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
痛罚 更新:2024-10-19 19:57 字数:4754
这个女孩儿像所有南方女孩子一样清秀内敛,笑起来有两个甜美的酒窝,她有些怯懦地打量着许诺,又伸出手来,声音柔软干净:“认识你很高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许诺挑眉,毫无新意的开场白。她勾起嘴角,身子微微前倾,眼神露出万般风情,笑道:“我也……很高兴。”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玉子在离办公桌最近的柜子里埋头找了半天,最后抱出一摞子资料文件,往桌上一堆。又从地上的一对旧书刊里东挑西捡了二十几本八卦杂志,开始给许诺恶补信息。
许诺眼神微闪,从那堆八卦杂志里伸手一挑,抽出一本几年前的杂志,拍摄的封面人物赫然就是谭玉琢,出刊日期是六年前。纸张有些陈旧,她弹了弹上面的灰尘,六年前的他眉眼间缺乏些许稳重,多了几分狠戾。
许诺的视线死死地盯着书刊封面的大标题:——《昔日的金童玉女感情骤变,婚变究竟为何?》
她觉得脑袋有些懵。一时间理不清思绪,整个人突然间有些虚,脑袋开始涨疼。只觉得脑海里不停地有两个字围绕:婚变……婚变……婚变……有个声音在她脑袋里不停地咆哮咆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许诺眼神渐清明,她无声而笑,这世上哪会有什么报应呢?有的,只是公平。
匆匆忙忙吃完午饭,林玉子突然开口:“对了,许诺,你准备衣服了么?”
“衣服?”她咽下最后一口饭,有些稀里糊涂,“什么衣服?”
“出席晚宴的衣服啊,”林玉子清秀的脸上有些羞赧,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邀请函,悄悄地靠近我,低声说“这是李编托人想办法拿的,这样我们就可以混进去了。”说完,她又是羞涩一笑,脸颊上有些红润。
许诺犯难了,她从美国赶来的时候,只带了些随身衣物,她本就没打算在酒宴这种公开场合上露面,这是盛扬严令禁止的。她思索了一会儿,才缓慢说道:“这样吧,下午我同你去探听一下情况,至于晚上的酒宴,我就不去了,我在房里等你消息好了。”她停顿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如果需要帮忙,再说吧。”
林玉子显然觉得这样很好,吃晚饭她就兴冲冲地回家准备衣服去了。
许诺看着她的背影,隔了好一段时间,她才慢慢,慢慢笑出来。
等了许久不见林玉子回来,许诺不耐烦了,发了条信息给她,自己就直接打车回了皇英凯沙,门口的保安正在严格检查客户的住房登记卡,酒店经理也在忙着为远道前来参加酒宴的大人物安排住*宜,许诺远远就看见谭玉琢一身正式黑色西服,旁边站着客房经理,低着头正在听他说些什么。
谭玉琢一张冷脸轮廓分明,眉头微蹙,突然像是想到了,眼里闪过几分不耐之色,转头对另外一个人交代了几句话,那人点了点头,就阔步朝门口走来。谭玉琢又开始和身边的人交流起来。看得出来,他十分重视这个商业酒会。
许诺避开谭玉琢即将扫射过来的视线,从另一处楼梯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去。
司机把唐婉清接过来的时候,谭玉琢正在陪他的商业同伴商聊,他的眼神不带痕迹地从她身上略过,朝她微微颔首,一双深黑的眸子看不出喜怒,表情却冷硬了几分。周围的几人没看出谭玉琢轻微的表情波动,对着唐婉清恭维了起来。
唐婉清面上一僵,很快又从容地笑起来,姿态优雅,举止得体,一袭黑色低胸晚礼服将她勾勒得美艳无双,胸前的钻石形成一个优雅的弧度流淌到后腰处,用一朵金线锦绣牡丹收尾,大气而华贵。
谭玉琢侧脸别过她直视他的炙热目光,轻轻松松地将话题又引到了刚才的商业竞争上。
唐婉清突然记起六年前的那个时候,他眼中极致的狂热快要把她湮灭,他紧紧地拥住她,他说,婉清,没关系,我们私奔。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我们在一起。
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和坚定。
一个恍然的片刻,她记起了很多。
她为他失去的那个孩子。
他把她拥在怀里的温柔相待。
他们身无长物,白手起家时那段日子的相濡以沫。
他坚定地牵着她的手,对爸爸妈妈说,除了婉清,我谁也不娶。
还有,
为他们而死的,她的妹妹。
唐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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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第四章 破碎
唐婉兮。
这是他们所有人心头的疤。
是刻在骨头里的痛,是不死不灭挥之不去的梦魇。日日夜夜盘踞在他们内心深处,一点一点摧毁他们的意志和生命。
这三个字是一种禁忌。他们每个人对她不起。可她也付出了代价。她失去了那个孩子,甚至,为此,她失去了她的丈夫。
他们欠她的债,每一刻都在辛苦地还。
恨意像潮水般波涛汹涌地向她袭来,勒得她窒息,临近崩溃边缘。她不放手!当年她为什么不放手!谭玉琢爱的从来就不是她!一纸婚约而已!作的什么数!作的什么数!她非要鱼死网破,和所有人同归于尽她才甘心是不是!她这是在报复!用生命在报复!她让他们所有人都活在自己亲手编织的噩梦里!逃也逃不开!
