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节
作者:月寒      更新:2024-10-10 09:17      字数:4816
  罟笙壬?br />
  中禅寺在此犹豫了一下。再怎么说,因为当事人在场。
  民江用几乎要消失了的声音说:“请继续。我也……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真的好害怕,所以……”
  “掐了他的脖子。”民江说。
  “对,民江小姐掐死了邦贵先生,应该是个不小心吧,没想到会真的杀死了。那个现场,贤造先生,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
  贤造如此回应,眼神很不寻常。
  明明室温低得惊人,汗水却从他额头流了下来。
  “对。我直觉地想,在山道的入口处错身而过的男人说不定是邦贵。但是,已经将近三十年没见,无法肯定,只是反射性地追在后面。邦贵好像在玄关四周找了一会儿什么,但后来就进去了。我很介意,便窥视里面的状况。结果听到争执的声音,我悄悄地潜入,从拉门的后……后面……”
  民江发出小小的悲鸣,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故事。
  “于是邦贵先生被杀了……”
  头被砍下了。
  伊佐间偷看民江。
  “那颗头,被丢到当时丢弃本尊的海里。这颗头,之后在金色骷髅事件转变成逗子湾首级事件的过程中被人目击了。”
  怎么会是这么讽刺的结果。
  “贤造先生,你看到了这一幕吧。”
  贤造的眼睛充血,忘了眨眼。
  “一直到民江小姐砍下邦贵先生的头,你全都看见了。于是确信,果然杀掉佐田申义的不是妹妹,而是眼前这个女人。因为头被砍掉了,那么杀掉妹妹的也是这个女人……”
  当事人——民江低着头,朱美温柔地把手放在她的肩头上。降旗脸上全无血色,凝视着她们。
  “然后,你又发现了一件事。能够发现这件事,你实在聪明。听了邦贵先生和民江的对话,想起自己与民江小姐的对话,于是你便明白了。民江小姐——当时对你而言她是朱美小姐——说不定无法分辨你和邦贵先生。那么,其共通点是什么?”
  “战后返乡服啊。”木场自言自语。
  “对。这位贤造先生似乎不是很清楚申义先生的事,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医学界才发现不久,有关相貌失认症这种病。因此,他一定是这么想的:虽然不知道理由,但这女人异常地、病态地害怕战后返乡服……”
  贤造低声发出“唔”。
  “不仅如此,恐怖之余,无法分辨穿着战后返乡服的人……”
  贤造把脸别过去。
  “结果——这个女人拥有一看见穿战后返乡服的男人就反射性地杀掉的习性——你是这么推测的。当然,如果这么想的话,简直就是完全错误的见解,但是考虑当时民江小姐悲惨的状态,也可说虽不中亦不远矣。”
  中禅寺依然不看贤造,静静地,但似乎带着恐吓的语调说:“嗯,于是你做了实验。”
  “原来如此,这是实验啊。”关口提高音量。伊佐间还是搞不懂。
  “做实验确认,这是你聪明的地方。而那……”
  中禅寺缓缓地把脸转向贤造:“那实在做得太过火了!”
  中禅寺突然用尖锐的声音刺穿贤造。
  贤造被语言所刺,几乎濒死。
  “什么意思,京极堂?”
