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
月寒 更新:2024-10-10 09:17 字数:4796
子里。这并不是其他地方的故事,是木场出生长大,直到前一阵子都还居住其间的故乡所发生的事。
——身体忘了脚和头,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伤脑筋。真是少根筋的人。
祖父常常这么说。
大正时期的地震(指大正十二年〈一九二三年〉九月一日发生在日本关东平原的大地震,死亡人数超过十万。)木场才四五岁,但仍记得看过尸体。应该是死了很多人,也并不是死于地震或火灾。连小孩子也懂得那种不安定的气氛。
然后是太平洋战争。木场在南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战友,回家乡一看,内地也乱七八糟,死的人堆积如山。
长门并没有考虑这些。即便地震是不可抗拒的事,其他的,不管喜欢不喜欢,都是人类行为,不是吗?
——但是啊……
长门的角度也是正确的吧。木场想,到处有死人的社会是不对的。能够健康生活的安定社会,才是它原来的风貌吧。这么一想,现在的确是和平的。所以一颗头才会引起大骚动。
——我不懂复杂的事。
那是好事还是坏事,仍不会改变木场无所事事这件事。
——如果我一个人忍耐着无所事事,社会便会和平,那我的忍耐也值得了。
木场想着不太能理解的歪理,说服自己。
即使是“金色骷髅事件”也像上次的事件一样——有个怎么也切不断的,讨厌的事情始末在等着也说不定。
没有任何人保证不会发生那种事。
过了一会,长门又过来。“喂,阿修。课长那边我已经说好了,那神奈川……”
“啊,那个……”
“昨天晚上,资料从神奈川县本部送过来了,所以我想过去一趟。你愿意同行吗?”
昨天长门提到的案件。
本来就没有拒绝的理由,比闲着拔鼻毛好多了。
只不过,木场不清楚那起案子。因为是受处分中发生的事,木场几乎不知道细节。
听说起因于叶山的二子山里发生的集体自杀事件。这样的话,辖区也不对,既然判定为自杀,没必要刻意派天下第一的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出差到那样的山里去,可是,其中一名身份不明的女性,听说好像是住在东京都内的失踪者——长门如此说明。
“我可以去,但是,老先生,请再多告诉我一点细节。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因为木场没有专心听,所以真的不知道详情。这样下去,真的要变成总比闲着拔鼻毛好多了。木场一问,长门笑了笑,他的表情就像是个单纯的老好好先生。
“好好,我在路上说吧。”
“要走了吗?还很早不是吗?”
木场想早点看旧报纸所以早点来了,人还很少。课长也不在。
“不早喽,是大家太晚了。我已经跟大岛说过了,没关系。”
长门和木场,在不同的层面上,都是我行我素的人。
说清闲却没空喝茶。
听说地点是在大森这个地方。
长门轻快地走在木场前面。
已经到了不穿外套会冷的时节。长门似乎打算从东京车站搭电车,对木场而言,这看来是很累人的移动方式。不过,木场老早受到上司大岛警部严厉指示,不得抱怨长门的做法。因为欠大岛很多情,所以不能不听话。
“阿修知道一个叫‘死吧教团’的吗?”长门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询问,“真正的名字应该是‘日莲会’吧。”
“是新兴宗教吗?我不太懂这一方面的话题。”
木场讨厌宗教。正确地说,是最近才讨厌起来的。没什么重要原因。
“啊,从大正到昭和初期,产生了很多的新兴宗教。当时问题很多呢。唉,现在回想起来,也不需要彻底压制吧,不过,什么不敬啦、扰乱风纪啦等等,在内务省(注:侍奉天皇侧近,行使诏敕颁行等一切宫中政务。)闹得很凶,‘大本教’(“大本教”,成立于一八九二年的灵术宗教团体。)或‘人道教团’(“人道教团”,成立于一八九二年的神道系新宗教。一九四六年改组,现称Perfect Liberty教团。)被解散了。再怎么说,‘人道教团’事件的搜查总部是由大阪的检查单位和特别高等警察联合执行,所以扫荡得特别彻底。”
