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巴乔的中场      更新:2024-10-10 09:17      字数:4823
  你。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它,它必须圆满完成。这是必须的。」
  「圆满完成?」
  「走到终点。」
  「什么终点?」
  「我告诉过你,范霍恩先生,是谋杀。」
  迪德里希看着他,比刚才看他的时间要长一点。然后他离开桌子,走到椅子边坐下,将头靠到椅背。
  ——这个男人,只有疑惑和不确定能将他击败。他可以面对任何问题,只要能让他知道真相。
  「好吧,」迪德里希用低沉的声音说,「将会有一桩谋杀案发生,而我猜我是那个被谋杀的对象,是这样吗,奎因先生?」
  「这就像——像地心引力那样不容怀疑。这模式现在还没有完成,只有一件事,能够让它完成,也就是谋杀。当我看出了这个模式,以及这个模式的设计者,我就知道,你是唯一可能的受害者。」
  迪德里希点点头:「现在,告诉我,奎因先生,是谁计划要杀我?」
  他们的眼光穿过房间碰到了一起。
  埃勒里说:「霍华德。」
  迪德里希站起来,重新走到桌子边,打开特制的雪茄盒。
  「来根雪茄?」
  「谢谢。」
  他把桌上的打火机移到埃勒里的雪茄跟前。
  「你知道吗,」迪德里希说,「我已经做好一切心理准备,但完全没想到谋杀这件事。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你的结论,奎因先生,我一直都很敬重你的,我想当你刚到我家的时候,我已经跟你说过这点。但是如果我相信你所说的这番话,那我一定会被人家说是笨蛋。」
  「我并没有期望你会相信我刚刚所说的这些。」
  迪德里希穿过蓝色的烟雾看着他:「你能证明?」
  「它自己会证明,我说过,它有完整的特性。」
  迪德里希默然,接着他说:「这霍华德的事,奎因先生……他是我的儿子,他是不是我亲生的并不重要。侦探小说我看得太多了,也嘲笑过许多作家,他们往往为了让儿子成为小说中杀害父母亲的凶手,而把孩子写成是养子,来避开亲情的血缘因素,仿佛,养子和亲生儿子不一样!其实,那种……人与人之间感情的纽带,是由于长期地生活在一起而形成的,基本上和遗传没有什么关系。我把霍华德从婴儿扶养长大,他的细胞里有我,而我的细胞里有他。」
  「我承认,我没有把父亲的角色做得很好,但天知道我己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但是说霍华德要谋杀我?霍华德会杀人,而杀的人是我?这太……太戏剧化了,奎因先生,太难以置信了,我们共同生活了三十多年,我无法接受。」
  「我理解你的感觉,」埃勒里激动地说,「我很难过。但如果我的结论是错的,范霍恩先生,我不会再办案。我会……我会不再思考!」
  「言重了。」
  「我是说真的,完全停止。」
  迪德里希开始走动,把雪茄叼成一个愤怒的角度。
  「但是,为了什么?」他说,「背后的原因是什么?那一定不可能是寻常的原因,我给了霍华德一切……」
  「一切,除了一样东西。而且,不幸的是,这是他最想要的或是他觉得自己最想要的。」埃勒里说,「而且霍华德也爱你,他以自己为中心地爱着你,范霍恩先生,基于一些特定的前提,他要杀你,是绝对符合逻辑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迪德里希大叫,「我是个直率的人,只习惯直话直说。这个你说会导致我被杀的模式,究竟是什么?」
  「我宁愿霍华德在这里……」
  迪德里希往门口走去。
  「不!」埃勒里跳起来,「你不能一个人上去!」
  「别傻了,朋友。」
  「范霍恩先生,我不知道他会如何行动,或是什么时候行动——我只知道,可能计划在今晚。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怎么了?」
  「计划在今晚?」迪德里希眼睛很快地转动了一下,但旋即——几乎是他转动眼睛的同时——摇摇头。
  「怎么了?」
  「没什么,太离谱了。你把我搞得紧张兮兮的……」迪德里希短促地笑着,「我去找霍华德。」
  埃勒里在迪德里希开门之前抓住他。
  过了一会儿,迪德里希说:「你真的这么肯定。」
  「是的。」
  「好吧,莎丽和我睡不同房间。但这实在他妈的很难想象!」
  「再难想象,也不可能比我将要告诉你的事情来得更难想象,范霍恩先生,请继续说下去。」
  迪兹说:「发生今天晚上的事之后,在你离开以后,莎丽很紧张,我从来没见她这么紧张过。她在楼上告诉我,她有事情要跟我说,是有关——她说——有关一件她已经瞒了我很久、她不想再瞒下去的事情。」
  ——太迟了,莎丽。
  「是吗?」
  迪德里希瞪着他:「别告诉我你也……已经知道……知道这事情?」
  「那她最后还是没告诉你,是吗?」
  「我想,那时候我还在为那项链的事情难过。坦白地说,当时我实在承受不了进一步的刺激,我要她再等一等。」
  「我不是指这个,范霍恩先生!刚刚困扰你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奎因先生?妈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告诉我,是什么那么困扰你?」
