛然响起在庭外,打断了我的寻思。此时她的突然出现,令我顿生悬疑,不知她是否听到了我们刚才的谈话。
我回望了她一眼,简单的回道:“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却听苏启睿朗声笑道:“我正在给七爷拆一门姻缘,造一门姻缘,二小姐也有兴趣?”
柳云舒干涩一笑,自顾调侃说道:“苏先生如今愈发能耐了,竟能左右七爷的姻缘?”
“姻缘一事,看似模糊不清,事实上也清晰透彻,两情若是相愿,旁人何不促成其水到渠来?”
“哦?这缔结姻缘倒是积福之事,可这拆人姻缘的事,苏先生就不怕遭天谴?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姻缘。”
“苏某一生未行任何善事,这积福天谴一说,于我而言,自是另当别论。”
“这天底下活得最洒脱无羁的非苏先生莫属了。”柳云舒啧啧赞叹,却将目光往我这边扫了一眼,“那……七爷可曾同意了?”
随着柳云舒的寻视眼光,苏启睿也斜眸望向我。凝视他二人的打量,我却笑了笑,回道:“一拆一造,何不相互抵消了罢,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二十六【湘】
霜月如钩,云雾缭绕,微风拂面,温润酥心。静寂的夜晚,月色如纱,铺泄了一地,洒在淡淡雪白的青石苔路上,清幽而亮净。
自床铺支身坐起,闲步走至窗台边,瞧瞧了天色,早已月过中庭。今夜也不知为何,辗转反侧了半宿,怎么也睡不踏实。
看这时辰,其他人也应该早已歇下了。突然很想去院中走走,在这月色朦胧的夜晚。
想至此,回身走至床头,随手取下那件淡绿银丝制的薄纱罩衣,披上身后,蹑手蹑脚地出了屋门。既想独自散散步,便不想再惊动其他人了。
出了自己居住的小院,走不远便是表姐的住处。原以为这个点,表姐早该睡了,却不想,途经她处时,屋中灯火依旧。
心下不禁好奇,这么晚了,表姐也没睡么?
想了想,便走近其住处,见屋门虚掩,一丝烛光跳跃在门缝间。轻身靠了上去,小声扣了扣房门后,方才迈步入内。
一入屋子,见表姐正站在窗台前,背对于我,仰面望天,竟全然没留神到我的敲门声。我轻声走上前去,在其耳旁突然开口:“想什么呢?”
表姐猛然回过头,后退了数步,见是我,徉怒嗔言:“好你个柳云湘,大半夜的不睡觉,专跑出来吓人呀!”
我一听她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瞧你说的,什么叫‘大半夜不睡觉,专跑出来吓人啊’;我又不是女鬼。”
表姐一手捂住我的嘴,打住道:“去去去,白天不说人,夜间不谈鬼。我一正经女子,才不会招惹女鬼呢。”
“是是是,要招也招男鬼好了吧。”我顺其话,调侃着回答。
“你这丫头,半夜来我屋里,就为了来数落我的?”
“我有那闲情逸致?”不答反问。
表姐拉过我的手,一同走至软塌边坐下。“姑且信你一回,那……你怎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