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作者:痛罚      更新:2024-10-19 19:57      字数:4776
  许诺犹疑了几秒,才回答:“是的,盛扬他……”
  对方似是有意避开这个问题,无端做起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姓谢,谢莹玉。”
  许诺飞快地记忆库里调出了这个名字,有些摸不透这个女人真正的目的。可看起来似乎也不是这样,她明明可以声线冷漠地告诉她,她是盛扬的妻子,可显然她没有这么做,她只是语气平平地自报家门,像是在表明她们之间的牵扯可以完全撇清了那个男人。
  许诺只好表现得漠然一些:“你好,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唉,别……”对方轻声细语地阻止了她,语气非常和悦,“不知道方便和你见个面吗?”
  许诺看了一眼谭玉琢,还是回道:“抱歉,我这阵子比较忙,等过一段时间吧。”
  语气还算是谦和,对方也不强求,只温和中带着疏离:“好的,那到时候要打扰你了。”
  “没关系。”
  挂完电话后,谭玉琢坐起,理好衣服的褶皱,拎着菜就往厨房走去。
  许诺叫住他:“你会洗吗?”
  谭玉琢反问:“你会洗吗?”
  许诺耸肩:“好吧,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男人在厨房的动作很轻,偶尔听见有涓涓的水声。他从灶台边探出头来,看见女人抱膝坐在沙发上,歪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漠然游离。目光无法集中。
  她这样已片刻有余。
  他叫她:“唐婉兮……”
  “啊?”许诺转头。
  谭玉琢手下动作不停,状似聊家常提到:“刚刚是谁打的电话?”
  “怎么了?”许诺意识尚在游离中,只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一通电话把你打得魂不守舍的。”他轻笑,可表情并不如语气那样轻松。
  许诺抿嘴,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真话:“是盛扬,他好像喝醉了。”
  谭玉琢不说话了。
  许诺放低声音,足够厨房的男人听见,像是在自语:“怎么感觉会比较麻烦呢。”
  第二天许诺还是在报社门口瞧见了那个明眸皓齿的女人,她朝着许诺笑了笑,整张脸像三月拂柳,暖意融融。
  许诺不自在地撇开脸,任谁在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女人面前也没有办法保持镇定。
  对方倒颇显气度:“是许小姐吧?哦不,或者现在应该喊你一声唐小姐或者是谭夫人?”
  许诺对她的好感立马上升了一点点。
  看来不是来挑衅或者示威。
  谢莹玉捂嘴笑了笑,神情有些俏皮:“真不好意思,本来说来不来打扰你的,不过昨天临时决定回美国,我怕以后可能没什么机会了,就私自走了这一趟。”
  许诺抓住了重点:“回美国?”
  对方却不再说下去:“不如我们去美食街上那家悠铭居坐坐吧,它家的干捞翅味道不错。”
  许诺点头:“可以。”
  这件典雅华贵的餐厅从里到外都是紫色系的装潢风格,深深浅浅的明紫淡紫,灯光不亮却令人倍感舒适,服务员揣着完美亲和的微笑上前询问,动作优雅地令许诺瞠目。
  许诺在桌底给谭玉琢发了条短信,交代自己迟一点回去。
  饭桌上女人已经伸手在自己的包里摸索。
  没过一会,谢莹玉已经将一个包装精美的手提袋放在她面前:“这些东西该物归原主。”
  许诺连袋子都没翻就平静地回道:“我不记得我有什么落在他那里。”
  谢莹玉淡淡一笑:“是他给你买的,昨夜喝醉了回来拎着这一包东西就要往窗外扔,幸好给我拦住了,好歹也是钱买的,哪能这么糟蹋。”
  “谢谢,”许诺回以微笑,“但我不需要。”
  对方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了:“你不打开看看……”
  “不必了,”许诺拎起包就起了身,“我还有些事就不久留了,日后有缘再聚吧。”
  女人坐在临窗的沙发上,微微叹气。
  昨晚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将一个女人埋在心里埋得那样深。深夜应酬回来,她就发觉了他的不对劲。她那时尚未深睡,等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她翻了个身朝屋外望去,原本漆黑沉闷的大厅被偷偷钻进门缝的灯光照开了些许明亮,男人的影子映在墙上,模糊而鬼魅。
  她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他如往常一般放水洗澡,而是听见了沉重缓慢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旋转楼梯上,直通二楼的储物室。