没听过这种事。当时木场还是小孩,所以不知道这些事。
木场对长门说:“这样啊……”
长门的声音很无力:“但是‘人道教团’教祖御木得一被捕,送入搜查本部,是十五六年前的事了。阿修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吧。”
十五年前的话木场二十岁,不是小孩。
但是木场的重点不在于此,“比起这个,另外那个叫什么死了教团还是去死教团的,是什么东西啊?大叔的话很迂回啊。”
“哎呀,阿修真是急性子。”
就像落语《长短气》(注:落语为日本传统表演艺术,类似单口相声。《长短气》故事里有两位主角,一位是慢郎中,一位是急性子。)一样,对事件的处理毫无进展。
从刚才开始,谈话内容就在原地打转。令木场焦急不已。
长门所说的简单整理如下。
俗称为“死吧教团事件”的离奇事件,始于昭和八年七月二日,神奈川县叶山警察局接到一个奇怪的报案电话。
报案内容是:天狗在营火前开会,也许是山贼,请来调查。
非常稀奇古怪的内容,据说报案者是逗子町的居民,地点在逗子町的山之根。
接获报案的叶山警察局局长并不认为是天狗或山贼,他似乎认定是暴力组织的秘密集会。换作木场也会这么想吧。据说叶山警局立刻联络特高,派了几十名人员前去调查。结果,发现穿着黑色长袍、黑色和服、绑黑色腰带,外加白色短外套——木场联想友人中禅寺——打扮怪异的男女在营火前。
上前询问后,得知原来是住在蒲田区的日莲会会主江川,率领称作“樱草团”的教徒举行集会。他们说是依盟主指令,隔天将在八幡宫后山集合,于是先在逗子野营一晚。
当时就那么结束了,但特高觉得有问题,继续追踪调查。大约两周后,公开发布消息表示,“樱草团”就是街头巷尾喧腾一时的“死吧教团”。并且,听说还报道了已确认“死吧教团”企图火烧芝增上寺、暗杀延山的僧侣,甚至计划暗杀西园寺大老和田中智学(注:田中智学〈一八六一~一九三五〉,日本宗教家。)。
“死吧教团的‘死吧’二字的意义,据说是日莲上人(注:日莲上人〈一二二二~一二八二〉,日本镰仓时代的高僧。)所训示的不惜生命,这是那盟主说的。说是如果有想死的意图,就什么事都能做。据说目的是‘改革腐败的宗教界’。那是不打紧,但是宣传单上写了‘为了主义奉上生命,切实执行盟主指令’,所以特高起了疑心。虽然不知道真相为何。”
老刑警充满感叹的语句里,似乎有种怀念的口吻,木场感觉不到事态逼近眼前的紧张感。
后来,“死吧教团”的罪证不足,全体释放了,但那之后发生了令人费解的事件。先是女性团员自杀未遂。“死吧教团”方面发布消息指出,这是因为受到特高的屈辱拷问导致精神异常引起的。然后,他们开始所谓“端正腐败警察”的不反抗斗争,最后一个接着一个地自杀了。
自杀有什么意义呢?木场不懂。
据说昭和十二年二月十七日,宫城、议事堂、外务省次长官邸前,内务省楼梯,还有警视厅前,团员在正午时分,高喊“死吧!”,随即切腹自杀。在警视厅前切腹的男人因受到适当急救而保住一命,但不用说造成了一场大骚动。慌张的特高二科逮捕其他团员,但盟主躲过追缉小组潜逃,躲藏起来。之后,盟主仍持续对抗活动,但在来年因病身亡。
并且,追随盟主死亡脚步,活下来的女性团员几乎——自杀身亡。
“结果大家都死了,世界也没变啊。我不知道宗教界如何,至少警察一点改变也没有。我也是有信仰的人,那时觉得蛮悲伤的。”
“悲伤?大叔为什么要悲伤?”
“啊,在警视厅前切腹的男人,是个才二十出头,姓樱花的青年,他在我眼前切腹。真的是吓了一大跳。和警官把他送到公共伤害保安局的,也是我。”
“啊,所以才会……”
“唉,说教说了很多,但一点用也没有。盟主去世隔天就殉死了,又是切腹。所以啊,怎么也处理不完啊。”
长门满是皱纹的脸皱成了一团。
“可是……”木场无法释然,“那到底是什么?那起莫名其妙的事件?为什么一定非死不可?”
