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月寒      更新:2024-10-10 09:17      字数:4776
  “该说是前面吗?还是中间?”
  “这么一来就等敦子了……”京极堂喃喃自语。
  木场因不顺心而生气,又敲桌子:“喂,别太过份了。”
  简直是禅问。
  木场努力想找出什么关联性,但终究徒劳无功。
  “喂,京极。”木场敲桌子,“不要净问些听不懂的问题,说说你的意见啊。”
  明知恐吓洠в没故谴笊厮怠>┘冒涯境〉慕乖甑弊瞿睦锎道吹姆缫谎桓鼻辶沟谋砬椋担骸拔蚁胂任饰矢魑皇窃趺聪氲模肯衷诖蠹宜涤械那楸ㄊ枪餐ǖ摹<词谷绱耍蠹沂欠褚廊晃薹ɡ斫狻?br />
  当然无法理解。
  怎么连接或切断,翻过来或敲打,奇怪的东西还是很奇怪。
  越听迷雾越深重。一个接着一个可判明的事实,彼此各自毫无关系地出现。而超越常识的地方竟还牢牢地相连。事件已经有了眼睛和鼻子,但是,明明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很清楚,但就是看不见事件的全貌。很朦胧,有破绽。
  假使京极堂到达可解决的地步,必定仍存在有瑕疵。
  只有这次,是不可能毫无破绽地解决吧。
  木场用很恶毒的口吻说:“我觉得不对劲。如果以朱美是杀害宇多川的凶手为前提来思考,首先无法理解,在朱美装疯卖傻状况下庭石血迹的问题。庭石到哪儿去了?报案者也有问题。的确,即使宇多川对谁泄露了,也无法得出明确的结论。这么一来,就会变成宇多川在十二月二日外出跟某人见了面。那是谁?如果向人寻求救援的话,为什么会毫无防备地回家遭到杀害?再者,写了关口地址的纸条,用衣服包着放流到川里,这表示什么?如果跟某人见面了,托给他不就行了?即使不托给他人,如果都能够来到川边了,也可以逃得掉不是吗?很奇怪。再加上宇多川那天断食。虽然感觉没什么问题,但也很怪不是吗?然后,剩下的根本不用说明了,鸭田酒造的集体自杀和‘金色骷髅事件’当然是偶然的一致,但也一致得太完美了吧。令人觉得很不舒服。”
  木场一口气说完,但对这些事的犹豫感,很难用言语表达。不是单纯的矛盾,一旦说出口,又异常地条理分明,一个个谜团好像变成了不需要坚持的琐碎小事。
  京极堂继续寻求降旗的意见。
  “降旗先生,你的确说过——对现在木场刑警陈述的,所谓警方的见解有异议,对吧?”
  降旗又苍白着脸,无力地回答:“我——无法理解的,与其说是警察的见解,不如说是精神鉴定的结果。我不认为宇多川朱美是装疯卖傻,她的确没有疯,但精神确实病了。”
  京极堂说:“你是说,如果是你,会如此鉴定,是吗?”
  “我不是鉴定者。”
  “那么我重说好了。你是说,你如此分析吗?”
  降旗犹豫了片刻,回答:“是的。因为我直接与她面对面谈话了,因此了解,那女人没有装疯。负责鉴定的帝大教授我也很熟,他是个优秀的人才,但为什么会得出那样的鉴定结果,我无法理解。”
  “你是说误诊吗?”
  “该说是误诊吗?哎,我国的精神神经医学现状或许如此也说不定。想认真学习精神分析的人,无论哪个国家,都只有屈指可数的数量而已。就连我上的大学,即使理解了,但终究无法在学校里学习。心理学不是医学,而被认为是文学的领域。”
  降旗这么说,斜眼看着关口。
  本来就不是你的领域吧——仿佛想如此嘲讽的眼神,映在木场的眼底。木场追着视线,看到了关口。对这条路稍微有些了解的小说家,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只是郁郁不乐地听着。的确,如果从降旗的角度来看,强烈受到心理学影响的便宜三流作家,或许只觉得碍眼也说不定。
  “你的主治医生也一样。”降旗清楚明白地对着关口这么说。
  关口吞吞吐吐的,终于冒出一句:“你认识他吗?”
