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
翱翔1981 更新:2024-10-10 09:18 字数:4807
他不想被留在戴比身边。她对他怀有恶意,总是把收录机放得高高的,等等,等等。知道这些都无法说动母亲后,泰德不祥地暗示说戴比可能会枪杀他。
一想到十五岁的近视眼戴比·格林格尔会枪杀什么人,多娜忍不住咯咯笑出来。
这是一个错误。泰德可悲地哭了起来,跑进了起居室。他想要告诉她戴比·格林格尔没有强壮到可以抵御他衣橱里的魔鬼——如果黑暗来临时他母亲还没有回来,它就可能出来。它可能是穿着黑雨衣的那个男人,也可能是一只野兽。
多娜跟在后面,对她的大笑感到内疚,她奇怪自己对孩子怎么这样感觉迟钝。孩子的父亲走了,那就已经很让人心烦意乱,他甚至一个小时也不愿意离开母亲,而百——
有没有可能他感觉到了我和维克问发生着什么事,可能甚至听到了……
不,她想不是那样。她无法那样想,他只是习惯性地心烦意乱。
通往起居室的门关着。
她把手伸向门把手,犹豫了一会儿,改为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回答,她又敲门,仍然没有回答。她悄悄地走了进去。
泰德睑朝下趴在长沙发椅上,一个靠背垫紧紧地盖在他头上,这是一个他很烦的时候才会做的姿态。
“泰德?”
没有回答。
“很抱歉我笑了。”
他的脸蛋从鼓囊囊的鸽灰色沙发垫的一侧露出来看着她,新流出来的眼泪还挂在他脸上。“我可以一起去吗?”他问,“别让我和戴比呆在一起,妈。”很棒的舞台艺术,她想,很棒的舞台艺术,赤裸裸的高压威胁。她认识它(至少感觉认识它),但她又难以做到铁石心肠……部分原因是她自己的眼泪也在恐吓着她。最近地平线上总像有一场暴风雨。
“宝贝,你知道我们从镇上回来时品托车的样子,它可能正好就在东橡皮套鞋角出故障,那样我们就只能走着到附近找一幢住宅,然后给什么人打电话,可能路会很远——”
“所以?我很能走!”
“我知道,但你可能受到惊吓。”
一想到衣橱里的那个东西,泰德突然极尽全力地尖叫来:“我不想被惊吓!”他的一只手不自觉地摸向牛仔裤后口袋的鼓起处,“恶魔的话”就放在那里。
“说话不要那样抬高嗓门,很难听。”
“我不想被惊吓,我只想和你一起去。”
她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知道自己确实应该打电话给戴比·格林格尔,告诉戴比说她对自己被四岁的儿子摆布感到很脸红。她完全没有理由屈服,她无助地想,这是个连锁反应,不会在任何地方停下来,它甚至会把我不知道的东西都弄得一团糟,噢,天哪,我真希望我是在塔西提。
她张开嘴要告诉他,要非常坚决,一次性,而且是决断性地告诉他,她要打电话给戴比,如果他听话,他们可以一起做爆玉米花,如果他不听话,那他晚饭后就上床睡觉,就是这洋。然而她说出口的却是,“好吧,你可以来,但我们的品托车可能出问题,如果出了问题,我们只好走到一户居民家,打电话向出租公司要一辆车接我们。如果我们确实要走路,我希望你不要向我发牢骚,泰德·特伦顿。”
“不,我不会——”
“最后一句,我不喜欢你向我发牢骚或要我带上你,因为我不愿意这样做,懂了吗?”
“懂了,当然卜’泰德从床上蹦了下来,所有的不幸都抛到了脑后,“我们现在走吗?”
“是的,我想是的,或……我知道了,为什么我不先做一份小吃?一份小吃,然后我们还可以在保温瓶里放一些牛奶。”
“是不是我们有可能一整夜都在外面露营?”泰德突然又有点疑虑。
“不,宝贝。”她笑了,轻轻地抱了抱他,“但我仍然没法通过电话和坎伯先生联系上。你爸爸说大概是因为他车库里没有电话,所以不知道我向他打了电话。他的妻子和孩子可能在其它什么地方。所以—一”
“他的车库里应该有一部电话,”泰德说,“太愚蠢了。”
“你下要对他这样说话。”多娜马上说,泰德摇摇头表示不会说。“不管怎么样,如果那儿没有人,我可以和你在桌上或在他门前的台阶上吃一顿小吃,等等他。”
泰德拍起手来:“太棒了!太棒了!我可以带上我的斯诺比午餐盒吗?”
