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
雨帆 更新:2024-10-19 19:57 字数:4749
柳云宓浅笑道:“吩咐自是不敢当,只是家父昨日在同乡会偶遇故人,许是聊的投机,因而彻夜未归,今儿个一早,便托了家仆来传言,若七爷有空,不妨也去同乡会瞧瞧?”
略加思索,欣然应答:“既如此,那有劳大小姐带路。”
熙痕听闻我要同柳云宓一起去同乡会,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关了屋门紧跟了出来,“七爷,卑职跟你一起去。”
尚未等我发言,便听柳云宓打趣道:“秦侍卫,你还真是忠心护主呢,要不七爷到哪儿都带上你!”
对于柳云宓似夸似笑的话,熙痕挠了挠头回道:“大小姐有所不知,这一到淳安府,我就成闲人了,整日无所事事,倒还不如跟着七爷外处走走,看看这江南一带的风土民情亦是好。”
话说着,我们穿过塘边石径,从沿廊处拐出道,正巧碰上了迎面而来的柳云湘和柳云舒二人。
她二人见我们三人一起,便上前来招呼:“大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正打算带七爷去同乡会呢!爹昨日在那边整宿未归。”
“伯父是遇上什么故人了吧?”柳云舒插嘴道,“往常都是当日去当日便回来了。”
柳云宓会意的点了点头,“就数你聪明,确实是遇上苏先生了,他二人许久未见,一聊便过了时辰,因而昨夜便宿于同乡会了。”
“呀?是苏先生来了啊!好些日子未见他了,他老人家还好么?”
“这不,我也还没见到呢,正打算带七爷去。”
柳云舒闻言,正想说什么,却在这时,远处匆忙奔来一家仆,至跟前,还未来得及喘气,便听其气喘吁吁道:“大……大小姐……不好了……”
“慢慢说,出什么事了,这么慌慌张张的?”柳云宓边安抚他的急躁情绪,边尽量令其平静下来。
“大小姐,昨儿个李四去替老爷取这一季的笔墨纸砚,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与那店铺的伙计争吵了起来,后来还动了手,今早起床后,我才发现,李四那半张脸都肿成大包了。”
柳云宓一听,眉黛微笼,刚才还依稀瞧见的笑意顿时隐退了下去,未思片刻,只听她责问道:“我昨晚回府后,怎么无人跟我提此事?”
那家仆支支唔唔回答:“李四自个儿也知晓老爷和小姐们平日里最不喜与他人争吵,如今还动了手,他自是不敢再多言,昨日他回来后,央求了我许久,我见他好在也未出什么大事,便答应替他瞒了下来,谁知,今早才发现这事想要瞒也瞒不住了,这会儿,李四他还躺在他屋里,许是发热了。”
“李四平日也不是什么争强好胜之人,怎么这次如此冲动?”柳云湘淡淡寻问道。
“回三小姐的话,昨日我也问过李四,只是他嘴风甚紧,硬是不说,我也拿他没辙,只得作罢。”
“你们……哎……”柳云宓叹了口气,“净不让人省心,七爷难得来做回客,你们便闹出这等事来叫人看笑话。”那家仆默然垂首,静听柳云宓的轻声责问,片语不得反驳。
“既然大小姐有事,吩咐个识路的家仆带我前去便可。”我插嘴道。
“这怎么是好?” 柳云宓一脸歉意回答,“不如七爷在此稍侯片刻,我去看看便回。”
“大姐。”就在我们僵持之际,柳云舒打断道,“不如让我带七爷去吧,左右我也想念苏先生了,正巧去探望他。”
话才完,无意间瞅见她身旁的柳云湘稍稍皱了皱眉,只一小会儿,终是未听其言语。这已是我第二次见她这般模样,分明是有话想说,却每次皆是话到嘴边有咽了回去。
柳云宓见柳云舒愿意代劳,未多加思索便言道:“如此也好,你替我走一趟,千万别怠慢了七爷。”
“瞧大姐说的,我自然知道七爷是家里的贵客,云舒怠慢谁,也不敢怠慢七爷呀!”柳云舒撅了撅嘴调笑道。
柳云宓斜睨了她一眼,转而对我万分歉意,“那就让云舒带七爷去吧,宓儿有事先行一步。”
