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月寒      更新:2024-10-10 09:17      字数:4810
  ——这种状况下,不是执着,是耐性吧。
  好像有个字眼叫围观耐性。
  过了十分钟左右,什么事也没有。
  然后,伊佐间担心的状况解除了。又来了两部警车,这次真的是声势浩大。围观者别说减少了,立刻增加了好几倍。
  一道光照上伊佐间的脸颊,是日出吗?围观者已经超过十五六人。一看山的那头,山的轮廓的确变亮了。天空几乎全被积雨云覆盖,只有东边没有云,于是变成一种不清不楚的颜色。
  是伊佐间最喜欢的,黎明前的时刻。
  也是与朱美相遇的时间。
  围观者骚动起来。
  穿老鼠色外套加绅士帽的刑警从山道上下来,后面跟着警官。在他们后面……
  ——啊。
  “我不逃也不躲啦,不要这样推,很痛啊。”
  ——是……朱美。
  朱美被几个警官围住,走下山道。伊佐间推开两三个形成人墙的人,挤到前面去。朱美手腕上盖着像是披肩的东西,遮掩被捕绳绑住的手。
  围观者把五部车都围住了,人数已经膨胀至接近三十人。一大早的,还真是热心啊。领头的刑警确认围观者的状况,表情很明显一沉,脱了外套要盖住朱美。
  “不要!现在才遮脸,明天报纸也会登吧。”
  朱美摇头拒绝了。围观者像热水沸腾似的发出“唧——”的声音,就这样变成长长的鸣动。
  伊佐间张着嘴僵住了。
  ——做了……什么?
  伊佐间又拨开两三个人,挤到最前排。一出前排,就被后面推挤,几乎跌在朱美眼前。
  “朱……朱……”
  在说出“朱美小姐”之前,朱美发现了伊佐间,瞬间转为吃惊的表情。
  她笑了。
  “美……小……”
  后面的围观者立刻挤到伊佐间的前面,从四面八方冒出各种声音,几位警官介入阻止,伊佐间眼睁睁地看着朱美被带走了。朱美与后来跑下车的刑警一起被推入车内,车子立刻发动了。朱美在警车驶离时,大幅度地回过头来,从后面车窗看着伊佐间。
  ——她笑了。
  伊佐间看似如此。
  车子一下子就走远了。
  “朱美小姐。”
  当伊佐间好不容易将所有单音连结起来发出声时,对象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现出一片混乱。想爬上山道的人、加以阻止的警官、询问警官事由的人、大声推测谈论的人,还有茫然和一脸惊愕、僵立不动的人……
  ——穿着战后返乡服的男人。
  长期投宿桃囿馆,穿战后返乡服的男人,睁大双眼直立站着。
  和伊佐间一样,穿战后返乡服男人的视线尾随远离的警车。
  失了魂的表情——还是该说是碰到始料未及之事的表情,总之好像吓着了。不仅如此,也像是异常兴奋。
  ——为什么吃惊呢?
  这男人认识朱美吗?还是……
  眼看着载着朱美的警车越来越小,一转弯便消失了。车子从视线中消失后,男人轻轻地握拳,像是对着地板敲击似的挥了挥,突然往山道入口快速前进。
  “不行,不行,妨碍搜查就依妨碍公务罪逮捕!”
  “不,不对。那个……”
  “什么东西不对?你知道什么吗?”
  “不,不,总之上面……”
  “说不行就不行。你要干吗?去,解散了解散了。大家都回家去!没什么好看的。”
  男人被推回来,淹没在围观者之中。
  伊佐间思考着该说什么。
  应该向警官说自己认识朱美,询问事件内情吗?朱美到底是……
  ——八年前杀了民江的事曝光了吗?
  因而演变成如此的大骚动吗?再怎么说也是八年前的事了。并且,只要朱美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如果不是自首,那是谁高的密?
  ——不,她说民江还活着,又说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的被害者本身去举发朱美吗?
  ——哪有这种蠢事。
  在伊佐间思考时,围观者的数量又增加了,挤满了狭窄的道路。
  四周已经完全亮了,附近人家都起床出来了吧。群众骚动起来。
  有什么东西从山道上运下来。
  “喂,太早了吧,搬运的车子还没到。”
  “但是上面说要搬下来。”
  “要搬回去吗?”
  “笨蛋,这是在干什么!你们这些家伙,好好地围住啊。这样车子根本过不来,至少把人隔开啊。”
  “但是谁要下命令?”