“当然。”多娜完全屈服了。
她找到一盒基布勒无花果棒和两支细吉姆(她觉得它们都很难吃,但它们却永远是泰德喜爱的小吃),又用锡箔包了一些绿色齐墩果和黄瓜切片,她在泰德的保温瓶里装满了牛奶,把维克野餐时用的大保温瓶也装得丰满。
不知什么原因,看见这些食物让她觉得不太自在。
她看看电话,考虑要不要再给乔·坎伯去一个电话,接着又觉得这样做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要去那儿。然后她又在想要不要问问泰德是否愿意她给戴比·格林格尔去个电话,接着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毛病——泰德已经在那个问题上完全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不太好。一点都不好。她不能明确说出那是什么。
她慌慌张张地在厨房里转了几圈,好像在期待那个让她不自在的东西自己会显现出来。它没有。
“我们走吗,妈?”
“是的。”她心不在焉地说。电冰箱旁的墙上有一个留言指示器,她在上面潦草地写道:泰德和我乘品托去坎伯的修车库,马上回来。
“准备好了吗,泰德?”
“当然。”他咧了咧嘴,“留言给谁,妈咪?”
“喔,乔尼可能会带着一些悬钩子顺便来访,”她含糊其辞地说,“也许会是艾丽森·麦肯齐,她说要给我看些艾姆威和埃文料子。”
“哦。
多娜抚摩着他的头发,他们一起出去了。
热,像包在枕头里的锤子,狠狠地砸向他们。该死的车甚至可能没法启动,她想。
但车启动了。
这时是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他们沿117道向东开向枫糖路,那条路离小镇有五英里远。品托表现得像一辆样板车,好像过去从未发生过那种猛烈的跳动,多娜甚至怀疑她费那么大劲瞎忙究竟有没有必要。
但过去确实有过那种震动,所以她笔直地坐着,把车通保持在四十英里以内,当有车从后面经过时,她总是尽量把车向右靠。
路上有很多车。夏季的游客和度假者车流的涌入刚刚开始。品托车没有空调,开车的时候,他们把两个车窗都开着。
一辆纽约牌照的大陆车开过来,车后拖着一辆硕大的挂车,挂车上面停了两辆摩托自行车。
大陆车正好在一个盲角曲线处绕过他们,司机按了按喇叭。那个司机的妻子,一个戴着反光太阳镜的胖女人,正带着一种傲慢的轻蔑表情看着多娜和泰德。
“吃饱了撑的!”多娜大叫,猛地伸出食指指向那个胖女人。胖女人迅速转过身去。泰德只是看着母亲,有点不安,多娜对他微笑着,“不会出乱子,小伙子。会好的,只是外州的笨蛋。”
“哦。”泰德小心地说。
听我说,她想,大北佬,维克会为你骄傲的。
她只是对自己咧着嘴笑,因为缅因州的每个人都明白,如果你是从其它地方搬来的,那么你会一直是外州人,直到你被送进坟墓。而且在你的墓碑上他们会写上类似这样的话:哈里凉斯,罗克堡,缅因州(最初来自奥马哈,内布拉斯加)。
大多数游客会开向302道,在那儿他们向东开往那不勒斯文向西驶向市里奇领。弗赖伊堡和新翰布什尔州的北康威,那儿有高山滑雪道、廉价儿童乐园和免税旅馆。多娜和泰德不去302道的那个交叉口。
尽管从他们家俯视着罗克堡的商业区和画卷般美丽的共同城,但茂密的林木始终从两边紧逼着包围着公路;直到离他们家门口五英里远的地方,林木才偶尔会向外退却一点——只一点——现出一小块土地,上面建着住宅或活动房屋;更远一些,住宅会更多地是那种她父亲所说的“爱尔兰小棚屋”。阳光依然明丽,还会有四个小时完全的白日,但空旷已经又让她觉得不安了。这种感觉在117道上还不是很强烈,一旦他们离开了大道—一
转弯口有一个路标牌,写着枫糖路,字母有点退色,几乎不可辨认,已经被小孩们用.22猎枪和鸟枪打得裂开了好几道口子。
这条路是一条两道的沥青路,路面崎岖不平,表面上斑斑台点。他们沿路要经过两、三幢漂亮的住宅,两、三幢不太漂亮的住宅,还有一座破旧的“路王”活动房屋。
活动房屋下面的混凝土房基正在瓦解,它的前面的整个草坪上都长满野草。
多娜可以在野草丛中看见一些看来很便宜的塑料玩具。一个标牌斜钉在汽车道尽头的一棵树上,上面写着:弗里·基庭家。一个两岁左右的大肚子男孩站在汽车道上,小鸡鸡下面挂着湿透了的尿布,他的嘴向下挂着,一个手指在挖鼻子,另一个手指在挖肚脐眼。看着他,多娜不禁打了个好个寒颤。感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停下来!看在老天的份上.你怎么啦?”
