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向前      更新:2024-10-10 09:19      字数:4843
  “那么一切不久都解决了吗?她在那封信上不是影射了杀死穗高的正是自己吗?”
  加贺放下啤酒罐,用食指按起了自己的太阳穴。“她可没有影射,只是写了自己先一步去天国了,仅此而已。”
  “那句话难道不是影射么?”
  “能够体会到她非常希望穗高死去,但这并非表达了杀死穗高的就是自己。”
  “真会强词夺理啊。”
  “是吗?我只是想陈述客观事实。”
  加贺那冷静沉着的态度,使我有些急不可耐。
  “总之,”我依然紧紧攥着啤酒罐,“您进行着何种异想天开的想象我不知道,但我不是凶手,我是杀不了穗高的哦!”
  “这话怎么说呢?”
  “穗高是服毒身亡的吧?叫硝酸史蒂宁……没错吧?这种东西我如何得到呢?”
  然后加贺垂下目光,卖关子似的翻开笔记本。
  “5月17日白天,你和穗高几人去了意大利餐馆吧,不过我们向店内人员了解到,只有您一个人途中离开了餐馆。只有你点的餐中途退了单,这记录可是清晰地留着哦。”言至此加贺抬起头,“这是怎么回事?聚餐中途擅自离席,应该是发生了相当重要的事情才对啊!”
  我感到握着罐头的手掌慢慢渗着汗水。虽然已经做好了警察察觉到这一点的心理准备,但依然想将这一部分蒙混过关。
  “这件事与我无法取得毒药的事,存在什么关联吗?”我尽可能保持平静,问道。
  “我们认为,您或许在那时接触了浪冈准子。”
  “接触?什么叫接触呢?”
  然而,加贺并没有对此做出回答,可能认为徒劳的对话有些浪费时间。他双手合十放在桌上,眼睛朝着我看。“请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中途离开餐馆呢?”
  我端正了坐姿,现在正是紧要关头。
  “有一件事我必须在那天之内完成,因为刚好在那时想了起来,所以就先退席了。”
  “真奇怪啊,根据雪笹小姐和餐馆服务员的证词,在此之前你的手机似乎响过呢。”
  “是我自己弄响的。”
  “自己?”
  我伸手拿来了正在充电的手机,随即调到了铃声设定的操作画面,按下确定键。手机喇叭里传来了早已听惯的铃声。
  “我就这样让他们以为有人打来了电话,如果是外部突发的来电,离席会比较方便点。”
  加贺满脸严肃地看着我的手机,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
  “是怎样的要事呢?聚餐完毕之后再处理就会来不及吗?”
  “说不定也来得及,但我担心会来不及。我要去搜集一本小说的材料,穗高准备把它带去新婚旅游,所以让我那天一定要完成。不料我却忘记了,又在吃饭时想了起来。”
  “那资料现在在这儿吗?”
  “不在了,已经交给穗高了。”
  “是怎样的内容呢?”
  “是关于陶艺的材料,大概有20张左右A4纸。”
  “是陶艺……啊。”加贺把我的话记了下来,依然露着让人寒战的微笑。
  他虽然看穿了这是我的谎言,但依然以此为乐——从他的微笑中看出来。
  他一定认为是浪冈准子打了电话给我,但应该还没找到证据。她用的手机已经被穗高处理掉了,充电器我也丢弃了。因为本来就不是以她的名字申请的手机,所以无需担心通话记录被调查。
  考虑了一会儿,穗高又问,“那份资料你是什么时候交给穗高的?”
  “星期六晚上。”
  “星期六晚上?为什么呢?穗高不是准备带去新婚旅游吗?那只要在结婚仪式当天给他不就行了吗?”