  “这个世界很小的。那个人确实是有点知识,但他只把精神分析当兴趣或嗜好而已。我跟他说过几次话,他似乎没有要在临床上加以运用的意思。但是即使如此,只是对此有认知就很不错了。这社会上怎么说,都还是令人伤脑筋的医生比较多,动不动就判定为精神分裂,监禁起来,以为用电疗就能治愈了。这样的话跟妖魔附身没什么两样啊。这么一想,判断其为正常人的帝大教授的见解算是正确的吧。她没有精神病,可是……”
  京极堂说“知道了”,阻止了降旗的发言。
  “原来如此。那么有关朱美小姐的行为,你怎么想?如果不是装疯,那是病症发作吗?”
  “是这样的吧。宇多川朱美杀了丈夫,大概是事实吧。”降旗很干脆地断言。
  “我不知道犯罪搜查的细节,但只有一点,她绝对不是能够有计划地佯装发疯,执行冷酷无比犯罪的人——这是可以肯定的。如果她犯下罪行,那应该如你所说,是一时冲动的结果。当然,当时她处于心神衰弱状态,这就不用说了。她的幻觉不像是捏造出来的内容,是规规矩矩地遵循某个法则显露出来的。”
  “那依据降旗先生的分析,八年前她杀害了前夫申义,砍掉了不需要砍掉的头,而造成心灵创伤,因此带来神经障碍——是这样吗?”
  “正是如此。她不想承认自己心中潜藏着快乐杀人的特质。因此,将它推得远远的,盖上盖子,再放上重重的石头,严密地压抑隐藏,辛苦地活过来了。即使这么想还是无法认同。如果佯装精神异常,假使曝光了,应该有更简单的做法才对。所谓装疯卖傻,很理所当然地,一般就是假装精神异常。但是我所接触的她非常地正经。正因为很正经,所以她是真的患有精神病。变成骷髅浮起来的梦,白天不停地回放淫乐、忌妒、怨恨的其他人生的记忆,还有为了多次被斩首而造访的死灵幻觉——这些如果不用灵异或异常来说明,就只能如此思考了。装疯卖傻的计划性犯罪是最不可能的。”
  降旗说完之后全身颤抖。
  很愤慨吧。
  京极堂双手抱胸,只把脸转过去,不久后又挑起单边眉毛,说:“唔。”
  木场认为这是在暗示,这下可麻烦了。
  “伊佐间觉得怎么样?”
  “嗯。”
  京极堂把问题丢向伊佐间。
  说实话,木场也想问问少根筋男人的意见。这个怪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想?他会说什么呢?
  “我吗?中禅寺,我觉得朱美小姐是清白的……”
  果然不出所料,伊佐间说了与他人完全不同的意见。
  “并且,我觉得那女人也没有罹患神经质。”
  完完全全相反的意见,木场挺起身子。
  “如果做了什么就该有什么理由。”伊佐间又说。
  “所谓理由是?”
  “对。报复,或是为了包庇谁。”
  果然如预期说了奇怪的答案。有什么根据——木场以一名刑警的身份,洗耳恭听。
  “那个,因为我不是专业,所以不懂,但是比如说,杀掉事实上是现任丈夫的前天,或者其实前任丈夫还活着——这种情况的话,会变成朱美在八年前的供述中说了谎,现在因为某种理由,前任丈夫出现,想杀了现任丈夫,于是包庇他——私底下发生了这类的纠葛,而装疯卖傻是为了隐瞒这些事情的作业之一——哎呀,我的意见只是随行而至啦。不过,那女人并不相信什么死后的世界。”
  “是这样吗?”
  “绝对不会错的,因此也不用想转世这条线吧?我并不这么认为。再加上,那女人对前任丈夫,依然……有情。”
  不知道为什么,伊佐间一副很害羞的样子。
  是因为这种情色话题不适合他的个性吧。
  “原来如此。关口呢?”
  京极堂用一种被说服的语气,转向关口。关口一直摆出很不争气的表情,吃坏肚子似的,有点驼背地坐着,一被询问到意见,背更弯了。
  “很可惜地,我一点也没有像意见的意见,京极堂。我投降了。我缺乏这种所谓健全的判断力或是见解,你不是最清楚吗?我只是背安排的一个角色,担任宇多川老师最后晚餐的同伴角色,非常困惑罢了。再说,我从宇多川老师那里听到朱美小姐的事情时,立刻就想到精神分裂症或因药物所造成的智识障碍、但是,那个……”
  关口战战兢兢,介意着降旗。
  降旗说:“那很正常啊。关口先生并没有见到宇多川朱美本人,用仅有的情报来推测的话,那是很正常的判断。”
  关口发出啊啊还是唔唔之类,难以听懂的声音。
  “我并没有要叫你作精神分析,关口。”京极堂冷淡地说。
  小说家垂下眼角说:“所以才说投降了啊。不过,如果你那么期待我说什么的话,我就直说,对我而言,承认灵异现象——神秘力量的存在,会比较轻松。”
  “只要搬出神秘,就能解决吗?”