两边的林木又逼近了他们。
左边车道上,一辆68型旧福特费尔兰车和他们擦肩而过。
多娜看见它的发动机罩上和前灯旁涂了很多锈红色底漆,一个头发很长、不修边幅的小年轻,若无其事地坐在方向盘后面,他没有穿衬衫。费尔兰车以八十英里左右的时速开过去时,多娜缩了一下,这是这条路上他们看见的惟一的一辆车。
枫糖路平稳地向前延伸着,他们偶尔会路过一些草坪或大花园,这让他们欣赏到极其精美的景致。
这种路边的美景在西缅因州应有尽有,它们会沿绵不断,直到布里奇顿和弗赖伊堡。
视野尽头是长湖,湖面波光鳞鳞,就像一个极其富有的贵妇人的蓝宝石坠饰。
品托车行驶在一片土解着的丘陵地带,现在开始爬另一个长被(正如广告上所说,路边已经排起了干巴巴的、在热浪的冲洗下几近枯萎的枫树)。品托又开始颠摇。多娜的呼吸在她的咽喉里便注了,她想,噢,别这样,噢,别这样,别这样,你这蹩脚的车,别这样!
泰德在乘客隔间里不自在地移了移,把斯诺比午餐盒拖得更紧了。
她开始轻踩加速器踏板,脑海里像一个口齿不清的祈祷者那样一遍遍重复着同样的话;别这样,别这样,别这样。
“妈咪?是不是——”
“嘘,别出声,泰德。”
震动变得厉害了,她灰心丧气地重重踩向油门——品拓冲了出去,发动机又一次平缓下来。
“呀!”泰德的叫声突然而刺耳,他母亲跳了起来。
“我们还没到,泰德儿。”
又开了约一英里,他们到了一个交叉路口,路边是另一个木标牌:3号镇道。多娜把车拐进去,感到一种胜利的喜悦。在她记忆中,坎伯的修车库离这个木标牌只有不到一英里半的路程了。如果品托现在出故障,他们就是走也能很快走到了。
品拓经过一幢摇摇欲坠的房子,房子旁的汽车道上停着一辆旅行汽车和一辆很旧的锈迹斑斑的白色大轿车。从后视镜中,多娜注意到公路靠近房子的一边长着金银花,它们遮天蔽日,真正地长疯了。
经过这幢住宅后,路左出现一块开阔地。这以后品托开始爬一个长而陡的斜坡。
半道上,车又开始发作了,这一次发作比以往都厉害。
“我们能上去吗,妈咪?”
“能。”她坚决地说。
品托的速度指针从四十落到三十。
她把变速器选择杆拉向低速档,她模糊地觉得,这可能有助于压缩。
然而品托车只是跳得更厉害,一连串的回火呼啸着穿过排气管,吓得泰德哭了起来。速度在继续下降,但她已经可以看见坎伯家的住宅和他用作车库的大红谷仓了。
把汽车的加速器踩到底曾解决过问题。她又试了一次,有一刻,发动机平稳下来了,速度计指针已经从十五爬到二十。然后它又开始摇动、震颤了起来。多娜试着再一次把油门踩到底,但这一次没有稳下来,发动机开始停转。
仪表板上的AMP灯开始呆头呆脑地闪起来,标志着品托车就要停下来了。
但这并不重要,因为车已经开过了欢伯家的邮箱,他们到了。邮箱盖上挂着一个邮包,他们经过时,她可以清楚地看见回信地址:JC惠特尼公司。
这条信息径直进入她意识的深处,她的注意力立即被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