  她起身踩着柔软无声的步子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男人是醉着的,脚步声这样杂乱无章,身影跌跌撞撞,类似碰撞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异常突兀。男人捏了捏鼻梁,双眼极力地聚集在某一点上,看起来是想保持清醒。
  行李箱里的衣服被他丢得满地都是,最后不知从哪个拐角翻出来一个礼品袋,她还没来得及看仔细,就见男人长臂在看不真切的朦胧夜色中划出了一道弧度,接着是物什乒乓的坠地声。她一怔,动作快于思维最先做出反应,顺着暗淡的街灯一路寻找。最终被她捡回。
  直觉告诉她女人太好奇向来是没什么好结果的。
  她还是打开了。
  一对精致小巧的银色手环,手环上分别挂有两枚铃铛,纯金打造的长命锁一枚,还有玻璃满绿翡翠挂坠,丁零当啷撞在一起好不清脆。
  回到屋里的时候,盛扬正倚在门边打电话,脸上晕着褪不去的*,精神很糟糕,她听见他嘟嘟囔囔地喊:“许诺……”听起来湿闷不透气的声音,比歇斯底里的呐喊更让人心底发颤。
  她拿着袋子站在门边,迈不开腿。
  酒气突然冲上喉咙,男人胃里一阵抽搐就要吐出来,她连忙上去扶着,连推带拽得把他拖到了洗手间,斜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正显示通话中。
  她从他手中拿出手机,开始接听。
  挂了电话后,视线与男人阴鸷晦涩的目光相撞,她笑笑,举着手里的东西:“挺值钱的,扔了可惜,不要了给我。”
  他朝她伸出手:“你喜欢,我再给你买。”
  她把手朝后背,坐在他身侧,虽是春末,但深夜的凉意不减反增,她紧了紧身上的睡衣,全无睡意,姣好的面容在这样的夜里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风韵,清清凉凉的声音好听的不得了:“每个女孩子心里都有一个白马王子,在没遇见你之前,我以为我会嫁给那种干干净净,看起来温暖舒适,微微一笑就能容纳天地万物的温和沁凉的男人,可谁知道后来嫁给了你,我以为我会跟其他女人不一样,讨厌你的阴霾,讨厌你果断杀伐的人生态度,讨厌你从来不把女人当回事,然后拒绝你,可是事实证明,”她苦笑,“一旦有你这样的男人出现,世界上是不会有哪个女人蠢到去拒绝的,玩特立独行的女人往往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的。”
  他不语,静静坐在她身边。
  “我知道你喜欢聪明但从来不自作聪明的女人,所以我从来不插手你的事,所以你对我很好,甚至在得知我流产的时候,让她把孩子也拿掉了,那个时候我几乎都要以为你爱上我了,还为此暗暗庆幸过。”
  “可没过多久我才发现我又自作多情了,从那以后你就开始疏远我了,看我的眼神也比之前多了几分狠戾,你没把我怎么样是因为这件事你对自己的悔恨更多些。你甚至……”她停了一会儿,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比起眼睛费力的说,“在我每天喝的牛奶里下药,不重却足以让我不孕,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恨你……”
  “我请了私家侦探去跟踪你,他回来告诉我,”她突然停住,看向他的眼睛,表情开始残忍,语气开始侵染恨意,“一天24个小时,你是全程陪在她身边的,为了照看她,你把公司所有的会议和业务都推了,几千万的签约会议你不来,和商业巨龙的聚首晚会你推了。她睡着了,你就跑到玉器店买了很多孩子的饰品,并在这些玉器的背后请雕刻师刻下她的名字,我到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你盛扬,竟然懂爱。”
  男人的眼神被黑夜吞没,难辨情绪,可呼吸分明不那么淡定。
  女人不愿意再往下说,只叹气:“盛扬,放过我吧。”
  男人抬头看她,忽然道:“我们回美国吧。”
  谢莹玉不回答,等着他的下文。
  他沉默的时间不算短,良久才说道:“我们回美国,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回来。”
  “决定放弃她了吗?”
  盛扬掠过她的视线,扯下勒得他呼吸发紧领带,烦躁地一丢,站起身就歪歪倒倒地进了洗手间,开始给浴缸放水。虽然动作仍有偏差,神智却已经足够清醒到能理智分析的地步了。
  一夜无眠。她还是决定来找许诺。
  却看见女人无波无谰的表情。
  她突然叫住正挎包离开的女人:“许诺。”
  所幸对方没有像那些高傲的女主角一样一走不再回头,她停下步子,黑亮的眸子依旧平静地将她望着。
  谢莹玉有些说不出的难过,忍不住地问:“你喜欢盛扬吗?”
