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痛罚      更新:2024-10-19 19:57      字数:4816
  她点头:“要不怎么说健康是钱买不到的财富呢。”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唐家老夫人也在里头住着呢,好些时日了,估计也只是时间问题……”
  “唐家?”她低头沉思。
  “就是唐婉清的母亲,谭玉琢的岳母。”
  “知道是什么病吗?”
  “不清楚,”他摇头,“应该跟当年唐二小姐的去世有关,她也不过是个母亲。”
  她心里微微梗塞,有说不出的酸楚。
  他们一路走到医院门口,他买了一篮水果:“你要进去看看他吗?”
  她不拒绝,买了一束花:“能见到这位著名的学者,是我的荣幸。”
  病房在门诊部八楼,他们等了好几拨人,才挤进电梯。
  她把花插在花瓶里,微微笑道:“每天闻一闻新鲜的花香,心里会舒坦很多。”
  老人很开心,握着严光勇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说最近的病况,又问了问这个得意门生的近期发展,最后还聊到了上学时期的桩桩过往。
  老人家有说不完的话,他坐在床边细心地听,偶尔插几句话哄他开心。
  门外一阵骚动,几个护士跑得匆忙,语调急切:“53床的病人病情告急,赶紧叫林医生过来。还有,打电话给病人家属,手术不能再拖了。”
  人群骚动起来,许诺正准备关上门,老人家却说道:“你们赶紧回去吧,年轻人别总待在医院里,染了病气儿多不好,去吧去吧……”
  严光勇坚持:“我再陪您一会儿,今天不上班……”
  他把他往外推了推:“我歇一歇,你们年轻人自己出去走一走,玩一玩,别在这陪我这个老头子,我一早上没睡,现在也困得很!”
  他把水果给他放进柜子里,又给他削了一个苹果摆在床头,才轻声离开。
  刚出电梯,一个人影匆匆走近,与他们交错,许诺看见她微红的双眼,抽噎着。
  严光勇认出了她:“这不是唐家大小姐?”他终于反应过来,“刚刚53床生命告急的那位,该不是那么巧吧……”
  许诺轻声回答:“谁知道呢?”
  空旷寂静的病房,弥漫着散不去的刺鼻药水味。谭玉琢赶到的时候,唐婉清靠在她父亲的怀里,哭得喘不上气。一张精致的脸此刻满满的疲倦和绝望。
  她抬头,看着他的丈夫,就那么片刻的功夫,她平静了下来:“医院下了通知,说……妈要是再不做手术……就活不过年关。”
  谭玉琢低头沉思,默不作声。
  唐怀思微微发抖,他说不出话来,巨大的悲痛像躲之不及的洪水暴发顷刻淹没他的头顶,他呼吸急促。唐婉清给他顺着气,安慰他:“爸……你先别急,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是30%,妈会挺过来的……没事儿的,您别急……”
  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来。这几年,她再没活在更糟的境地里,她所剩的不多,她的母亲,幼时将她抱在怀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细细地辨认,她在这个世界上离开了谭玉琢还能回的另一个家,她在那里烧好饭菜,一直等着她回去。
  她是她最后的归属和“后路”。
  哪怕她活着,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口不言唇不笑,她都仍觉得自己是受到庇护的。如今她生死未卜,她的“后路”随时可能坍塌。
  唐父面容憔悴,他沉声道:“走吧,去签字。”
  谭玉琢上前扶起唐婉清,她顺势靠在他怀里:“妈会活下来的。”
  “嗯。”
  她闭着眼:“婉兮如果还在就好了。”
  她没再说下去。
  谭玉琢低头看着她白净的脸颊,眼角边沾着几滴泪珠,悬悬欲坠。他搂紧了她:“她死了,我们还要活下去。”
  她不作答。
  “你要替她好好活着。”
  她伸手紧紧地抱着他。
  这样没有温度的怀抱,她却情愿没有退路,沉溺其中。
  唐父坐在手术室外,神态苍老,眉间紧锁,他拍拍身边的座椅,谭玉琢把外衣随意一搭,坐在他身边。
  “婉兮去了有六年了,是吗?”他微微抬首,眼神状似迷离。
  谭玉琢颔首,精致的侧脸在微弱的灯光下如玉般温润,幽深的瞳孔折射出异样的深沉。
  “她走了多久,她的母亲就在床上睡了多久。婉兮是个孝顺的孩子,她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就这么丢下我们就走了……”
  老人哽咽,语带颤抖。
  谭玉琢顺着他的背:“你们还有婉清,还有我。”
  他闭眼喘气,有些吃力:“若她母亲出了什么意外,”他有些狰狞,“婉清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他双眸一沉:“我会好好照顾她。”
  时光在等待中苍老。
  你的头发是条温暖的小河,在那里,缠得我们不宁的灵魂漠然消逝。
  多年前,你是我灵魂的救赎,此时此刻,你是我绝恶的罪孽。
  时间是侩子手。
  ☆、第九章 约会
  两人又步行了一段时间,许诺看看表:“我得回去了。”
  严光勇拉住她:“既然都出来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共进午餐呢?”