  “你这笨蛋!这种事自己判断。”
  刑警和警官你一言我一语。返乡服男人趁隙冲上山道,被警官逮到。“你给我听话点!”警官大声叫,双手从后面穿过腋下抓住男人,摔到路上。为了闪避,其他的围观者开始移动。从上面下来的警官为了制止他,离开岗位,于是从上面运下来的东西,一览无遗地显露出来。
  ——门板,白布——尸骸……吗?
  只能认为是尸骸。
  立刻有几位围观者聚集起来,七嘴八舌地在说些什么。刑警发现一位老人正想拉开白布,慌张地冲过来叫骂驱散。又引起一阵骚动。
  伊佐间移动到山道入口的侧边,环顾四周。行动方针尚未决定,为了控制秩序,又有警官从山道上下来。后面跟着一位胡碴异常明显,眼珠转来转去的男人,看似一般民众。男人对出口处的混乱状况皱起脸,为了让路给从后面跑下来的警官,男人来到伊佐间旁边停下。
  ——向这个人……
  “发生了……什么事?我跟刚刚那位妇人……那个……说过话。”
  为了不让警官听见,伊佐间在男人耳边用非常小的声音询问。男人疲惫的脸转向伊佐间,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同样很小声地回答:“那女人……那位妇人……”
  “杀了她丈夫……”
  男人这么说。
  “朱……朱美小姐吗?”
  男人严厉地瞪着伊佐间。
  “对——那女人,宇多川朱美,杀了她丈夫宇多川崇,在前天晚上。”
  伊佐间总算只得朱美的姓了。
  男人抬起布满血丝的眼镜,看着太阳。
  看起来很悲伤的样子。
  9
  木场修太郎造访关口巽,是在十二月七日星期日,下午三点过后。
  在刑警到访之前,关口家中笼罩在一股不自然的沉默之中。樐窘蛟谒酰徐露刈右涣吵林兀材挥铩9乜谒昭现匕枷荨?br />
  关口至今仍无法相信宇多川已然死去。
  即使看到尸骸,说不定还是无法置信。
  因为见到宇多川先生生前身影的人,除了杀害了宇多川的凶手之外,关口可能是最后一个。
  逝去了的老作家身影,还历历在目。那不过才一个星期前,是十二月一日的事。
  依照与宇多川所约定的,关口在隔天便通过自己的精神科医师,请对方介绍在日本首屈一指的名医。对关口而言,可以说是电光火石般快速的响应行动。
  并非只是顾虑宇多川才如此行动。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关口谨慎态度的表现,但无论如何,宇多川所说的话、宇多川的地位,以及其人品与苦恼的严重性,这些都对关口的精神形成莫大的压力,不消说,其结果便是促使关口快速行动。
  然而,宇多川一直没有联络。在毫无消息的情况下,关口应敦子之请,前往樐窘虼Γ浞潜疽猓故墙ぷ魑懈馕怀墩焯健<妇壑螅瑯木津接受委托,关口则如其所担忧的,被迫同行参加长野探查之行。目前事情发展至此。
  出发应该是前天,却在临行前中止了。
  因为早报上刊登了宇多川的讣闻。
  难怪没有联络。宇多川死了,并且是被深爱的妻子亲手扼杀——报纸如是记载。据说死后已过多日。
  委托人死了,便无法进行侦探调查。长野之行不得不取消,当时只顾得慌慌张张地急忙与樐窘蛄纭?br />
  在那之后,惊愕、后悔与不安,接连冲击而来。而在关口察觉事情的严重性时,已然形成骚动。
  涟漪立即扩散开来。
  宇多川既有权威又有资历,对业界也有非常大的贡献,其死亡讯息带给出版界的冲击,远大于单纯死了一位知名作家。
  小泉和敦子两人一脸苍白地造访关口。可以做什么?应该做什么?——虽说被卷入事件,但宇多川与久保不同,完全是一名被害者。但是,即使要举行葬礼,宇多川也没有家属。他唯一的家人是妻子朱美,以杀人罪嫌疑被捕了。当然,遗体仍由警察保管。
  关口他们什么事也不能做。
  警察应该会来询问案情,关口一开始只想到这件事。想想看,宇多川在与他们分手后回家,立刻就遭到杀害。只要追溯被害者的行动,马上会找到关口等人身边。关口思忖——这会演变成麻烦事,所以,首先要与小泉和敦子商量的是,是否主动向警察说明。
  结论是,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吧——宇多川确实是在自己家里被杀害,那么回家前人在哪里并不是太大的问题。再者,严格来说,最后见到被害者的,应该是送宇多川回家的司机吧,说不定下车后当地也有目击者。载送宇多川司机的名字稀谭舍已经记下来了,只要警方提出要求,随时可以提供协助。
  然而关口对保持沉默有所抗拒。
  当然,只是由于关口特有的过度忧虑意识所致——知情不报,万一到后来出了问题,被问罪怎么办?但这次这个问题似乎排在第二位,关口更在意的是——根据报道,杀害宇多川的人是其妻子这件事。
  假设如报道所指,其妻子即使凶手的话,那么她的病症应该已经相当严重,在与宇多川会商时,如果关口察觉这点,说不定老作家可以免于一死,而他的妻子或许也不会犯下无须犯下的罪行。
  ——他的妻子真的是凶手吗?
