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
月寒 更新:2024-10-10 09:17 字数:4808
“呿!”木场说完后,地板发出“咚”的一声。
“行凶者是谁都一样。”京极堂说,看看妖僧,“这残虐的骷髅夺取计划圆满达成,朱美小姐失去了全家,却不怨恨凶手,反而感激收场——看似如此。但是,你们并没有立刻开始制作本尊,对吧?是还洠Ы邪罟蟮墓喽ヂ穑俊?br />
“唔……”鸭田似乎觉悟地呼了一口气,然后,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似的说,“正是如此,首先必须为邦贵进行传法灌顶、秘密灌顶、心灌顶的秘密仪式。”
“因为,不知道何时会收到征兵令。”
“喂!你讲清楚点,灌顶是什么呀?”
“所谓灌顶是师父授予弟子法的仪式,做法说明起来会很长,不用说了吧?”
“我才不想听。”
“是吧,总之制作本尊花了很长时间。因为不知道征兵令何时会来,不能悠哉悠哉的吧。因此首先,想要先对邦贵授法……”
“对,但是……”
“民江小姐不要,对吧?”
“对,但是你怎么知道?”
“民江小姐爱上了佐田申义,不是吗?”
鸭田喃喃地说:“唔嗯……”
“申义……”朱美自言自语。
伊佐间借机坐下。关口已经可以靠动静看这世界,不需要转头用眼睛确认。
木场好像很难以启齿地问:“那个,所谓灌顶,那个……什么,还是要跟男人那个……”
“嗯,当然洠в写掌肽信饺耸遣恍械模匀绻麤'有对象民江的话,邦贵一个人无法进行。”
“其他的女人不行吗?”
关口所知的立川流,只有酒池肉林、杂交的印象。对象不是谁都可以吗?
“不行,立川流认为,交合可以达到肉身成佛的境界。对象不可以随意更换。对吧,老和尚?为了让民江小姐放弃……”
“就让我成为申义的妻子吗?”
朱美的声音凌厉地打断了鸭田——鹭宫。
“民江小姐和佐田申义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存在什么关系——已沉入记忆之海,如今也无法确认。不过,我想,这是民江小姐单方面所谓的单恋吧?我想,两人相遇大概是因为民江小姐错认申义为邦贵先生了。朱美小姐,他们两人的体格——背影看起来是不是很像?”
“咦?”
突然被问,吓了一跳吧。朱美陷入沉思。
“嗯,你这么一说,背影好像很像。但是,脸并不像,申义的脸……”
朱美看了伊佐间吧,伊佐间长得像申义。
“这种情况下,长相没关系。当时,两人都穿着国民服,对吗?”
“啊,结婚前的申义我不太知道,不过我记得小老板是穿着国民服。”
“那应该就没错了吧,刚开始是民江小姐弄错了。”
“为什么?”木场问,“因为背影和衣服一样,就把人弄错,那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弄错,那实在无法想像是‘一般的相遇’。”
“那个等一下就会知道了。不管契机为何,总之,民江小姐和申义先生的相遇,正是第二悲剧的开始。申义先生为了探取某种情报,几度接近民江小姐,民江小姐受到周遭不当的苛责,误以为那是爱情——是这样吧。怎么样呢,警官先生?”
“民江是个有点笨的女孩。因为是宗像的女儿,所以挑来做邦贵的对象,但是日复一日,我心里后悔了。但又心想,又不是要娶妻,只是仪式的对象罢了。事到如今,我可以说了——我想把邦贵的对象换成那边那位朱美。朱美——虽然在本人面前说有点那个,不过,她真的是一位聪明又机灵的女孩。只不过……月事一直不来。”
不知不觉间,鹭宫承认了所有的事,诚实地回答京极堂的问题。那并非因为清高的文觉认输了。而是因为这个缺乏光亮的异样空间,以及如今俨然成为此处主人的黑衣男人的锐利词锋。
京极堂似乎一边摸着下巴一边说:“哼,那么你的那个认知正是元凶。你看轻民江小姐,觉得她笨,将她孤立起来,对吧?”
