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男孩不逛街      更新:2024-10-13 14:15      字数:4805
  作者:【日】土屋隆夫
  一
  股价暴跌的悲剧
  长野市某家庭主妇服毒自尽
  21日下午1点半左右,长野市光阳高中的庶务主任林建司(37岁)回位于市内旭町的家中时,发现妻子多惠子(30岁)俯卧于起居室暖炉旁,已经死亡。尸体旁有一张用铅笔写着“活下去很痛苦,深感歉疚”的便笺。林建司立即向长野警局报案。
  验尸结果,多惠子是将毒药掺入茶中饮用。关于自杀的原因,林建司说:“我完全想不通,今晨我要外出上班时,她和平常完全一样。只不过,她最近曾提领我的钱买卖股票,由于股价急剧下跌,心情相当沮丧。我不断安慰她说没关系,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据此判断,很可能是受不了股价暴跌的打击,才发生此种悲剧。
  另外,警方仍继续从林建司口中追问详情。
  《岳南时报》的编辑部在三楼。
  只有支柱是钢筋混凝土的木造楼房,是昭和初期的建筑物,当然不可能会有电梯。走上狭窄的木板楼梯,曾根修二几次停下来喘气。
  推开编辑部房门,几乎撞上自里边走出的伊泽老人,曾根有点手忙脚乱。
  “嗨!”
  “你好。”
  双方都有些顾忌地停下脚步。
  伊泽开口了:“曾根先生你来得正好,我还以为你又出去了呢!”
  “不,今天没什么事,所以,外头由年轻人去跑,我留在里面。有什么……”
  “是有点事找你。”伊泽淡淡一笑。“我看,我们一面喝咖啡,再一面……”
  说着,他转身回自己座位。
  曾根心想:一定又和钱有关吧!
  以前,伊泽也有过两三次这种情形。或许是晚婚,四个孩子都仍在求学阶段,妻子又体弱多病,伊泽的生活相当困窘。偶尔向曾根借个一两千元,也都是给孩子当伙食费,而且,第二个月必定准时奉还。此外,还会勉强塞两三包和平牌香烟在曾根口袋,说是当做利息。
  这种和一般记者不拘小节截然不同的个性相当难得,但也给人一种跟不上这个社会潮流的感觉。
  “久等了。”伊泽回来时,手上拿着报纸。“我们到‘伊莉沙’吧!”
  他先走下楼。算一算也才50岁出头,但是报社里的人都称他为“伊泽老人”!
  凝视着对方斑白的头发和瘦削的肩膀,曾根缓步跟在他身后。
  “伊莉莎”咖啡屋在报社对面。大概是白天吧,客人只有寥寥几位。在昏黄的灯光下,音乐流泻着。
  曾根燃着一支烟,放松了情绪。
  “伊泽,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伊泽上身向前。“昨天,旭町有桩自杀案件,我们的报也曾报道……”
  “是高中庶务主任的妻子吧?好像叫多惠子……”
  “不错!我读了那篇报道之后,想到一件无法释然的事。”
  “哦!无法释然?”
  “就是自杀的原因。那女人并非因股价暴跌而自杀。”
  “那么,动机在其他方面了?”
