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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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 更新:2024-10-10 09:19 字数:4783
“脱下后放置在房间里的她那双凉鞋,鞋底上粘着泥土。”
“泥土?”
“嗯,就是泥土。看到之后我就觉得很奇怪,她住处周围的路都是沥青。即便在哪儿粘上了泥土,在她走回公寓的路上就应该全部磨掉了。所以我们又对泥土的成分进行了检验。”加贺隔着窗帘指向庭院。“答案非常简单,同我们料想的一样,这泥土正是这个庭院粘上的,成分完全一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凉鞋上会粘着这里的泥土呢?”
加贺那响亮的声音,就像一个个打在我腹部的拳头,我被他揍得体无完肤。凉鞋吗,说起来的确有这么回事。
我记起搬运浪冈准子尸体时候的事来,我准备了一个瓦楞纸箱,把她的尸体装了进去。那时叫我不要帮她脱鞋的,正是穗高,他是这么对我说的:
“尽量让尸体保持原状,要是随便乱动让警察查出尸体曾经被搬动过就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这真是个馊主意。正是因为连她的鞋都没动,所以才把现场的泥土都一块儿带了过来。
“综上所述,我们产生了一个构想。浪冈准子去世的地方并不是自己房间,而是在这个庭院里。在这里写了遗书,在这里服下毒药,所以头发上粘了草。可这个推理有一个不足之处,如果遗书是在这儿写的话,她用什么写的呢?广告单当然可以从邮箱里获得,那圆珠笔呢?答案竟然在一个很意外的地方。”加贺卖关子地停顿了一会儿,再接着说。“是传阅板(按顺序挨家挨户传阅下去的板,用于发布各种通知)。那天当大家都去意大利餐馆就餐时,隔壁的居民在邮箱里插了一块传阅板。而在那块板报上面附了一支供受领人签名用的圆珠笔,她一定用的是那支笔。我们去街道居委会借来了那块传阅板。经过鉴定,上面找到了几枚浪冈准子的指纹。”
虽然已经陷入了极为不利的境地,可我也同时佩服这位刑警的慧眼。准子究竟是用什么写的遗书,我根本想也没想过。也完全没注意到传阅板的存在。
“浪冈准子在这栋房子的庭院里自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而某个人把她的尸体搬到了她的房间。所以才在凉鞋上粘着泥土。这么一想,一切就都能解释通了。那么,搬尸体的是谁呢?于是,在这里有一个人的行为引起了我的主意,就是在餐厅吃饭时突然离席的那个人。”
听了加贺的话,神林贵弘视线转向了我。雪笹香织也装得像刚知道这件事的样子。
我欲言又止,虽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总之先把嘴张开再说。这时,我胸口的手机响了。
“失陪一下,”说完我把手伸进西服的口袋,形势不妙的时候手机响会救你一命,可这次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铃声听上去就像带着不祥之兆的音乐一般。我拿出手机按下了通话键,把接听口贴近耳边,“喂”地应了一声。可电话已经挂了。
此时,加贺把手从右边口袋里伸了出来,连他手伸进口袋我都没有注意到。他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是一部手机,刚才的那通电话是他打的。
“其实我们从浪冈准子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样很奇怪的东西。你们猜是什么?是手机。放在衣服上装的口袋里。最近浪冈小姐工作的菊池动物医院给了她一部手机,为了紧急的时候可以联络。而我们在她房间里找到的,正是那部手机。”
我不禁一怔,也就是说,准子有两部手机咯?
“这又有哪里奇怪呢,不是应该发现的东西吗?”雪笹香织说。
“不好意思,我没说明完整。手机自身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奇怪的是一起找到的手机充电器,放在挂满衣服的衣架角落里。”
我思绪不宁起来,既然手机有两个,那充电器也就有两个。
“可是呢,”加贺说,“这个充电器并非和找到的那部手机相配套,也就是说,浪冈小姐还有另一部其他型号的手机,我们便开始寻找那部电话。可从浪冈小姐存款账户和信用账户的明细来看,并没有被扣除手机使用的电话费。也就是说,那是以别人的名义申请的手机。年轻女性有一部以别人名义登记的手机,那送给她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是穗高啊……”神林贵弘自言自语。
“这么想是最合理的,我们立刻就照这个方向调查了下去,轻而易举就有了答案。穗高除了自己使用的一部手机之外,另外还有着一部,而这部手机哪儿都找不到。”
我终于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啊!我拿去销毁的那个充电器,是准子的医院派给她那部手机使用的。
“那么……你们应该去调查了穗高另一部手机的通话记录吧?”
