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月寒      更新:2024-10-10 09:17      字数:4765
  ……”
  “哎呀哎呀,降旗先生。田渊,拜托你闭嘴。这样啊,您不知道,那么也不知道那个‘金色骷髅’的谣传吗?”
  “金色……骷髅吗?”
  ——骷髅!他说骷髅!
  降旗为了不让刑警发现自己因“骷髅”引发的不安,客气地否认了。不管是金色还是银色,不知道也没办法。
  “这样啊。哎呀,那件事这一带的人都知道,报纸也刊登了,所以如果您有兴趣,请您听一下。那个,事实上简单地说,在逗子湾,被砍掉的遗体的一部分——哎,也就是头,发现了头,于是分析是杀人分尸案,正在调查。”
  ——被砍掉的头?
  “总之这是个扑朔迷离的事件。我们到处查访、询问是否在海边看见可疑的人,结果这里的牧师先生——像是白丘先生的人物,啊,再怎么说也只是看起来很像,所以请不要误会。那个,有人在海边目击到长得很像牧师的可疑人物。因此,才过来问问话。”
  ——白丘吗?
  “您好像不常外出,但是白丘先生也是如此吗?”
  “不,牧师当然和一般人一样会外出,也会出去购买食材或物资,可是……”
  ——骷髅、首级,还有牧师?
  什么,这巧合是……还是偶人?
  “这样啊。那么,嗯,您知道九月二十二日,白丘先生的行动吗?”
  “啊?”
  “缺乏时间感的降旗,当然不会知道日期。对降旗而言,九月,顶多有差不多两三个月前的认知。”
  ——两三个月前。
  这么说来,降旗感到白丘行为异常,正是那时期。但是降旗对哪些具体行为感到异常,到现在仍说不上来。
  当然也不会知道什么日期。
  “然后,九月二十四日。”
  降旗只是歪着头。
  “不知道吗?”
  “不适隐瞒吧?石井警部,这男人说不定在反抗。”
  要说思想上的偏激吗?降旗心中,强烈地升起对公仆的厌恶感。这些家伙认定自己才是对的。无论说出的论点再怎么正确,或是如何代表体制的一方,连自己的丑恶本性都无法察觉的轻浮者,能说出什么道理。
  因为降旗一脸要逼近对方的表情,石井警部看来有点慌。
  “田渊,你给我小心点,不要动不动就发怒,把这个人惹火了要干吗,我真的会把你调离这起案子的。突然被问到日期,如果记得一清二楚,那才奇怪,不是吗?呃,降旗先生,如果您这么说,那也没办法。那么……”
  年轻刑警几乎露骨地用轻蔑的视线瞪着警部。这位国家警察的警部,说不定过去有着什么会让年轻下属看轻的苦衷。那苦衷根深蒂固,从降旗的角度来看,一个太过自负,一个太没自信。
  说不定是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家伙。
  这么观察后,石井的所作所为都觉得很滑稽。不,已超越滑稽,甚至觉得悲哀。
  “啊,石井先生,事情我了解了,我会向牧师传达,请他明天务必到警局去。嗯,在哪里?”
  “搜查总部设在叶山警局,所以……啊,那个,因为还不到可以要求立案的程度,如果您可以这么做,就是帮了我们一个忙。啊,他过来的话,绝不会无礼对待的……”
  做到警部的话,应该有两下子。这位警部如此低姿态,应该有什么内情吧。两位部属完全看不下去了,看着别的方向。降旗不禁同情起来。
  ——刑警啊?
  对了,听说修也当上了刑警。
  降旗东想西想,想像那位好汉成了什么样的刑警,但一点也想像不出来。
  结果,愤愤不平的年轻刑警和洠У康木浚薹ㄔ侔诩茏樱呕耪耪诺乩肟ヌ茫虻阑馗恕?br />
  ——果然……
  外面好像在下雨。
  金色的骷髅吗?