  她忍不住笑,扬了扬手中的袋子:“看到没?我的午餐在这,就不劳烦你破费了。”
  他夺过她的袋子:“这东西吃多了不健康……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生活习惯怎么这么不健康?”
  她哭笑不得:“那你能不能先把袋子还我?里面还有一些女性用品呢……”
  他脸色微窘,把袋子递还给她。
  “去哪儿?”
  “你喜欢吃什么?”
  “火锅OK吗?”
  “听起来不错……”
  川湘苑是几天前新开张的火锅城,装修独树一帜,沿自四川的正宗川味火锅,很受顾客欢迎。许诺就是消费群体之一。
  但是此刻她看见对面咳得喘不上气来的年轻人,她知道这个决定简直错误得离谱。
  他喝了一口啤酒:“嗨……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平时我可能吃辣了。”
  她了然:“要不咱们换地儿?”
  “别……”他挥手,面色微红,“这菜都点了,赶紧吃赶紧吃。”
  她招来服务员:“能麻烦您把锅底换成清汤的吗……”
  他打断她的话:“不用换,这味道够辣!我挺喜欢,吃火锅哪能不吃辣?”
  她不再坚持。
  一顿饭吃的她无比畅快。正准备打车回家的时候,肚子突然绞痛起来。
  她幡然,这觉悟来得有点儿迟。
  此刻回忆像个敏感的孩子,任何一点没有预兆的触碰,都能挑起它微妙的神经。疼痛作为人类最直接的感官,在某种程度上,给回忆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契机。跟以往的感觉如此地相似。尤其是痛。
  她苦笑,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见她冷汗涔涔的模样,心有些慌:“辣成这样?”
  她摇头,脑袋晕晕乎乎。
  他拦下一部出租车:“走,去医院。”
  她看着他:“小题大做。让我回去躺会儿。”
  他扶着她,她摇摇欲坠,身上挤不出多余的力气:“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别伤着胃……”
  她咬紧牙关,全身使不上力:“这不是什么事儿,女人生理期的通病……”
  他恍然,目光从她手中的袋子上飘过。
  像在深海中沉浮,明明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思绪却异常清晰,明显能感受到身体每一个部位的疼痛变化。阵阵痛感袭来,她一时清醒一时迷糊,整个人昏昏沉沉。
  夜幕将至,晨昏交替的分界线。
  许诺醒来的时候,小腹依然疼得厉害。许诺倒了些热水,坐在床头,脸色晦暗不清。手机一遍一遍地震动,她终于按下去:
  “许诺,是我……”严光勇松了口气,“你终于接电话了。”
  她捏了捏鼻梁:“有事吗?”
  话说出口才发现声音沙哑的厉害。
  门铃时机不合地响起。
  她倒着热水的手一抖,差点撒了一地。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现在好些了吗?”
  “还行吧,”许诺放下水杯,赤着脚就去开门。走廊的灯恰到好处地将柔和的光晕撒匀,优雅的灯座静静地托着乳白色灯罩,乍一看如此高贵典雅。清亮的柔光铺展在这个男人身上,把他一身的冷意融化的一干二净。
  许诺滞在了原地,忘了关门。
  那人走近房间:“怎么不开灯?”
  许诺拉出一抹冰凉的笑:“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电话那头的人发懵:“什么?”
  “没什么,”她不看他,“你刚刚说什么?”
  “我给你买了止疼药,就在桌子上。还有一些红糖,记得煮了喝。”
  她走到桌子边,整整齐齐地摆了两盒药,还有几袋红糖。她又倒了一杯热水,仰着头把药吞了:“谢谢。”
  “没什么,”他受宠若惊,“我不打扰你了,你继续休息吧。”
  她挂了电话,瞪着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的男人,小腹又是一阵绞痛,她腰一弯,身影摇晃得厉害,谭玉琢探手在她肚子上轻柔:“又吃辣了?”