  “不错,应该和男人有关。”伊泽很肯定地说,然后,将带来的报纸在桌上摊开。“就是这个!那女人约莫两星期前,向我所负责的家庭问题专栏投书,诉说自己的苦恼。她的稿件,我采用了。”
  “嗯。”曾根开始感兴趣了。
  《岳南时报》开辟家庭问题专栏已将近半年,每周两次,由读者写信提出各种问题,再由各方面的专家负责解答。问题的内容各色各样,但是,报社方面大致区分为儿童教育、恋爱、婚姻、法律等类别,由专门人员解答。一般是由文化版负责,这些业务都是年轻记者不想做的工作,所以,不知不觉间,就落到伊泽头上了。
  基于建议性质,刊登的问题,皆以匿名登出。但投稿时需要写出真实姓名、住址,这样一来,被采用后方能寄送稿费。
  当然,报社方面非常重视投稿者身份的保密,连负责解答者都不知提出问题人的姓名。通常是由伊泽将读者来信誊写一遍,将露骨或卑猥的用词斟酌修改,再送到解答者手上。
  “昨天,我读晚报时,忽然想起这件事。因为,内人的名字也叫多惠子,所以我才印象深刻。”说着,伊泽吸饮着咖啡。
  曾根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报纸上的铅字。
  二
  我是个30岁的家庭主妇。八年前和耿直勤快的丈夫相亲结婚,过着平凡的生活。
  今年9月中旬某个晚上所发生的事,我一辈子难以忘怀。当夜,丈夫值班没回家,我边听着滴答的秋雨声;边编织着毛衣。
  突然,玄关传来有人按门铃的声音,我出去一看,是将近十年没有音讯的K。K是我结婚之前,在一次聚会中邂逅的男性,当时在某工厂上班。
  他说,几年前调至市内的公司任职,今夜偶然经过附近,想起了我,才顺路过来,并向我丈夫的近况。
  我告诉他说丈夫不在家。本来,应该在门口谈几句就算了,但因一方面怀念昔日的感情,另一方面也因独自一人很寂寞,终于无法抑制想和他好好谈谈的冲动。约莫一小时过后,我开始为自己的轻率后悔了。
  他凝视着我的眼中增加了炽热的光芒,嘴里说,当时他就很喜欢我了。我暗中警告自己说,这样下去不行,可是,却好像被吸引住了,有点陶醉,也有点难以抑制。
  当他站起身表示想回去而伸出手时,我的身体倒入他的怀中。我失去自制,全身颤抖、剧喘不已。
  等到K离去的脚步声消失于静静的雨中时,我才开始警觉到不贞之罪的可怕。这天夜里,我整夜失眠,一直责备自己的愚蠢。
  之后,K每星期会来找我一两次,当然,我拒绝他的要求,不希望再重蹈覆辙。
  K已结婚。却说要和妻子离婚,与我在一起。有时,若我过分冷淡,他甚至说要杀死我。到了最近,他忽然表示,既然不能上床,他也厌倦继续这样下去,不过,要求我拿出100万元当保密费。
  当然,我丈夫还是一无所知。K说,到这个月底之前,我一定要给他答复。
  像我这样笨的女人,该怎么办才好呢?
  (市内,请勿公开姓名)
  曾根读后,抬起头来。刊登的日期是11月12日。这么算来,她在九日后就自杀了。
  30岁的家庭主妇。坦诚、勤奋的丈夫。两人在八年间的婚姻生活并不见得美满,所以,才可能让K那样的男人趁隙侵人!
  “你觉得怎样?这和股价暴跌无关的,那女人在K的敲诈之下惊慌失措。”
  “不错。这么看来,那篇报道的内容有误……”
  “不,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死者的丈夫误解了妻子自杀的原因……”伊泽说。同时,把折成两截的半截新生牌香烟塞入象牙烟斗,点着,吐了一口青烟,他接着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预感?”
  “那女人会不会被人杀害?”
  “被K吗?”曾根笑了笑。依现场的状况而言,不可能有过客人来访。室内整理得很整齐,暖炉上放着彻好茶的瓷壶,毒药就从杯内剩余的茶水中检验出来的。再说,死者丈夫已确定死者亲笔所写的遗书。“那是自杀没错,表面上无任何可怀疑的余地。”
  “但也有伪装成自杀的他杀。”
  “没有动机!K对女人仍未完全死心。”
  “那上面有针对此问题的解答。”伊泽指着报纸说。“我认为那女人可能依言实行。”曾根再次拿起报纸。
  负责解答的人是长野大学的讲师矢野贞子。曾根边读,心中边非常惊诧,因为,矢野以相当强烈的言词叱责提出问题的人。
  ——你的懦弱和暧昧态度才是问题的根本。嘴里说要拒绝K,却仍和对方见面,这种心理着实令人费解。你也有责任,若一心一意只顾虑自己,不可能有办法解决的。
  ——对于受到敲诈之事,应考虑借助警察之力,请明白对K表示此决心。
  ——一步也不可以退让,不能隐瞒、哀求,期待你能下决断……
  曾根心想:像矢野贞子那种人,当然会有这种意见。
  在县内,她是女评论家,也曾当过一届县议员,个性就像她的口气那样强烈。
  “原来如此。”读完之后,曾根点点头。
  伊泽老人认为是他杀,确实也有根据。多惠子若照提议采取反击的态度,则K有可能因企图敲诈,在警方介入之下,丧失家庭和职业,因此,激起杀机!