  在这场追逐中,这个女人的态度很重要。她已经不再奢望爱情——谁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不得不认命,惟求今后的生活,平静安和。
  许诺并不隐瞒她:“我不爱他,”女人正在松口气,却听许诺继续说道,“我曾经试着去爱他,但失败了。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这不是气话,而是实话。
  所以有些事,不能不说是命中注定。
  谢莹玉轻声道:“我谢谢你。”
  许诺微笑,终于离开。
  这一段感情,覆水难收。
  ☆、番外:谭玉琢
  他记得他姓楚。
  这是母亲临去前,再三交代他不能忘的叮咛。
  可这个姓是永远地用不上了。
  楚父是一个颇刚愎自用的商人,楚家经营的算是中型企业,之前的运作一直保持良好。恰逢那一年美国经济危机带来的波动,多多少少影响到了楚家的生意。楚父却在此时过度扩张,急于成长,然而管理资源及组织控制无法配合,经济无法得到缓解,欠的债越积越多,终究是闯不过那一年,楚家的生意直接被宣告破产。
  楚父气急攻心,长年累积的身体负荷瞬间爆发,中风在床,下身瘫痪。
  楚家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人情冷暖是可预见的事,还好家里人帮衬着些。可还是支付不起日益昂贵的医药费。这样的落魄随处可见。他们不能依赖别人一辈子。
  楚家想东山再起几乎是天方夜谭。
  就在这样无路可走的时候,老天指了一条路——一条比死亡更让人绝望的路。谭氏那个时候就是酒店行业内的翘楚,谭家的当家人是一个中年丧子的男人。一个男人对一个尚且年轻的妇人暧昧暗示,这在当时真是个漂亮的诱惑。
  楚母考虑到了谭玉琢。
  她毕竟还有个儿子。
  欠了丈夫的,她来还。这一生只要她活着,就不能让怀里这个孩子吃半分苦。
  她对丈夫挑明了自己的想法,并请求离婚。她带着谭文邦的钱去见他,很厚的一摞。可在楚父的眼里,那是重的没边的一巴掌,打得他几乎命丧九泉。
  她哭哭啼啼地说,这是为了儿子。可病中的男人哪儿还顾得了这么多,没有人能在被病痛和死亡折磨的空挡腾出理智去分辨是非,他的心情更受直接感官的影响——他的妻子要带着儿子改嫁,在他生死一线的时候。
  他开始破口大骂,声音响彻了整个住院大楼。楚母死死地捂住儿子的耳朵,抱着他泣不成声。女人的软弱在此刻突显淋漓尽致。
  楚父没能挺过那个月就去了。
  葬礼时,男孩子静静地站在母亲的身旁。这些日子,他似乎成长许多。至少,他知道,目前有比哭更值得他去用心的事情——那就是好好活着。
  谭家和唐家是生意上是合作非常亲密的伙伴。
  楚母刚嫁进谭家没几天,谭家的当家就带着自己的新夫人和新儿子去唐家转了转。这是他第一次遇见唐婉兮。
  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亮若星辰的双眸熠熠生辉,蛾眉曼睩,韶颜稚齿。一身干净利落的休闲服,特别爱笑。在看见他的那一瞬,她竟然还有片刻的呆滞,然后双眼比之前更为明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盛满了桃花。
  他低头,不太习惯被人这样明目张胆地注视。
  而在沙发上静坐的女孩子年纪看起来不相上下,她的眼里是亲和温婉的暖意,她朝谭玉琢点头,然后低头看书,整个人安静地像是要被所有人遗忘。
  唐婉兮特别喜欢跟在他身后,不近不远地保持着几步的距离。有时候会突然从后面勾住他的脖子,然后趴在他身上,整张脸贴在他背上,谭玉琢感到突如其来的重量,拽着她的胳膊就要把她扔下去,偏偏她死死地抱住他不松手,还笑嘻嘻地威胁如果他敢用蛮力,她就要向谭伯伯告状,到时候免不了挨顿骂。
  谭玉琢认命,心里恨恨的。
  两家大人看两个小孩子感情深厚,就商量着是不是要定个亲,唐婉兮算是谭父看着长大的,对这个女孩子非常地疼爱,大人们商量的时候又没避着躲着,于是这事自然传到了唐婉兮的耳朵里。
  她在一旁添油加醋:“好啊,那我就勉强嫁给谭玉琢好了。”
  谭玉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某人抬头望天,就是不理他。
  谭玉琢无奈只好跟自己的父亲坦白:“爸,我不想娶她。”
  谭父瞪他:“婉兮这么好的姑娘,不娶是你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