“我的确不太疼民江。只是,每次跟文觉商量换对象一事,都收到斥责的回信。他说只要不是某一方死了,既定的组合就不可改变,所以没办法。民江……对,骷髅本尊到手了,到了要灌顶的时候,她拒绝一切仪式。我慌了,因为当时民江已经凭己意进行仪式。事已至此,无法用更多的鸦片解决问题,邦贵也生气了,对她的态度很恶劣……”
朱美用一种很悲伤,但很害羞的声音说:“民江……并不是每天晚上跟申义幽会啊,那是,那个,跟小老板……”
“对。所以如果要问民江小姐和申义先生是否要好,我想应该是洠в小0滋煨量喙ぷ鳎砩弦卑罟笙壬亩韵螅裁皇奔溆幕帷5巧暌逑壬故浅米趴盏保欢嫌朊窠〗憬哟ァC窠〗愫芷胀ǎ蠹叶枷铀浚匙拍涿畹淖员案泻图啥市墓兆印;岚焉暌逑壬娜惹榻哟ナ游楸硐郑彩呛茏匀坏摹!?br />
“为什么那个申义要接近民江小姐呢?还是怀有爱意吧?”
“这个啊,关口,因为他非常孝顺,他的父亲还生了重病。”
没有人能理解京极堂解说的真正含义,但大家习惯了,也没人询问。总有一天——会理解吧。
“朱美小姐,你和民江小姐很要好吧?”
“嗯,大家说她迟钝,头脑不好,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啊。虽然她经常会送错东西,或是因为在店里晃来晃去挨揍,哎,是好像有点少根筋……”
“但是对民江小姐而言,你是令人非常羡慕的。得到老板的宠爱,工作做得又快又好,最棒的是不需要参加夜晚的仪式。这样的你,即将与自己所爱恋的申义结婚,民江小姐的心情应该很复杂。”
如京极堂所说,朱美的确心里已有所察。
“鹭宫先生,你为什么不使朱美小姐成为自己的同党?夺取骷髅之后,朱美小姐的月经也应该来了,应该有资格了吧。是因为杀了她的全家的罪恶感吗?”
“正如你所言,不过还有另一个理由。好巧不巧,邦贵恋上了朱美。然后邦贵的对象民江爱上佐田的儿子。但是,替换仪式的对象,只限于对象死亡时。这么一来,干脆……”
鸭田好像后悔不已似的,低着头甩着右手臂。京极堂的态度很冷淡。
“干脆让朱美小姐跟申义先生在一起——你是这么想的。一石二鸟,真是邪恶的人啊。”
“但……但是,京极堂为什么申义洠в芯芫饷呕槭拢课椅薹ɡ斫狻!?br />
“这也跟刚刚的理由相同。这对朱美小姐有点残酷,不过,申义先生事实上只要是与鸭田酒造有关系的人,谁都可以。”
“我不懂。”
“不懂吗?”
“申义先生也想要骷髅。”
“为什么?你该不会说申义也想要制作骷髅本尊吧!京极堂。”
“喂,这次又是什么?不要说他是后白河法皇(注:后白河法皇〈一一二七~一一九二〉,日本第七十七代天皇〈一一五五~一一五八在位〉)『后白河法皇就是源平之战时的上皇,被源赖朝称为“日本第一号大天狗”——by今天在怠工的菊花田』的后裔啊!”
“嗯。”
“那个啊,大概是让罹患癫病的父亲吃自己大腿内侧的肉。”
“什么?什么东西?喂!”
“中国曾有过一种称为‘割股’的民间疗法。刮下自己的腿肉,煮给生病的君亲吃,使其痊愈的习俗,这被赞誉为大忠大孝的表现。《本草纲目》的‘人部’里也引用江伯儿(明朝洪武年间,山东日照人江伯儿为医母病,割肋肉医母,但未痊愈,便向泰山神祈愿,母病愈则杀子祀神。后江母痊愈,江伯儿遂杀三岁子谢神。)的例子。日本也曾发生所谓‘割臀肉事件’。明治三十五年一桩震撼社会的案件,咸认是因为那故事发生的罪行。不过,这种情况因为不是自己的大腿,因此别说是孝顺了,简直是分尸案件。”
“有这种事吗?”木场问,“割下别人的臀部的肉?”
“哎,那起案件因为证据不足而被判无罪,虽说如此,但听说嫌犯挖出少年被害者臀部的肉和眼珠,给生病的哥哥。那哥哥的病是——癫病。”
“那,那么……”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对癫病的无知与偏见所衍生的罪行。但是有这类以人体为药材的恶心民俗疗法流传,也是事实。听好,人的身体是可以入药的。明治二十年,在大分县发生过为了医治母亲的眼疾,杀了妻子将其肝脏给母亲吃的案件。”
“但那是所谓分尸案吧,骨头呢?很难相信这么想要得到——如果是内脏或肝等等的,好像还能理解……”
“洠腔厥拢梢宰龀梢┑模恢谷夂湍谠唷?纯春悍桨桑峭芬材茏鲆T诿髦纬跗冢┒荚幸恢纸凶觥瓾IE药’的梅毒特效药风行一时,那是用从坟墓挖出来的头盖骨当药材。贩卖者在明治十六年遭到逮捕,但事实上他已经贩卖了七年。明治十九年,同样在京都,有个女孩想要治好中风的父亲而挖坟盗骨,结果被捕。这在从前是常有的事,明治三年甚至发布过禁止秘密贩卖人胆、天灵盖、阴茎等等的禁止令。”
“那么申义真的是为了父亲的病,为了治愈癫病?”