  她看着他,不答话。双脚贴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直逼心脏。
  他放轻动作,把她抱到床上,她叫了起来:“你要做什么?我现在可没心情……”
  他给她盖上被子,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她脸一红,表情窘迫。
  他往她身下扫了一眼:“我还没有浴血奋战的特殊爱好。”
  许诺无语。
  他拿起开水,给她泡起了红糖姜茶。一时间,屋内万般静谧。
  她突然想起什么:“你刚刚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他挽起袖口,动作十分利索,轻快优雅,表情淡淡:“想起一个故友而已。”
  “唐婉兮?”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面容冷凝:“你想问什么?”
  她闭眼,搭在腹部上的手紧了紧:“你当我没说。”
  他悄声走近,手揽上她的腰:“趁热喝。”
  她就着他端过来的碗把红糖姜水喝了下去,头还有些晕。她的头往他肩膀的方向歪了歪,似要随时倒下的样子,搭在她腰间的手带着力道将她轻轻一带,她整个人靠在了他身旁。
  他的指尖带着温度在她的颈侧滑过:“那天忘了告诉你……”
  “嗯?”她迷迷糊糊地回应。
  “这张脸什么都不带的时候,漂亮地像只狐狸。”
  她在他耳边轻轻笑着,俏皮妩媚。
  他侧着脸去寻她的唇,紧紧相贴,她含着他的唇,轻轻吮吸,又极快地退开,他的手穿过她柔顺的发梢,轻轻按住她的后脑勺,又覆上她的唇,撬开她的牙关,勾上她的舌尖,带着挑逗的意味,轻柔绵长的吻。
  直到彼此的味道融为一体。
  她轻啄他的唇角,一下,又一下,咬得他又痒又麻,他带着力道不轻不重地揉着她的腰,咬牙切齿:“你要是再不住手我不介意浴血奋战一次。”
  她不怀好意地笑:“是谁先动手的?”
  他咬着她的颈脖,吻得起劲:“君子动口不动手。”
  她推推他:“唉……唉?你不会真要对一个病人下手吧……”
  他一瞬间把她压在身下,二人紧密相贴,吓得许诺一身冷汗。
  他低笑:“睡吧。”
  她合了眼,片刻又睁开,望着天花板:“你今天到底来干嘛的。”
  他闭眼,默不作声地把手收回来,语气平淡:“我在客户登记表上看见你的名字,就来试试运气,毕竟……”又轻笑,“一夜夫妻百日恩,我想你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忘了。现在看来,我运气不错。”
  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是讥笑还是讽刺,亦或只是单纯的调侃。
  她回骂:“有病!”
  他把手伸进她的睡衣:“不然我们再做一次?血染的风采,你或许应该忘不掉了……”
  她怒从心生:“谭玉琢你有病是不是!别忘了你是有老婆的人!跟陌生人偷情是不是特刺激?”
  “不错,”他抽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那就不算陌生人。偷情的确挺刺激,你不是也很舒服,嗯?”
  她抬脚就要踹他。
  他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往怀里收:“别恼别恼!我开个玩笑……”
  她挣扎无果,喘着气:“我可早就听说你和你老婆伉俪情深,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她?”
  他笑意更深,满满的讽刺意味:“我们上了几次床?现在你才发现对不起她?许诺,我还以为你跟其他女人不同,现在看来这一套你玩的很有一手啊?”
  她气极反笑,笑容凉薄:“我也才发现你跟其他男人都是一路货色。”
  他凑近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映射慑人的光亮:“那只能说明你太高估我了。”他吻她的额头,“好了,不提这些了。没什么比现在更重要,不是吗?”
  她疲惫地闭眼,不再开口说话。
  沉默无意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谁也不愿意把这样的无言用微笑和假装一笔带过,但却都找不到一个更好的解释,给彼此一个证明。
  编造一个顺其自然的谎言。这时候是那么难。
  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刹那,她忽然有种醒悟——这样没意思。真没意思。但是她怎么说呢?她要说,谭玉琢,咱们别这样吧。这样真没意思。然后等着他把她奚落一番?然后又是两个人不停地相互抨击?
  真是恶性循环。
  几年前的时候,盛扬就对她说过:“成年男女之间的爱情就是一场游戏,开始之前彼此都要先清楚游戏规则,有人玩一时,有人玩一世。有人不在乎输赢,有人不在乎得失。如果赌不起,就不要轻易下注。因为没人会为你的失误买单。”
  她不能。
  她不能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