“嗯,正是如此。”加贺点点头,“即使手机被销毁,那些记录也能查到,并且可以精确到几分几秒。浪冈准子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刚好就是你在餐馆接到的那通电话。”
3
我的脑中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最后得出结论,继续否认下去也无济于事,尽管移动尸体确实属于触犯法律的行为,可如果结合当时的状况,并不一定会被判刑。虽然防备被击溃了一个,可加贺离真相还远得很,我选择弃守这层护城河。
“我呢,”我抬头看着加贺那深邃的面庞说道,“是受到指示才这么做的。”
“穗高指示的?”
“没错。”
“我就猜到是这样,”加贺点点头,“电话果然是浪冈准子打来的吧?”
“她在电话里暗示自己要自杀,所以我半途离席,赶忙过来看她。”
“然后发现她死在了庭院里?”
“是的,我立刻打电话通知了穗高,那家伙便火速赶了回来。他一见尸体立刻就说,快想想法子把她搬到自己房间去。而对于她为何要自杀之类的事却完全不闻不问。”我回头对站在门边铁青着脸的神林美和子说,“那家伙就是这种男人!”
接着我将搬运浪冈准子的过程说明了一番,并告诉他们,把尸体放下后,立刻就离开了公寓。
“以上就是我的所作所为,虽然延迟了发现尸体的时间需要被追究责任,可这件事与穗高之死完全没有关系呢。”我总结陈词,又叼上了一支烟。
“至于有没有关系,接下来由我来阐述说明。”加贺说,“刚才你话中最重要的部分在于,你进入了浪冈准子的房间,也就接近了毒胶囊。”
我欲点上烟,擦着打火机的火石,可第一次没能顺利点上,而随后的两次也失败了,第四次终于点着了烟。
随即,我望了一眼坐在我身边表情僵硬的雪笹香织。
经过再三考虑,我觉得没必要再包庇这个女人了。
我慢慢吸了口烟,凝望着白色烟晕慢慢飘荡在空气中,再次抬头看着加贺。“不光是我哦,加贺先生,进入那个房间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呢。”
加贺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尽管很难察觉。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有一个人目睹了我们搬运尸体的整个过程。她跟踪我们,最后还进入了浪冈准子的房间。应该把那个人也列入嫌疑犯的名单吧?”
“这个人是谁?”
我哼地冷笑了一下,也算是虚张声势。“看来我不得不说了呢。”
加贺那锐利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最后停在了雪笹香织的脸上。此时她正漫不经心地望着远处。
“是你吗?”加贺问。
雪笹香织作了个深呼吸,朝我瞥了一眼之后,再次面对加贺,小幅点头:“是的。”
“是这么回事啊!”加贺颔着首,向窗前踱步而去,他的身影在桌上摇曳。
最后,他停下脚步,问道,“你对骏河的话有要补充的吗?”
“没什么要补充的,”她说,“在餐厅接了骏河先生的电话后,穗高的样子明显不太对。我猜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来了这里。之后发现骏河也在,两个人正把一个大纸箱朝外面搬。”
“然后就跟踪他去了公寓?”
“跟踪这个词用得不准确,我听到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并且知道他们搬箱子的目的地之后,过了一会儿才坐上出租车开到这儿的。到了之后刚碰上他们俩搬完出来。我便进了房间,发现了浪冈准子的尸体。没多久,骏河一个人又折了回来。”
“你没想过要报警吗?”加贺问。
“说实话,”雪笹香织微耸着肩膀,“当时我的想法是报不报警都无所谓。既然浪冈小姐死亡的这件事已经无力挽回,那死亡现场在哪儿已经无关紧要了。况且我也觉得,要是她在自己房间自杀能够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说到这儿,她转向神林美和子,“我不想使你办不成婚礼,这是真话。”
神林美和子轻微地动着嘴唇,但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加贺问,“当时你注意到了桌上放着一只装有胶囊的药瓶吗?”
雪笹香织稍显犹豫,随后张嘴说道,“嗯,注意到了。”
“那里面的胶囊数目还记得吗?”