木场丝毫无法理解。
“不知道啊。所谓狂热信徒,是很可怕的,只能这么说吧。所以我当我听到这次事件时,立刻想到那件事。”
“什么嘛!前言啊?前言太长了吧。已经快到了。”
“还没到呢。”
木场的步调被打乱,只觉得很混乱。
长门终于开始陈述这次的事件。
事件发生在今年的九月。
九月二十日上午九点左右,叶山警局又接到不可思议的报案。报案者是在山里散步的当地居民,地点同样在叶山二子山的山里。
报案内容听说是——山里面死了很多人,极不寻常,请尽快来调查。
和十九年前的“死吧教团事件”有些不同,并没有出现局势所致、天狗或山贼等字眼。
叶山警局立刻派员前往,令人吃惊的是,男女各五人呈打坐姿势,共有十具尸体。死者全作纯白打扮,应是有计划的自杀。已经死亡数日了。
不过,看来男人是自杀的,但女人则是被男人杀害的迹象,也可能是殉情。再加上,解剖验尸的结果,得知女性全被灌了鸦片,因此集体殉情的可能性提高了。
“你看过相关报道吧。”
木场有印象。
记得是在国技馆相扑台四根柱子被拿掉的报道附近,也是很小一则,不过因为是神奈川辖区的事件,所以眼睛很亮,马上就发现了。但是,标题应该是“五对男女山中自杀,分析可能为宗教因素”之类的。这本来不会引起木场的兴趣。
据说十人全都身份不明。
在木场的印象中,当时国家警察神奈川县本部应该相当忙碌。因为木场闯入的事件尚未解决,神奈川县本部应该派出了相当多人员才对。并且,虽说是莫名其妙的案件,但因为“金色骷髅事件”首次见报在二十三日,所以相隔洠Ф嗑谩?br />
很显然地,人手不足。
据长门说,到现在只确认了其中一个死者的身份。
“确认身份的那一个人就是,那个,你前一阵子调查武藏野那件阴惨事件时,不是有份失踪少女名单,那个就是线索。是名单中的一个,说不定有更深的关联。”
“怎么说呢?”
“那个啊,比如诱拐来的。”
“和歹徒一起死吗?”
真是愚蠢。诱拐少女,绑票监禁起来,然后一起殉死,怎么想都很可笑。
“没那种事的。诱拐殉死对象,这太可笑了。再说,又不止一个人,不是吗?难道是拥有那种怪兴趣的坏蛋,好几个人齐聚一堂,喊着一、二、三,死吧。”
长门点头,“正因为不止一人,才这么想啊。说是兴趣当然很奇怪,可是你看,如果是拥有狂热信仰的人呢?”
“啊,所以大叔才要说‘死吧教团’的故事啊。原来如此,也有说死吧死吧,就真的死了的家伙啊。说不定有吧。但是为什么?有那种宗教吗?”
“没有。”
“啊?”
“不,我不知道。只不过我在意的是,死者自杀所使用的短刀,刀柄的部分全都有十六瓣菊花徽(注:十六瓣菊花徽,日本皇室专用的家徽。)。”
“喂喂,什么?那不就是右翼吗?不,可是啊,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大叔……”
“对,是天大的不敬啊。”长门淡淡地说。
诚惶诚恐,用刻有那种纹徽的匕首自杀的话,如果在过去可是大不敬,死罪一条——不,已经死了——总之不会善罢甘休的。这等于是幕府臣子用染了葵花家徽的手帕擤鼻涕一样。因为现在是民主社会,皇室开放许多,骚动才仅止于这种程度。
“可是,并非小事吧?阿修也稍微提起精神了吗?啊,已经到大森了。”
长门的话,仿佛算计好了似的,在大森结束了。
木场的情绪变得很微妙。
“嗯,大森区新井町,现在不这么叫了吧。经常在变,都搞不懂了。海边的方向。”
老刑警虽然看来有点迟钝,脚程还颇快。
海边有女人忙碌地晒着海苔。灌入四角形的框框里的海苔,一张一张在太阳下曝晒。不知道有几百张,只能用壮观来形容。
“那是过年要用的,已经这时节了啊。东京湾遍布海苔养殖架,到底海苔会长到什么程度呢?这样持续下去,真叫人担心啊。”长门说着。
这是木场不熟悉的场景,但对长门而言,说不定是常见的冬季景致吧。
听见汨汨的海浪声。
他们来到一栋木造二层楼房。
从里面出来一位面露疲态的女性。四十五六岁吧,洠Щ保獗碚敫删唬胫茉饣肪掣窀癫蝗耄坪跤肷购LΦ母九煌3っ沤簧娉晒Γ湍境∫黄鸨涣焱堇铩?br />
昏暗的客厅有稍大的矮桌和垂饰很长的坐垫,茶具柜上装设了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