这是她的性格。偏执而决绝。
恨一个早就死了的人,这是唐婉清一生最大的悲哀。
她再没有了还击的可能。
一败涂地。
她轻卧在客房的沙发上,面容倦怠。谭玉琢进来的时候,她正浅睡。
唐婉清从小就很乖巧懂事,性格格外柔顺,最初吸引谭玉琢的正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然脱俗的气质。和她妹妹唐婉兮不一样,她向来是唐家最安静温婉的一个女孩子,他每次见到她,她都在捧着一本书仔仔细细地读着,神情认真毫不懈怠,那模样就像从迷天幻境里延出来的山水画,清新而自然。
而唐婉兮。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他思索了许久。
他不太关注她,小时候,应该是个咋咋呼呼的女孩子,家里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她跌了一跤,摔得惨痛,唐家二老比什么都还要紧张。她争强好胜,看上眼的都要争取到手,得不到就抢。她向来不屑和别人去争,因为只要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大概谭玉琢是个例外。以至于后来输的太惨痛,她把自己极端的性格发挥到了极致,将了所有人一军。
她很自傲。这毋庸置疑。这都归功于唐婉清从小的退让和求全。她毫无疑问是明亮而惹人注目的。最初谭玉琢刚见到她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个11岁的小姑娘。谭玉琢的母亲那个时候刚刚改嫁,他的继父与唐家是多年的故交,那个时候谭母经常带着谭玉琢上唐家拜访,说起来,与明艳夺目的唐家二小姐相比,谭玉琢这样心性甚高的人眼里自然只容得下唐婉清这样温和有礼,待人亲切的女孩子。她安静下来的时候,十分让他赏心悦目。
唐婉兮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毕竟是个孩子,她还不懂什么叫低头。她越狠,越是希望他能关注他。久而久之,却成为了他眼中的小丑。她颐指气使的样子让他十分厌恶。
然而唐婉兮的脾气再拧,她也有软肋。谭玉琢随意说的一句话,都能成为左右她情绪的最好工具。初二那一年上生物课,谭玉琢一脸苦相地对她说,自己期中考试没复习,考试交了白卷,于是她装着胆子去教务室偷了文件袋里面的卷子,准备把她和谭玉琢考卷上的名字互换过来,结果她刚把自己的卷子拿出来,就被教务处主任逮个正着,于是二话不说,警告处分就贴上了学校最大的公告栏上。偏她就是个硬脾气,怎么也不肯跟唐家二老说出实情的真相。结果发试卷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被谭玉琢骗了。他拿着那张满分的卷子在她面前笑得好不得意。她当时都快被气哭了,硬是把眼泪忍着,想着怎么也不能在他面前丢脸。
她怨他。她恨他。可怨完恨完之后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成天心甘情愿地被他耍。
高三高考完,她偷偷翻了他的书包,偷看了他的志愿表,看他填了最北方城市的大学,她二话不说,立马改了自己的志愿学校。为了这事,唐家二老在家跟她吵翻了天。当录取通知书寄到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又被他耍了。
那天,她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一整天没出门。
谭玉琢不止一次地在想,她那天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到底在做什么?在哭吧,可是又不像。他仔细想,却越想越模糊。到后来竟连她的模样都不甚记得牢。他不敢再往下想。
他的狠心现在想想连自己都怕。
然后呢?