  “就是啊,这个人做了实验——看看民江小姐是否会杀人。”
  木场短促叫出“啊”。
  “懂了吧。”
  中禅寺站起来移动到贤造面前。
  因为移动的东西很少,影子的动作令人觉得毛骨悚然。漆黑的影子延伸至高远的天花板,在虹梁附近融入黑暗。影子的来源——中禅寺本身,漆黑一团。
  “是你做的,你自己说明吧。”
  “我,我……我……”
  应该早就知道会说不出话吧,贤造崩溃了。
  “贤造先生想了个不弄脏手便能复仇心愿的卑劣奸计。不过,要执行之前,要先调查以这作为复仇工具是否能奏效,并且有必要实验看看是否能顺利进行。调查很简单,她现在是否有丈夫,她丈夫是否经常不在家。这很快就能知道。”
  她的丈夫——叫做宇多川崇的作家。
  伊佐间没见过。
  “因此贤造先生立刻进行实验的准备。首先是战后返乡服——在旧衣店找到与自己所穿的相同的衣服。关于这一点已经请长门刑警调查了,长门先生把镰仓、逗子、叶山的旧衣店全找遍了。根据他的调查,战后返乡服总共卖掉了三件。买的人当然就是这一位。”
  如今,很少有人会购买战后返乡服了吧。
  “接着,他找寻与自己体格相似的男人,然后巧言哄骗有好工作。不知道说了什么说服对方。不过,给钱要他去威吓某个女人——或者甚至拜托他去强奸——条件当然是要穿着事先准备好的战后返乡服去,还是会有接受这类工作的无赖汉。你盯住这些家伙,在宇多川老师外出的日子,将他送入现场。民江小姐……”
  “呜,呜呜。”
  贤造哭了出来。附身在贤造身上的魔成了呜咽,从口中泄出。
  “这种不该做的实验,很不幸地竟成功了。但是,这个人很谨慎。第一次成功了,但也有可能是偶然。于是第二次的实验,利用了矢泽骏六。民江小姐到饭岛基督教会那天——十一月二十八日,然后这次也成功了。当然,这第二次的实验正是石井警部所负责的‘逗子湾首级事件’,也就是还剩下两颗头在海上漂流。”
  邦贵的头,还有第一次实验所使用的不知名男人的首级。
  从申义的骷髅,到那叫矢泽的男人首级之间,还有这两颗头。
  这正是,从金色慢慢长肉再生的“金色骷髅事件”的真相。
  伊佐间偷瞄白丘的动静。然而,举动怪异的不是白丘,而是坐在他旁边的降旗。降旗的肩膀在颤抖,不久后痛苦地发出低低的声音:“啊,朱美小姐……不,民江小姐。”降旗叫她。
  “对不起。我,我劝你杀人!如果当时我阻止你的话——说不定你就不会杀人了。我什么也不懂,我只是在我自己的迷宫里团团转而已。明明如此还假装很懂,让你……”
  降旗双手撑在地板上颤抖着。
  “你诚实地告白了,如果我不作这不必要的思考,照单全收,立刻报警,或许你可以少犯几桩案件。我的所作所为,让你……你明明就是来寻求救援的。”
  “降旗,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我也同罪。她是来教会求救的。”白丘望着半空,用十分沉重的口气说道。
  民江以悲伤的眼神看着两人。因为她无法区别长相,从白丘眉宇间刻画出的悲怆的皱纹,以及降旗充血的眼睛,她可以感觉到什么呢?伊佐间无法想像。
  “喂。如此在精神上穷追不舍,让她不断地重复去杀人——这就是复仇吗?你的想法实在……太阴险了吧。”
  太过分了。木场低声地说。
  关口用手捂住嘴巴。
  伊佐间有点惊慌失措。
  仔细想想——真的很过分。
  然而……
  “不,到目前为止只是简单的实验。”
  中禅寺说出令人恐惧的发言,绕到贤造的对面,俯视低着头的贤造。伊佐间第一次看了中禅寺的脸。
  浮现轮廓的黑影的恐怖表情。
  “正式来——还在后头。”黑衣男人说。
  那天……
  贤造穿着自己的战后返乡服,带着第三件战后返乡服和剪刀、绳子和饭团,在山道入口处等待宇多川。因为从玄关通往外面的路只有一条,在那里和在玄关等,并没有什么两样。因此宇多川出门的时候一定会知道,如果没出门就只能等明天再来。他似乎是这么打算的。
  到了下午,宇多川出门了。
  前往参加久保竣公的葬礼。
  贤造在山道途中等他回家。只要在岔路口等,必定等得到。
  宇多川迟迟洠в谢乩础R蛭驮鞗'有手表,所以不知道时间。
  过了深夜,将近丑三刻时,宇多川终于爬上山道。贤造躲在岔路的另一侧,等宇多川通过时,便从后面袭击,用绳子绞紧他的脖子。
  并不是想杀他。
  疲惫不堪的宇多川被攻击了要害,晕厥过去。贤造背着他走下山道,从入口处旁边,将宇多川拖到山道旁山里的杂木林里。靠近房子那边太险峻,无法爬上爬下,但从入口处附近就能爬上山。那里洠в腥思!?br />
  脱掉宇多川身上的衣服,换上准备好的战后返乡服。
  接着用剪刀把头发剪掉。
  这似乎是出于小心谨慎。
  正如中禅寺所看破的,贤造认为战后返乡服才会有效,但也担心是否能分辨发型。用来做实验的两个男人,加上邦贵和贤造都是平头,但发型也不是完全相同。每个人头发长的速度差很多,因此,的确不需要十分缜密,无须剪得很好。大概是小平头就好了,参差不齐也没关系。贤造看穿了那女人现在因为恐惧,判断能力下降了。只是觉得,如果发型不稍事整理,未免也差太多了。
  忙乱一阵后,天渐渐亮了。
  不知何故,贤造误以为那必须要在晚上才能进行。因此,事先考虑到说不定会发生这种状况,而用备用的绳子将宇多川绑起来,坐在他旁边,穿着宇多川的披风抵御寒风,等了整整一天。这期间,每当宇多川醒来,就攻击他的要害,掐他的脖子。宇多川很虚弱吧,也无力抵抗。
  又到了深夜。
  贤造把宇多川移到山道中段左右的地方,随即离去。
  他将宇多川的衣物包成一团,用绳子绑好,在回程时丢到川里。
  “原来如此,所以她……”木场用很沉重地表情看着民江。
  民江张开眼睛,在回想。
  “让你久等了,朱美……”
  “咦?”