“对,身为孝子的他,知道父亲的病被社会所厌恶,大概一直暗地里试着自己治疗。刚刚提到的《本草纲目》的‘人部’里,记录许多有关天灵盖的功效和处方。啊,所谓天灵盖就是头盖骨、骷髅,被称为穹窿天象、泥丸宫、神灵聚集的骷髅,包含了民俗迷信,想想看,可是治疗万病的至上灵药呢。”
“也就是说,佐田申义偶然从宗像民江那里听到有关骷髅的事,只因为想要那个,于是积极地与民江交往,还干脆答应与朱美小姐结婚。是这样吗?”
“应该是吧,连民江小姐等人对于骷髅的事,以及那下流的双重生活,一切应该都禁止对外公开。对吗?”
“当然。”鹭宫回答。
“应该是吧,连朱美小姐都洠в胁炀酰怯Ω弥葱械煤艹沟住1纠瓷暌逑壬遣换嶂赖模恰?br />
“弄错了,”伊佐间说,“那叫民江的人弄错对象了。”
京极堂好像缓慢地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鹭宫提高音量,“那天,那个晚上邦贵不听劝阻跑出去了。他大概慌了吧,无论如何都想要骷髅。我也慌了,但是,太迟了。邦贵从朱美家夺取骷髅,并且放火。当时,就是那时候,民江独自去找邦贵,洠в谢乩础>褪悄鞘焙蚪罟蟆?br />
“跟申义先生搞错了,而问了有关骷髅的事吧。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应该不会错吧。那奇遇是不幸的相遇,而让朱美小姐更进一步陷入不幸。”
朱美什么也洠в谢卮稹?br />
取而代之的是鹭宫用有点凌乱的语气,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邦贵很自大,我的哥哥也是如此,鹭宫家的长男都受到特殊教育。自傲自夸,绝不成为低贱之人,无论如何穷困,我才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所谓的帝王学。对邦贵而言,为了北朝的天皇陛下去当兵,简直是无比的屈辱!因此在征兵前,必须想办法做点什么。朱美的话无异是天启。”
“什么天启啊,你这家伙!”木场踢了某处,“你有病啊!疯了!不正常啦。”
“少罗嗦!对我们而言,可是五百年的宏愿!”
“同样的……”京极堂的声音盖住了两名愤怒的男人,“佐田申义也跟鹭宫邦贵一样,慌了。不,就他看来,可以说已经迫在眉睫。因为顺利与朱美小姐举行了婚宴,接下来就要策划夺取骷髅,没多久——不过朱美小姐并不知道丈夫想要骷髅——总之,在什么事都还没做,什么计策都还没想到时,申义先生被征召入伍了。”
“啊——!”
“因此……逃避……”
“孝顺的申义先生,为了治疗父亲,我想恐怕用尽了所有方法。但是不论做什么都没效,更无法丢下病情恶化的父亲入伍。至少在最后,他想给父亲尽己所能所知的最佳良药‘天灵盖’。”
“我吗?逃兵?不对啊。你要相信我。”
“我没想过出兵还回得来。”
“入营之前,无论如何,就这件事……”
“所以……他才说……”
“是的,朱美小姐。申义先生并没有规避兵役与民江小姐逃亡。抛弃父亲、背叛国家与女人逃走的男人,是不会在逃亡中回家给父亲喂药的。那样的话,行动过度缺乏一贯性,太支离破碎。申义先生是打算在入伍前确保住药的‘材料’,制作药方,给父亲吃了之后再入伍吧。但是那比预计的花了更多的时间,只是这样……”
“我没想到要花这么久的时间!”
“啊,说给你听也不会懂的。”
“如果更早知道的话……”
“父亲就拜托你了,除了你洠в锌梢揽康娜肆恕!?br />
“所以他不是路过进来,申义先生当时是回来了。然后,总之先完成目的,喂完药,看状况已经逃不掉了,便决心逃亡。”
“对我而言那比兵役更重要。”
“我现在要开始逃了。”
“那么,你是说那个人——申义,觉得最重要的不是我也不是民江,而是他父亲吗?”
“正是如此。”
总觉得这样的说法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