命运的手开始无形地操控,他们像台上的木偶一样,被命运拉扯着身上的丝线,一幕一幕任它导演出一场闹剧。连罢演的机会都没有。
唐婉兮中途永远地离开了这个舞台。
她大概在某个地方冷冷的看着他们每一个人作茧自缚,沉迷在当初的戏中,无可自拔,任命运用铁链把他们一道一道捆绑,看着身上的伤痕,痛,并快乐着。
唐婉清醒来的时候,就见他坐在床边冷着脸一副深思的模样。这几年来,他和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有意或无意地窥视,他都是这个表情,让她心惊。也让她开始无措。
她一直认为他们致使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原因是他始终无法面对当年由他一手造成的惨剧,她可以认为,他还在为当年那个孩子自责吗?
这些年,她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他的沉默,不是为她,也不是为了唐婉兮,而是为了当年亲手被他毁掉的失去。
他转过头,静静地凝视她许久,她们是亲生姐妹,长得七分相像,这些年他越来越记不清她的样子,只有看着唐婉清的时候,记忆中偶尔会跳出她当年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
“你在看谁?”她缓缓开口。眼睛直视着他。
谭玉琢轻轻别过脸去,目视墙角柜台上的一束紫罗兰:“你该收拾一下,准备下楼了。”
他正要起身,她忙拉住他:“玉琢,你别这样……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咱们有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难道你一辈子都要跟我这么过?”她越说越难过,语调哽咽,“还是说……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为了当年的事惩罚我?”
她最后一句话说的极重,说到最后她竟快要哭出来了。
谭玉琢原本要拂开她的手又顿住了,隔了几秒,搂上她的腰,轻声开口:“当年的事不要再提了,这种话也不要再说。既然当初是你要一笔揭过,如今不要再拿已逝的人当借口来翻别人的是是非非。”说到最后,他竟有了动怒的迹象。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愤怒,心有不甘,全然抛开了自己的温婉贤顺,惨然叫道:“你念着她!我就知道这些年你念着她!你念她什么!你念她什么!你忘了是谁把她推向深渊的!你忘了是谁逼得她走投无路自杀的!是你是你!如今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有什么资格警告我!……”她泣不成声。
谭玉琢脸色变得阴沉,他捞起她的胳膊,沉声道:“是我又怎么样?你想说什么?你到底是真心为你妹妹讨公平还是想借她来说事儿,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抽噎着,有苦说不出;“玉琢……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应该的啊……不该的啊……”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你别不要我,玉琢,别不要我……你说你爱我的……”
他紧紧拧眉,那天,他牵着婉清的手向唐家二老请求解除他和唐婉兮之间婚约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挽着他的胳膊,快要哭出声来,她说,玉琢,你别不要我。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唐婉兮低下她高贵的头颅,他从没见过她哭。现在想起来,她哭得那样绝望,他心里确实不好受。
唐婉清哀求:“求你了,玉琢……就当……”她咬牙,“就当……就当是为了六年前的那个孩子好不好……”
他猛然转过头来,低头紧盯着她浸满泪珠的双眸:“你还敢跟我提那个孩子?”他语气很不好,脸色越加阴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谁的孩子,你还敢再我面前提它?”他手上的力道徒然加重,她气喘得厉害,疼的牙齿都在打颤。
她听了他的话,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摇头:“谁告诉你的?唐婉兮是不是?她这样说你就信了吗?她凭什么诬陷我?她凭什么?她凭什么死了都不安生?都不放过我?你相信她?你居然相信她……”
他猛然间松开她的手,把她往床上一丢,也不管她在房间里如何嘶吼喊叫,自己一人下了楼。
许诺在二楼张望了许久,终于见到林玉子款款而来。纯白色低胸及膝晚礼服,十分的修身,衣服本身并无过多点缀,只在腰间用粉红色的腰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显然隆重装扮过的她,添了几分高贵典雅的气质。
许诺蹙眉,她穿成这样,到时候怎么打探消息?她不知道,越引人注目,越不容易下手么?
还是说,她另有打算?
许诺直觉,这个女孩子也许并不像她表面上看得简单明了。
林玉子顺利入场,优雅的身影渐渐淡出了她的视线。许诺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