  “他说了:‘让你久等了,朱美。’非常沙哑的声音。”
  让你久等了……
  会这么说吗?莫名其妙地被暴徒攻击、捆绑起来、挨揍、扼颈,被绑了整整一天。终于获释,性命垂危回到家的第一句话。如果是伊佐间的话,一定不会说这种话。或许不会哭叫,但会先说明自己的不幸遭遇吧。但是……
  让你久等了,朱美。
  “但是我……洠в刑瞿鞘钦煞虻纳簟!?br />
  “因为喉咙很干吧,没办法。”木场很不亲切地辩护。
  民江摇头:“那个人摸着脖子,说自己的不幸遭遇。我已经精神错乱了,以为他说的不幸指的是我所做的事。因为我已经扼杀了三个穿战后返乡服的男人,把头砍了。所以……”
  中禅寺制止她。的确,要她交代这一段,太残忍了。
  “让她亲手杀掉最爱的丈夫——这正是贤造先生所计划的,世上最恐怖的复仇。不过,这还有后续。如果只是那样罢手,不算真正地完成。因此,这个人等到早上——报警了。”
  “报警的是这家伙啊!原来如此,报警说发生了分尸案。虽然说是扼杀还不是分尸,但这家伙认定她一定会像以前一样把头砍掉。”
  木场说完,摇了两三次头:“让她被逮捕,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是打算这样吧。”
  “不,本来应该是在之后才要做最后的加工。”中禅寺说。
  “你说什么?还能有什么最后的加工?”
  “让因杀夫罪而被捕,下山来的民江小姐,看到穿着战后返乡服的自己。让她知道,我还活着。”
  “那……”
  “伴侣被自己亲手杀了,然后被警察逮捕,最后告诉她做错了,给予最后一击。这才是这个人所策划的复仇。”
  贤造痛哭失声。
  民江也靠在朱美身上哭泣。
  “但是这个计划,在最后一步失败了。首先,警察并没有立刻行动。贤造先生穿着战后返乡服伺机而动,前后总共报案三次。”
  “嗯。”
  伊佐间抵达桃囿馆时,他正在等待时机。虽然没能看清他的长相,只记得确实是战后返乡服的装扮。然后,当天早上……
  从山道上下来的女人是别人。
  他一定非常吃惊吧。不,是真的很吃惊。
  然后,今天获知真相后,更是加倍吃惊。
  这下子,真的——无法挽回了。
  说不定不要知道比较好。
  但是如果不知道,这男人会为了替妹妹报仇而杀了妹妹。
  “民江……民江!我……我做了什么事!原……”
  原谅我,是想这么说吗?
  伊佐间很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怎么也想不到适当的话语。因此……
  “中禅寺。”他叫了友人的名字。
  “嗯。”中禅寺回答。
  “民江小姐,这绝对不是值得称许的事情,但即使如此,这个人总是为了洗刷你的冤屈而出此下策。结果让你遭受不幸,犯了罪,并且害死了三个无辜的人,因此事到如今也无法辩解,不过,即便如此……”
  “我知道,”民江说,“再说,不论被设了怎么样的机关陷阱,杀人的是我。不是哥哥的缘故,也不是教会的医生和牧师的缘故。”
  “因为是我亲手做的。”民江说。
  “对啊。可悲的是,正如贤造先生的计划,民江小姐杀了宇多川老师,但是并没有砍掉头。朱美小姐发现隔壁邻居出事了,对吧?”
  朱美,真正的朱美。
  “嗯,我慌了。我在那前一天,终于可以跟民江小姐好好地说话了。我很震惊。不只是名字,民江所陈述的人生,全是我的人生。于是我察觉了,这女孩变成了我。死了一次,变成我,复活了。所以,叫做宗像民江的女人,还是我杀的。”
  ——我杀过人。
  “并且,听了民江说话,才晓得也有我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