“记得。”
“有几粒?”
“八粒。”说完,她看着我,带了一丝微笑。
“骏河先生,刚才雪笹小姐的话说得对吗?”加贺的视线又再次朝向我。
“我记不清了。”我回答。
不过呢,雪笹香织开口说。
“骏河看到的时候,胶囊应该已经只有七粒了。”
嗯?加贺吃惊地瞪大眼睛,“为什么?”
“我已经拿走了一粒。”她满不在乎地说。
我望着她的侧脸,她昂首挺胸,看起来一副无所畏惧的态度。
“拿了一粒毒胶囊?你?”加贺竖起食指,确认道。
“是的。”
“那胶囊你作何处理了?”
“原封不动地在这儿。”
雪笹香织打开自己的黑色提包,从里面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餐巾纸,将其摊开后放在了桌上。里面包着一粒我很熟悉的胶囊。
“这就是当时拿走的那一粒。”她说。
雪笹香织篇
1
对于我的表态,骏河直之也有些惊慌失措。这也难怪,连我自己都是踌躇了好久才做出判断,将盗取胶囊的事和盘托出更为妥当。
一时大家都盯着放在桌上的胶囊,谁也不吭声。这粒胶囊的出现,似乎连加贺都没有料想到。
“这真的是浪冈准子房间里拿来的东西吗?”加贺终于开口问道。
“错不了。”我回答,“如果你怀疑的话,拿到鉴识课去检验一下如何?或者,加贺先生您当场服下去也可以。”
“我可还没活够呢。”加贺笑盈盈地说,把胶囊用餐巾纸重新包好,“这个可以交给我保管吗?”
“请便,我也没有要用它的意思。”
“没有打算用吗?”加贺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只小塑料袋,把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巾装了进去。“那又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偷这粒药丸呢?我相信你一看到它就应该知道里面的成分已经被替换了。”
我仰视天花板,叹了口气。“没什么理由。”
“没理由?”
“嗯,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要偷上一粒。正如您所说,我的确是立即就意识到了药丸的成分被替换了。因为边上还放着一瓶白色粉末,不可否认,我猜想那里面多半是毒药。”
“知道了这些后,你还是偷了?”
“是的。”
“我不明白了,没有目的,会想到要偷取很可能装着毒药的胶囊吗?”
“别人是不会理解的,我就是这种女人。如果扰乱了警方的搜查我在这里道歉,实在对不起。不过这么还给你的话就没事了吧?”
“你并不一定把所有的都还出来了啊!”骏河在旁边说道。
“你什么意思?”
“我意思是说,你不一定只偷了一粒啊,你说原来瓶里有八粒,但你能证明吗?说不定本来有九粒或者十粒呢,你如何证明自己没有偷了两粒以上呢?”
我望着骏河直之,他似乎猜到了自己无法洗脱嫌疑,打算先发制人。
“我现在说的话句句属实,并尽可能在加以证明。因为偷过一粒胶囊,所以把它老实地交了出来。可骏河先生你呢?你也有该上交的东西,不是吗?”
“什么东西?”
“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哦,我们俩离开浪冈准子的房间之前,你把沾在瓶子上的指纹都抹掉了吧?就在那个时候我看见里面胶囊的数目减到了六粒。不见的那一粒去哪儿了呢?”
骏河此时应该没闲工夫继续悠闲地抽烟了,他把几乎没抽几口的烟捻灭在烟灰缸里恰好印证了这一点。他的表情扭曲着,并且夹杂着几分困惑和狼狈的神色。
“怎么样,骏河先生。”加贺问,“刚才雪笹小姐说的话是真的吗?”
从他腿上的微微颤抖可以看出,骏河正在犹豫。他一定是在低头认罪和瞒天过海之间进行着抉择。
不一会儿,能够看出他浑身都松了劲儿,他准备承认了吧,我有种预感,可能是意识到无法继续瞒下去了。
“正如她说的那样,”骏河的口气有些生硬,“我拿了胶囊,就一粒。”
“那胶囊现在在哪儿?”
“扔了,当我知道穗高死于中毒时,猜想这事免不了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所以处理掉了。”
“你丢在哪儿了?”
“连同有机垃圾一块儿装在垃圾袋里扔了。”
听到这句话,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