  “也许会是有趣的结果呢!”伊泽跟着站起身来。
  付过两杯咖啡的钱,曾根推开“伊莉莎”大门。
  “伊泽,报社里的人知道此事吗?”曾根问。
  伊泽一笑。“只有你知道。我在想,很可能会是独家报道的好题材。”
  “那真不好意思。”曾根也笑了。对于伊泽的心意,他很高兴。“如果一切顺利,我会请你喝两杯。”
  “那样最好了。那……”伊泽有点怕冷似地缩着背,转身走向报社。
  曾根心想:去找关口刑事组试试看好了。
  拉拉大衣衣领,曾根顶着风,走在淡淡的阳光照射下的柏油路上。
  三
  “毒药是砒霜。绝对是自杀,没有怀疑的余地!和昨天发表的完全一样。”关口对曾根的询问,立刻反驳。
  “砒霜吗?那么,如何到手也调查过了?”
  “她丈夫带回家的,是顺手自学校的药品架上拿走的东西。”
  “让妻子自杀?”
  “开玩笑!是用来毒老鼠的。不过,这也是去年的事。她丈夫一直以为用完了。”
  “结果却帮助妻子自杀了。”曾根有点失望。
  这样一来,很难推定是伪装自杀了。K究竟什么时候知悉砒霜的存在?两人之间不可能亲密到谈及毒杀老鼠之类的日常话题。
  当然,计划毒害多惠子的K,也可能巧妙地使用砒霜。但是这种想象并无根据。
  曾根转变问话的方向:“死亡时刻明确吗?”
  “推定是12点左右。不过,应该还能缩小范围,亦即11点4O分左右至12点半之间。”
  “哦,很确定嘛!”
  “昨天11点半左右,洗衣店送洗好的衣物到她家,当时,多惠子独自在阅读报纸。洗衣店的送货员曾与她聊了一下,也未见对方有怪异之处。12点半左右,邻居家庭主妇想向她借毛衣编织机时,在门口叫她却无人回答,以为外出了,便径自回家。亦即,这中间的50分钟,乃是决定她生死的时间!而且,和解剖的结果也约略一致。”
  “嗯。”曾根更失望了。
  除非相当幸运,否则,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行凶。毒杀之前的行动和之后的处置,K必须控制在50分钟内,而且,这是大白天杀人,需要预防随时有客人来访的致命危险。照理说,应选择多惠子的丈夫值班的夜晚!
  若说是有计划地预谋杀人,实在未免太大胆了。看来还是自杀没错!
  “你好像把事情想得很复杂,怎样,对于昨天的这桩命案,是否有什么线索?毕竟,搞新闻的人消息灵通嘛。”
  “不,没这回事。”曾根抽出一支和平牌香烟,把烟盒递给关口。“多惠子这女人,个性是否很开放?”
  “依邻居们的评价……”关口也衔了一支烟。“很吝啬,对钱的态度几近神经质,所以在投机股票吃了大亏后,才会一时想不开。”
  曾根点点头。这一来,使多惠子产生幻灭心理的K的存在,就被掩盖过去了,任何人都无法了解她在遗书上写着深感歉疚的意义。
  “丈夫不知道她买股票?”
  “好像是这样。她每天会把家庭开支簿给丈夫看,大概是为了让丈夫安心吧!等到无法掩饰下去,向丈夫明说时,存款簿内已一毛不剩了……”关口说着,低头看看桌上的文件,然后,以略带讽刺的口气接着说:“反正,报纸把股票市场炒得太热了。”
  “不!”曾根笑着站起来。“应该说是池田倍增内阁的悲剧才对。”
  曾跟推开门时,背后传来关口恨恨的声音:“都差不多!”
  走出警局大门,阳光已躲到乌云背后。天色看起来似乎马上会飘雪,风呼呼地响着。
  曾根缩着肩,快步走在回报社的路上。
  他边走边想:也许这并非应深入追究的问题,不该为了拘泥于投书内容,而将单纯的自杀推想成复杂的命案。
  这是一段悲哀的奸情。雨天的夜晚,一个男人来找一个家庭主妇,两人是十年未见面的老交情,话谈得很投机。不久,男人起身想离去,手伸向女人,女人突然倒在男人怀里,脸埋在对方胸前。
  在平凡的家庭生活中,女人干柴般的肉体化为一团火燃烧着。但等男人的足音消失于雨中时,悔恨却使女人的心冷却……
  多惠子在投书中写着“不贞之罪的可怕”,很可能她非常怕被丈夫知道此事。K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