  骷髅,骷髅,骷髅。
  降旗身边满是骷髅。
  降旗的骷髅。朱美的骷髅。白丘的骷髅。
  极度不安后,似乎也能回复平静。方才所获得的寂静心境,事实上就是这种状况吧。降旗缓缓地回头看着交叉的神圣之棒。
  十字架下的阴影里……
  面如死人的牧师,站在那里。
  当然,又是一脸难解的表情。
  8
  伊佐间一成再度造访逗子,是十二月三日傍晚五点左右。
  这当然是从上次的痛苦经验所得到的教训。为了第二天早上的晨钓,在当地寻找投宿地点,需要多花点时间。
  不过,依据上次拜访的经验,逗子这城市似乎没有适合伊佐间的旅店,伊佐间只担心这点。这并非指逗子没有旅店,而是伊佐间要找的并非普通的旅店。他不喜欢所谓饭店或旅馆,尽可能简单朴素最好。那事由于自己老家经营旅馆,已经厌烦一般旅店了。
  幸好,那有点怪异的愿望,不费劲立刻实现了。
  仿佛理所当然似的,那里有空房。离市中心不近,离海岸也有点距离,但逗子本来就不是很大的城市,所以没什么差别。再怎么说,上次是从镰仓走过来的。想想那次的经验,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直到发现为止的过程,真的很简单。
  偶然走过的十字路口上有个小小脏脏的招牌。
  虽说是招牌,只是在不知哪来的板子上用油漆写了字。能够看出那是个招牌,若不是注意力特强的人,就只有伊佐间这种品味奇特的人吧。招牌上与众不同,列出“不含餐点简易宿汨 桃囿馆 壹百贰拾圆”三项住宿信息。汨字恐怕是泊的误字。话说回来,如果住一晚一百二十圆,算很便宜,比看戏的门票还便宜。如果是温泉旅馆,要索价四百圆。如果是帝国饭店,听说一个晚上要价超过两千圆。不过,不确认一下设备也不知道。简单朴素当然好,但如果太脏就很讨厌了。伊佐间有点龟毛。从前,他也碰过好几次很糟的旅店。
  虽然如此,伊佐间认为不去看看不得而知。但是,招牌没有写地址。把眼镜睁大仔细看,最下面小小地写着“在此转弯”。不过没有写右转还是左转,看来似乎不打算认真做生意。
  不过,立刻就找到了桃囿馆。
  并且,正是伊佐间喜欢的那种旅店的样子。
  外观是木造洋房,屋顶和窗棂上的装饰也古色古香,有种楼阁的味道。不过,那终究只是从远处看的状况,稍微靠近一点,很容易就察觉那事粗制滥造的房子。盖德很夸张,但建筑物本身意外地小,在第一印象里,唯一正确的只有古风而已。
  怎么看都是旅客自炊的那种旅店。打开门,像是玄关处放着一张弹簧已经露出来的沙发,一个穿着战后返乡服的男人在看报。
  正面有楼梯,看起来清扫得很不彻底。在伊佐间开口前,男人无声地用手指头比了比,似乎在说明柜台的位置。顺着手指的方向,右手边房间的门开着,一看,有位抱着暖炉的老婆婆独自坐在那里。
  “先付账,不附餐点,自炊还是带食物进来请自便。厨房可以用,可自由外出,几点回来也是你的自由,但是洗澡水九点会放掉。人多的时候得轮流使用,不过今天很空,可以随你高兴使用。二楼没有厕所。我差不多要回家了,不过会有一位服务商留在这里,所以有什么事就来这里。玄关不锁,所以鞋子会最先被偷,带进房间比较好。房间的锁可以上锁。”
  老婆婆毫无抑扬顿挫地一口气说完,连伊佐间的脸也没看一眼,是固定的台词吧。之后,终于问要住几晚,事到如今,伊佐间也无法反悔了,说要住一晚便付了钱。
  被安排住在二楼,房间约有四张半榻榻米。本来应该是西式房间吧,撬起地板贴上草席,充当榻榻米。折叠起来的寝具上放着椅垫,其他什么也没有。与其说是旅店,不如说是便宜下等的宿屋。并且,说不定从前是别墅还是什么的。伊佐间如此猜想。
  再过一会儿,服务生会端茶来——老婆婆方才这么说。服务生很闲吧。
  服务生其实是个饶舌的女人。伊佐间照例只会回答“嗯”和“哦”,但即使如此,还是被迫整整陪了她一个小时。
  根据长得有一点亲切——当然已经没有更好的形容词了——的服务生说,现在逗子正因“金色骷髅”的奇怪谣传不断而无法钓鱼。
  似乎从九月下旬开始就已经传开,伊佐间上次造访时,刚好是谣言暂时歇息的时候——据说如此。
  “那个啊,这位客人,因为闪闪发亮的金色骨骸浮浮沉沉。再加上偶然,很好笑吧?那个啊,好像经过好些日子,被海水洗得发白了,于是这次又是长出头发,又生出了肉块,听说那样变成活生生的首级了。真是恶心。”