  “婚礼当天会很忙,说不定根本没时间交给他。穗高也不希望身着新郎的衣服还拿着那种资料吧?最重要的是,我唯恐当天会忘记。”
  加贺默默点头,又把手伸向啤酒罐。边喝边向我投来锐利的目光,与其说是试图识破谎言本身,更像是企图看清说谎人的本质。
  那份陶艺的材料确实存在,我在两个月前就交给了穗高。只是那份东西可能现在还躺在穗高书房的那个抽屉里。加贺预料到了这点,所以才问起我把资料交给穗高的时间。如果我说是当天交给他的话,那就正中了他的下怀。这样一来,那资料并没有出现在旅游的行李中就很可疑了。不过我现在回答是前一天,至少乍一看还是合情合理的。这样的话即使穗高的行李中没有出现那份资料也并无矛盾之处,因为很可能他在出发前转念一想又不准备带去了,或者忘记放入旅行箱了。
  “您还有其他问题吗?”我问。
  加贺合上笔记放进上衣口袋,轻轻摇了摇头。“今天就问到这里,多谢你的协助。”
  “没帮上什么忙真是不好意思。”
  听了我这句话,穗高停下了正要从椅子上站立的身体,“不,我的收获非常大,收获颇丰哦。”
  “是吗?”我挺着腰板,与刑警四目相对。
  “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加贺竖起食指说,“和搜查没有关系,您就把它当作是年过三十的男人出于八卦特性而问的好了,如果不想回答不回答也可以。”
  “是什么呢?”
  “您对浪冈准子”加贺正对着我而站,“是何种感情呢?已经不爱不恨了吗?”
  由于问题过于直白,我不禁一怔,差点往后退了几步。
  “您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呢?”我问。
  加贺嘴角泛起微笑,令我意外的是,他的眼里也有着笑容。“我不是说了嘛,你就当我八卦问问好了。”
  这个刑警有失于身份的表情令我倍感疑惑,他的目的何在呢?
  我舔了舔嘴唇,说,“我不想回答。”
  “这样啊。”他脸上带着理解的表情点点头,看了一眼手表。“我耽误了您挺长时间了,在您颇为劳累之时来访还真是抱歉。那我先走了。”
  没什么,我小声说。这时莎莉从我旁边悄无声息地蹿过我身边,向正在穿鞋的加贺走去。我赶紧把她抱了起来。
  加贺用右手挠挠她的耳后跟,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这只猫看起来真幸福啊。”他说。
  “要是真的就好了。”
  “那我们下次见。”加贺鞠了一躬,我也对他回礼。请别再来了,真想对他这么说。
  等加贺走出门,确认他脚步声渐远后,我抱着莎莉蹲了下来,她舔了舔我的脸颊。
  神林贵弘篇
  脑海里蒙起一片迷雾,使我的思绪久久停滞不前。我试图通过喝几口威士忌将其挥去,可不管怎么挥,不对,甚至可以说是越挥视线越模糊,这种感觉和碰到量子力学的棘手疑问时候一模一样。要是遇到此类量子力学的难题,我通常采取的方法是回避。因为我感到,当我有能力考虑出这个问题的突破口时,也就是我获得诺贝尔奖的时候。
  可现在折磨着我的这个问题,却完全没有避让之路可走。我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威士忌,终于,睡魔前来拯救了我,这是昨天晚上的事。
  然而,今天早上我再次体会到,这真的只是暂时性的解救。我醒来后躺在床上发现脑海里依然盖着一层灰色的薄雾,并伴随着剧烈的头痛。
  在某处响起了铃声,过了好几秒,我才意识到这是门铃声。我从床上飞身而下。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刚过上午九点。
  我拎起装在二楼走道上的对讲门铃的听筒,“你好!”
  “啊,是神林贵弘先生吗?”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的。”
  “有你的电报。”
  “电报?”
  “嗯。”
  我的头脑依然没缓过神,就穿着睡衣走下了楼梯。终于回想起这个国家还有电报这种通讯手段,本来想当然地认为,在除婚礼会场和葬礼会场之外,其他地方都收不到。
  打开大门后,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头戴白色头盔的中年男子,他把一张白色的纸递给了我。我默默地接了过来,他也默然而去。
  我当场打开了电报,那张纸上的字共计32个。那排文字所表达的意思,迟迟没有映入我的脑中。一个原因当然是我脑子的机能仍然无法满足需要,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上面所写的内容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文字如下:
  'ershiwuhao jiangjuxingchuqiri yuxiawuyidian didianshiwojiadewoshi gonghounindeguanglin suigaocheng'(注:日版用假名标注)
  这是什么呀!我不禁叫出了声。
  二十五号 将举行初七日(注:死后一周的仪式)于下午一点 地点是我家的卧室 恭候您的光临 穗高诚——
  不用说,发电报的人绝对不是穗高诚,但寄出人写的却是他的名字。是某个人冒用了他的名字,可究竟是谁呢?