  关口还抱着一丝怀疑。
  因神经症或精神障碍的病症加剧而杀害他人的事,确实并非无法想像。说不定宇多川的妻子不单只是神经症,而是精神分裂。不,以关口这个外行人的判断,可能性相当高。精神分裂病患虽然不一定会有暴力行为,但至少还是有这种案例,只要可预期其可能性,就应该尽早应对。即使不是这样,如果考虑到药物等媒介的存在,也可以猜想到有所谓因幻觉或妄想而引发暴行的案例吧。
  关口在听宇多川陈述时,就已经预测到与服用药物有关。
  也就是说,有关这起命案,关口认为自己是处在可察觉、可阻止的立场。因此,关口怀疑并非宇多川妻子犯案,是由于介意自己的立场,也就是一种逃避责任的想法。宇多川如果是被强盗所杀,关口不会有责任。这种情况下,关口只会惊讶、同情与寂寥感,如果只有这些,不会溢出关口身上那小小的感情容器。
  ——然而……
  宇多川妻子——朱美经历几度残忍杀戮行为的幻想。一介女流有此幻想,可以说真的是太严重了。事到如今回想,关口还是认为那并非正常的状态。因此,朱美是凶手,这件事也许是事实。不,既然已经见报了,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就是事实。
  因此,关口的心情很沉重。
  再加上,报道中对于朱美是精神障碍患者一事,只字未提。即使报社判定并无报道的必要,但难以想象那是因为不合适报道而故意不刊登。报道中写着杀人动机调查中。
  说不定,警察不知道朱美的病?——这也是关口所担心的事情之一。
  因为关口认为朱美的状态无法冷静地说明自己的病症。遭到逮捕后,应该百分之九十九处于错乱或忘我状态。即是所谓的失神状态才对。然而,以现状而言,警方并没有断定其为连续性症状的讯息来源。犯下杀人案之后,即使是正常健康的人,陷入不省人事的状态,一点都不足为奇,反而应该说是理所当然的。那么朱美也会被认定是在冲动犯案后,一时丧失心智吧。现阶段,警察如此认定的可能性很高。如果考虑嫌犯的处境,应该刻不容缓地告知警方相关事实。这至少是关口负起责任的方式吧。
  然而另一方面,关口觉得这种想法未免太小看警察了。即使洠в腥绻乜谡饫嗝磐夂旱耐ㄖ庵质掠υ缭诰煺瓶刂校皇锹穑克志醯谩挥斜ǖ朗且蛭碛幸椤?br />
  于是,关口只能像平常一样陷入思考的泥沼,无法动弹,结果只能一位沉默。只是烦闷也没用,而沉默对关口而言,在精神卫生上比任何状况都糟,这也是事实。
  因此关口提议交由木场判断。就算不是亲耳所闻,在樐窘虻氖挛袼负醢牙戳ヂ龆几嬷境×恕R簿褪撬担形薇匾鞫雒嫠得鳎桓叹磁卸稀S谑恰境±捶昧恕?br />
  “怎么了,各位?吃坏肚子了吗?这么无精打采。”
  硬汉刑警一开口就是最高音量。
  在睡觉的侦探起床,回答:“小关照惯例回溯过往,正苦恼不已。回顾着洠б患檬碌淖晕胰松蛑本拖穹篡坏呐!W瞿侵质轮皇侨米约壕醯梅次福蛭愀2灰谎挥幸桓鑫赴 C挥玫睦玻康啊:镒佑械牟皇欠篡晃福羌沾 ?br />
  他说得很过分,但关口连反驳的气力也没有。敦子也很苦恼,只有在准备茶点的关口妻子苦笑着。
  “脸颊的袋子,那你不就是粟鼠了吗?”木场认真听完批评,坐了下来。
  “刑警真是无知啊,有颊袋的不只是啮齿动物,日本猴子有颊袋呢!”
  “但是,这家伙怎么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