  伊佐间说:“骗人的吧。”结果被服务生斥责:“是真的。”服务生很周到地拿来报纸,说:“你看。”伊佐间大吃一惊,一看,的确记载了像是那么回事的报道。虽然没有仔细读,但看来似乎真的无法钓鱼了。并非因为出现了金色骨骸很可笑,而是因为警察们晃来晃去的。“这一定是杀人案。”伊佐间这么一说,又被骂。
  “你在说什么啊,这位客人,普通的骨骸有什么好笑的?头变成骨骸还能理解,可是骨骸变成了头,这种事我可没听过。”
  那种事伊佐间也没听过。就像水从低处往高处流般,违反自然常理的事情,层出不穷的话怎么受得了。但是这么回到的话,可能又会被骂,所以伊佐间假装很佩服地说:“嗯嗯。”这位服务生对怪谈并不害怕,反而半得益的样子。她可能认为,这是把无趣的世界变得有趣点的,为数甚少的事件吧。像是与有荣焉的感觉。
  首先,标题很好。尾崎红叶(尾崎红叶,〈一八六七~一九〇三〉,小说家,《金色夜叉》为其代表作之一。)可能会生气吧,但和《金色夜叉》一样好记。还有《黄金蝙蝠》(注:《黄金蝙蝠》为图画故事的主角。金色骨骸的身体披着内红外黑的披风,打击恶人的正义超人。相关漫画与卡通流行与昭和后期。)。
  幻想科学冒险格斗片《黄金蝙蝠》——记得那也是有金色骨骸脸的超人,边笑边打击坏蛋的故事。伊佐间看过一次说图画故事的纸上戏,一直都还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觉得很恐怖,但是战后变成了少年漫画,最近得知还在《冒险活剧文库》上连载。今年春天甚至换了作者,出版单行本,很受欢迎。因为中禅寺给他看过那本书,所以记忆犹新。读了一点也不觉得恐怖,荒唐无稽得只觉得很好笑。只有主角是异形。所以,伊佐间听到“金色骷髅”也不感到害怕。想到《黄金蝙蝠》,甚至觉得有点滑稽。
  不论如何,以“金色骷髅”这标题作为怪谈,是让人朗朗上口的名称。不太恐怖也不太可笑,最适合作为向客人吹嘘的好材料,服务生也容易自吹自擂。总之,因为伊佐间嗯呀嗯的,很能理解似的回应,才得以逃过服务生的疲劳轰炸。“因为是没有附餐点的住宿,之后就随便你了。”服务生说完要走时,“客人,你打扮得很奇怪,如果晃来晃去的,会被抓走哦。”
  留下失礼又正确的忠告。
  伊佐间依旧毫无国民节操,穿着无国籍的服装。
  可是,不能钓鱼,也不能乱晃,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时间还早,关在这肮脏的旅店里,还不如待在钓鱼池的监看小屋里。再说从这个房间能看见的,也只有一间不知名的古老寺院而已。
  但即使要外出,天气也不好。伊佐间极度讨厌冬天的雨,到明天早上如果还不放晴,真的只得放弃钓鱼了。伊佐间朦胧地望着窗外。外面也一样朦胧昏暗,不知道到底是看见了景色,还是看见了窗玻璃,抑或是看见了映在玻璃上那个少根筋的男人。
  即使如此,伊佐间并不觉得有多么郁闷。
  他就是这种个性。
  ——话说回来……
  伊佐间想。
  在海中载浮载沉的头盖骨——活生生的首级。
  那该不会是朱美前夫的头吧?
  然后伊佐间笑了,不会有那么愚蠢的事。流到利根川的东西,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记得利根川的河口是在千叶还是茨城那个方向,是铫子那一带吧。流入逗子湾的是田越川,这条河川应该没有与其他河川相连。并且,骨头腐烂速度再怎么慢,八年都泡在水里,也不可能还留下完整形状,所以是不会随着海流漂到这里的。再说,从犬吠埼传到九十九里海滨,越过房总半岛,横跨东京湾,再抵达三浦半岛,这长途旅行连想像都很困难。不会有那种海流,他想。即使有也超出一般常识。在流过利根川的阶段就会粉碎了吧,就连砾岩从上游到下游的途中,棱角都磨圆了。更遑论——金色的,浸在海水里,会被染成没品味的恶心颜色吧。
  真是太愚蠢了。
  可是,似乎可以理解一个月前那时,朱美对着海洋参拜的理由。朱美或许听过那个谣传了。
  听到了海上漂浮骷髅的谣言,想起丈夫被河川冲走的头吧。服务生都那么热衷叙述了,一定是传遍大街小巷有名的谣言。
  伊佐间想起来朱美冰冷的手指。
  会来逗子,是想说不定可以见到朱美,大概是这样吧。不是想见面,而是说不定可以见面。
  伊佐间不算有魅力,但也还没油尽灯枯。虽然这么说,也没有和有夫之妇深入交往的精力与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