  二十五号,就是今天,周日。所以我才没设定闹钟就上了床。本来是个不用去学校的好日子。
  距穗高诚的死亡已经过了整整一周,他的晚礼服又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地点是我家的卧室 恭候您的光临——
  顿时我心里一阵发慌,究竟谁干了这种事?
  该不该去呢?我有些犹豫,也曾想不予理会。如果当它是某人的恶作剧,那毋庸置疑我一定会这么做。但这不可能是恶作剧,这绝对是某个人出于某种目的想让我去一趟穗高的家里。
  我拿着电报上了楼,跑去敲美和子的房门。
  没有回应,我再敲了一阵,并叫唤着,“美和子!”
  可屋内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我开门了哦!”说着我悄悄地推开了门,首先进入我眼帘的是镶着白边的窗帘,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帘射了进来,也就是说,内侧的遮光帘打开着。
  床铺的异常整齐,美和子当睡衣穿的T恤叠了起来放在枕边。
  我走进房间,由于阳光的缘故屋内的空气非常暖和,但我却在这儿感受不到美和子的体温残留。完全没有显示她在此处的迹象。
  床上放着一张便笺,看到它的霎那,我产生了一种预感,同时心里在默默祈祷这种预感不会成真。
  便笺上是她的笔迹,我不得不承认,这种预感确实灵验了:“我去参加他的初七日了 美和子”
  娟秀的文字这么写着。
  2
  在破旧的沃尔沃里,我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儿来。晚饭是我做的,其实不光是昨晚,上周的饭基本都是我做的。做饭并非是我的专长,可现在这种时候我不想让美和子下厨。我打算在她露出健康的笑脸之前,不光是厨房的事,洗衣服和打扫房间我都包了。本来要是她相安无事举行完婚礼后,就该是如此了。
  昨天有一道菜是炖牛肉,那是我少数几个比较擅长的菜之一。多亏性能良好的压力锅相助,在短时间之内就把肉炖熟了。烧制成的牛肉很嫩,用刀叉能够简单切开。
  美和子把那些牛肉默默地送到嘴里,除了一开始说了句“看上去很好吃呢。”之后就再也没出过声。对于我为了不冷场所说的话也只是偶尔点头应和,完全出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我能察觉,她白天似乎出门了。虽然我从大学回家后她已经回来了,但我想去她房间探望时,发现墙上挂着一件我从未见过的连衣裙。那时,美和子正躺在床上看书,当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后,用辩解的语气说:
  “我出去购物了,为了散散心。”
  “是吗?”
  “这件就是新买的衣服。”
  “看起来很适合你呢。”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美和子的目光回到书本上,明显在避免与我长聊。
  估计她去购物是真的,但一定也顺路去了别处,我猜想。现在的她,还没有达到会自己想出去散心的状态。
  昨天她出门于今天的这件事一定有着某种联系,她一定从昨天起就已经决定了要以这种方式从家里溜走。
  那封电报是她发出的,这种想法应该比较妥当。可目的是什么呢?如果她出于某种理由要把我带去穗高家的话,直说不就完了吗?
  这么一来,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理由无法直接告诉我。
  前方出现了高速公路的出口,我把车开出去后,开始靠左行驶。
  穗高家所在的住宅区与八天前来的时候一样寂静,附近几乎没有人走动,与我迎面的车也少之又少。能在平时堵得让人生厌的八号环线上如此疾速行驶,感觉自己就像进入了真空地带一样。
  而穗高诚那幢白色豪宅依旧像前几天傲视群宅,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狗和猫这种宠物会与饲养的主人长得很像。我觉得,这幢房子的容貌也与这里面住的人非常相似。
  白色豪宅前停着一辆面包车,我把车停在了它后面。那辆车里一个人也没有。
  我站在门前按下了门铃。我想当然地认为,应该传来美和子的声音。虽然不知道目的何在,但她一定已经到了。
  “你好,”不料对讲机传来的是个男人的声音,这声音我有印象。
  “请问……”我有些不知所措,应该说什么呢?“我是神林,我妹妹没来这儿吗?”
  “啊,是神林啊。”对方好像认识我,而随即我便回忆起了这声音在何处听见过。
  大门打开后,出现了骏河直之的身影。他一身灰色的西装,领带也是暗色。这使得我开始怀疑,莫非今天真的要在这里举行初七日吗?
  “神林先生……为什么你会来这儿?”骏河一边走下玄关的楼梯,一边问。
  “噢,我以为我妹妹在这儿。”
  “美和子……并没来这里呢。”
  “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