  关口回答:“那是当然的。申义复活了,简直就像救世主般复活了。怨恨太太至极的申义首级,从遥远的利根川流到好几里之外的逗子海边,因怨恨而发出闪闪金光,长了肉,生了发,贴了皮,变成活生生的一颗人头,然后长出身体复活,去拜访太太,然后被杀了。即使如此,复活的死者总计被杀掉了四次。这些都是为了附身于太太身上,杀掉宇多川老师的序曲。结果朱美小姐被死灵附身,失去了正常意识,扼杀了最爱的丈夫……”
  关口上次说是无头尸体长了首级,但曾几何时,似乎改弦易辙,成了头长出了身体。光用想像的,变更后的状况更怪诞滑稽。
  不擅长说话的小说家,不知是喘不过气还是口渴,喝了一口茶,继续说:“这么一想,其实真的很轻松。如果有幽灵,就有那个世界,有那个世界,就有转世。太太转世那在海边长大的女人,变成骷髅的梦是死后世界的景象。庭院的血是灵异现象,所以出现又消失了。怎么样?这么想的话,什么可能性都有吧。”
  关口说完,终于像是解除义务似的,一脸放下重担的表情。
  并且有种终于还是提及灵异的感觉。
  当然木场也想过好几次,这样的确比较轻松。
  关口似乎想早点乐得轻松。
  但是……
  “但是,关口,你搬出传家之宝的灵异现象,并没有解决被包成一团丢弃的和服之谜。幽灵会把和服用绳子绑起来,丢到川里吗?并且,集体自杀也不能用灵异现象解决吧。鸭田酒造的员工因为受到申义的怨恨,而在八年后被诅咒而亡吗?如果可以杀掉十个人的话,应该直接先杀掉朱美吧。说不通啊,为什么要把杀人事件弄得如此迂回?”
  木场气势凌人地一口气说完,关口又像压着肚子似的,变成弯腰驼背的姿势。
  ——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轻松。
  木场这么想。
  正如木场所想的,关口比开始时气势更弱。
  “那个……嗯,哎,不可思议。”
  “对吧?出现幽灵也不行啦。很奇怪啊,不是精神病、神经质,也不是装疯卖傻,不论假设有共犯,或是另一个凶手,都还有地方怪怪的。无论如何都会留下不可思议的点。”
  京极堂夸张地笑了。
  然后这么说道:
  “世界上啊,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对吧,关口。”
  ——这家伙。
  “喂,京极。你知道了什么吧?知道就快说!”
  “知道事件的大结构了。如果我的预测正确——这是个短路事件。不,演变成这样,被害者实在很可怜哪。”
  “我说,你知道的话就快说啦!这次没有人被任何东西附身,所以你没必要装模作样啦!”木场轻敲桌缘。
  “不,不,必须除掉各式各样的附身物呢。刑警、小说家和钓鱼池老板,还有前精神神经科医生和牧师、和尚。不过,最先非得要把它从朱美小姐身上除掉不行——在那之前,必须确认一下。朱美小姐移送检方了吗?”
  “那个……大概还没,没听说。”
  “这样的话……嗯,再等一下比较能确定。”
  “等什么?”
  “敦子和小槨!?br />
  木场的焦躁已膨胀至爆裂前倒数计时阶段:“你啊,我们并非要在此解决事件,只要放松心情就好了。所以要是有什么已知的事,就快点说啦。这不就是你的责任吗?”
  “喂,大爷。我不是侦探,也不是刑警,我只知道驱魔仪式。驱魔有各种方法,比如也有这种情况:一点一滴阶段性的解开后,原本可去除的变得去除不了。有时候,所谓‘戏剧性的正心’更为有效。”
  还钱因为京极的话而产生了动摇。不知何故,降旗从震灾的问题开始,便一直摇摇晃晃的。说不定被什么东西附身了,那是木场等人所不知道的,但京极堂说不定可以解决。降旗觉得害怕极了。
  “喂,真的是搞不懂的家伙。你说到底是什么附身了?”
  “嗯,这种情况是很特殊的案例。”
  京极堂从放在壁龛上的几本线装书中抽出一本,啪啦啪啦地翻开,放在桌上。
  “这次是这家伙——井中白骨。”
  奇异的画。
  像布头般的东西伸出木桶。
  布头般东西的前端……
  ——连着骷髅头。
  没有表情的骷髅,只留着头发,胸部可见类似胸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