“无妨,客随主便。”想至此,又转身交代熙痕,“你跟大小姐去看看,是否有什么帮的上忙。”
别过柳氏姐妹后,由柳云舒带路出了柳府。沿中轴大街直行至尽头,又拐进一条繁华的闹市街。闹市街边两旁布满各式商贩,吸引无数男女老少,走走停停,或瞧瞧衣物布料,或尝尝新鲜美食。淳安府本就是富庶之地,地处沿海口岸,来往商贸十分便利。因着气候温暖湿润,一年四季五谷丰收。
一路上,同柳云舒随意聊了几句,皆是随性之谈,漫无目的。柳云舒的学识,其实早有领教。恩师也曾遗憾其满腹学识无用武之地。若是生为男儿身,如今怕是早已扬名于朝堂之上。
自拐入闹市街后,我隐隐约约觉察出周边气氛有些局促。因自小习武的原因,向来保持一贯的警觉性,再加上生长于皇宫,母亲从小便教导我们要保护好自己。皇宫这么一个金碧辉煌的地方,拥有两万禁军和八万护城军把守,在旁人眼里绝对是最安全的地方,然而,只有住在里面的人才知道,最安全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我们这些住过禁宫的人才会知道,什么叫提心吊胆的过活。柳云舒是典型的江南大家闺秀,对于这些自然不会有异样。
当走至一个叉路口前,我顿时停在了原地。虽然没有回头,却早已警觉到身后有人尾随的目光。这些人自我们出了柳府,便一直跟在我们身后。
柳云舒话正说至一半,见我突然站住,不觉诧异看向我,“有什么事么,七爷?”
我目视前方的分叉路,思虑片刻方问道:“去同乡会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那倒不是,只是通常都会走这条道。七爷看那边……”她以眼神示意了斜右方的一条胡同,继续说道,“那条胡同口的尽头,便是个渡口,由渡口搭上客船,也能殊途同归。只是,那条胡同窄小阴暗,往日不常有人出入,因而知道的人并不多。”
“若是走那边,是否会近些?”
“这我就不清楚了,从未走过,只曾听说,那胡同里头,拐角甚频繁,不易被看透彻。”
闻其言,怔在原地思索,她见我如此十分不解,笑着打趣道:“七爷莫不是走累了?”
我清了清头绪,心中已有了主意,抬眸处正瞧见胡同口处有个卖珠钗首饰的路边摊,又听闻柳云舒笑语,便顺其话语感叹道:“如此匆忙的赶路,岂不可惜了这淳安府的喧华?”
言罢,不待其回答,径自走至那首饰摊前,拾起摊位上的东西,随意看了看。柳云舒见状,跟了过来,见我如此,更是调侃道:“原来七爷喜欢这些?”
未理会其语,只是继续盯着手中的珠钗仔细打量,而后将珠钗递于其面前,问道:“以二小姐的眼光,此钗如何?”
柳云舒接过珠钗,仔细瞧了瞧,“色泽均匀,做工精致,镶嵌的珠石晶莹剔透,与钗本身的银白色相得益彰,虽是光彩眩目,看着却是清灵脱俗,是上好的钗子。”
那卖钗的老婆子听得柳云舒如此赞扬,不禁趁热打铁劝道:“姑娘真是识货之人,像这样的珠钗,不是我老婆子夸嘴,这淳安府都找不出第二件了。”
“你是卖钗的,当然是这么说。这话,我可不能全信。”柳云舒笑着欲将珠钗搁回原处。
“这个怎么卖?”我打断了她的话。
那老婆子一听,顿时乐开了怀,竖起两根手指,笑嘻嘻的回答:“这位公子真是大方,这钗不贵,就二两银子。”
“什么?二两银子?”柳云舒惊异,“这还说不贵?”
“姑娘,一分钱一分货,我这钗是好货,卖二两银子,我老婆子没赚你多少。”
我从怀中掏出了两块碎银,递给了老婆子。那老婆子接过银子,笑得满脸的皱纹都拧在了一起,末了,她还不忘建议道:“这位公子,还不赶紧给姑娘带上瞧瞧?”
她的话一出口,我顿时茫然,立在原地不知所措。柳云舒或许不知晓,我之所以会来这边看首饰,其实只是为了找个较好的视角,审视一番身后跟踪我们的人,顺便找了个方便的契机口,得以脱身。
此时的柳云舒早已面红耳赤,一边不忘细语反驳:“别胡说。”一边却是将珠钗还回于我,“七爷是买给他人的吧?”
我接过珠钗,又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犹豫,却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劳烦二小姐陪凌某走了一路,赠个珠钗也是应该,只望小姐不嫌礼薄才是。”
“真是买给我的?”柳云舒一脸诧异。
“这位公子都开口了,哪还会不是?”在一边咧着嘴看戏的那老婆子,打断道,“还不赶紧给姑娘带上,这姑娘模样生的俊俏,带上这钗定会好看。”
柳云舒脸颊绯红,站在一旁默然不语,双眼却时不时望着我。
我看着她,余光却瞥向了周围不远处的多个角落,若干个身影在阴影处徘徊。我干笑了几声,握着珠钗征询了她的意思。
得到她的默许后,方靠近她身旁,凑过脸俯在其耳边,替她将珠钗带上,那一刻,我侧过头望向那些在阴影处徘徊的身影。
角落里的人迅速接收到我的注视,不约而同地转过身,侧过脸去,背对于我。见此景,我嘴角扬起那丝早已习惯的笑意,却在柳云舒的耳边小声开口道:“别出声,跟我走。”
不待其醒悟,我迅速拉过其手腕,趁着那些人未转身之前,抄身躲入了刚才她提到的那条胡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二十四【湘】
父亲自同乡会回来的那日,苏先生也随同一起来了府里小住几日,这令我们大家都感到很意外。
苏先生本名苏启睿,卢州府人士。卢州与淳安两府相隔不远,坐船也只需半日功夫便可到达。然而,苏先生却是个乐游天下之人,若是想找他,通常无处可觅。他常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他会走至何方。
苏先生四十来岁左右,用父亲的话来说,他可算是个智囊。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奇门之术,五行八卦,他均有薄沾。生平所到之处,旁人甚至从未听说,也因如此,他是众多有志之士可求的对象,只是,至今无人可求到他。
苏先生的双亲早年均已亡故,而他自身亦是久未成家。父亲常说,像他这般为人,怕是今生都不会成家立业,所谓家眷功业之类,于他而言,只是一种拖累。我也知道,许是苏先生他逍遥自在惯了,无法忍受被人牵制的生活。所以,他宁愿选择独善其身,也不愿意改变眼下的生活。
父亲与苏先生是如何认识的,我并不知晓,我只知道,他与父亲十分投缘。自父亲告老回乡后,苏先生每年都会来淳安府探望他。只是,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从来不会住下。
表姐对苏先生十分推崇,每每听为他要来淳安,她比父亲还高兴。我听大姐说,苏先生愿意来府里小住几日,她可乐坏了。随后几日,我几乎整日不见她人影,想来必是“打扰”苏先生去了吧。
我也问过父亲,何以苏先生这次会来府里小住?父亲只是笑笑,答道:“缘分。”
“缘分?”我有些不解,“爹的意思是指七爷么?”
父亲捋了捋垂须,笑而不言。我却在一旁兀自言语,“真是因为七爷呀?如此说来,倒真是巧合了。”
“巧合?”父亲转过身,笑的神秘莫测,“这天底下,其实没那么多巧合。”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苏先生的到访并不是偶遇了七爷,而是,父亲早在七爷要来淳安之时,便托人留书给他。而苏先生是否愿意来会会七爷,那就得看天意了。
我与父亲默默地站了会儿,心中却一直思索着是否该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还是父亲眼尖,未待我发问,反而主动开口问道:“湘儿有心事?”
“我……”我迟疑着,稍作犹豫,终是下定决心问道,“爹会跟七爷回京都吗?”
父亲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却是反问:“湘儿想回京都去吗?”
我低头不语,抿嘴朝父亲一笑,“女儿只希望跟父亲姐姐们在一起就好。”
父亲呵呵一乐,却是言其它,“七爷他……不错。”我愕然,不知父亲所谓何意?父亲顿了良久才解释道:“生于皇家,养尊处优,与常人相比,傲气自然难免,只是,除了傲气之外,其待人之真却是其它皇子所少见。”
我疑惑的凝视父亲,对于他所说的“待人之真”无法理解。父亲却是依旧一笑,“你不了解也是正常,他日,你若与他多相处几日,便会知晓。”
父亲终究是没有告诉我,他是否会回京都去,只是,从他的言语中,我似乎读懂了一些事。
父亲晋为太子太傅之前,一直在内阁做事。祥元帝因欣赏父亲的才华,便让他出任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