  迪德里希用尽浑身的力气,把半截雪茄丢到壁炉里。
  「她央求我听,」他大叫,「而我告诉她我这工作今晚必须做好,不管她要说的是什么,都可以缓一缓。然后她说,她会等我,她一定得今晚告诉我。她说她会在我的房间等我。她还说,如果我工作得很晚,看到她已经在我的床上睡着了,要叫醒她……」
  「在你的床上?在你的床上!」
  迪德里希的房间是开着的。
  迪德里希打开灯,眼前出现了房间和莎丽——她也是房间的一部分,比她躺着的床、比她周围所有的东西,都更清晰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自己并没有感觉到痛苦。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责备他,他对这桩惨祸负有责任。不过,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点。一直到他把印着莎丽口红的镜子,放回到她丈夫的桌上时,他才意识到那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责备他。然后,他很快地走出迪德里希的房间。
  霍华德正躺在他楼上的房间里——那个大工作室隔壁的房间。
  他外套也没脱,昏睡在床上,就和上次从菲德利蒂墓地的疯狂夜晚回来后一样。
  ——你才是自己最好的诊断者,霍华德。
  第九日
  达金警长整个晚上走进走出,这让埃勒里有亲切的感觉,因为其他人都是他不认识的新人。接替卡特·布雷德福(布雷德福现在正在州首府做第二届连任州长)的、有一张鸽子嘴的菲尔·亨德里克斯检察官到哪儿去了?那神经过敏、有哮喘病、爱喝酒的验尸官塞勒姆森又在哪儿?「邓肯殡仪馆」的那位因中风而瘫痪的老邓肯呢?哎哟,你问他们呀?亨德里克斯正在华盛顿抓妓女,塞勒姆森正安详地躺在双子山墓园里,而那老邓肯,在帮助了两代莱特镇人入土为安后,自己也随风而逝——因为他在遗嘱中接近哀求地坚持要用火葬。
  有一个忧郁的年轻人,他总是带着探索的表情、长时间地看着埃勒里,他的名字叫查兰斯基,原来他现在是莱特镇罪犯们的「复仇女神」【注】;验尸官是一个敏捷而瘦长、看起来像外科大夫的家伙,叫格鲁普,他有个很长的鼻子和解剖刀似的眼睛;从事殡仪馆工作的人(莱特镇目前还没有政府的陈尸间),则是肥嘟嘟的小邓肯,从他和验尸官、和检察官查兰斯基、以及和达金警长讨论问题时的样子来判断,埃勒里觉得他一定是在停尸板上受孕、在棺材里爬着长大、在停尸间里的香味里断奶的,他第一次发情的对象,可能是某个周末到他父亲店里去的顾客。埃勒里不喜欢这小胖子看着莎丽的样子,一点也不喜欢。
  星期三早上,不知道几点钟,走进一个壮硕、平足的家伙,他的喉咙像有一台咆哮的推土机在里头,他的身上散发着浓重的狐臭味,这人是莱特镇行政司法长官马瑟利斯,他的前任是吉尔芬特。实在没什么长进!幸好,马瑟利斯只逗留了一会儿,到屋外的记者弄清楚他的名字后,就离开了。
  这里还来了其他的人,有州警察、莱特镇无线电巡警、看起来像普通人可是却背着黑色搜查袋的人、以及站得比较远的旁观者——埃勒里相信,这些把脖子伸得长长的人是镇上居民,他们正在享受美国传统中难得的特许机会——让他们可以一窥富豪的神秘巨宅,满足长久以来的好奇心。
  好吧,他想,也没有理由期望发生在莱特镇的谋杀案就会比其他地方的谋杀案更让人感到温馨。
  奎因先生此刻正觉得异常的平静。当然,感到平静的只是一部分的他,大部分的他则是被疲惫和不悦所占据。
  他已经一整夜没睡;他也不幸地眼睁睁目睹了壮年英姿的迪德里希,一夜之间变得老态衰颓;他已经被迫忍受沃尔弗特两个小时,听他在客厅的一角,喋喋不休地说着霍华德从童年时期以来的种种邪恶倾向,例如霍华德如何捕捉花蛇、然后如何将蛇撕成碎片、如何把苍蝇的翅膀拔掉……以及有一次,在霍华德九岁的时候,他把叶子带刺的蓟花,倒在他——沃尔弗特——的床上,还有他——沃尔弗特——如何不断提醒他哥哥,把这恶魔之子养大,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当然,霍华德本人也在这里。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头发纠缠在一起,他的表情充满着疑惑,他唯一的活动,就是——在一个被达金叫做「吉普」的警察的陪同下——上厕所。这位埃勒里所不认识的警察报告说,每次到厕所去,霍华德只是不断地搓洗他的手,因此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下来,他的手变得更白、更多水皱纹,最后,看起来就像一双在沙滩玩水回来后的手。霍华德成了星期三早上真正的主审者,因为他什么也答不出,只会问问题。康哈文州立医院的精神病专家花了两个小时陪着霍华德在犯罪现场,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埃勒里告诉这位专家霍华德的失忆病史,这位心理医生——他同时也是州政府刑事犯罪委员会的精神病顾问——则频频地点头,这副样子——这副「随时会有灵方冒出来可是却从来没有灵方冒出来过」的样子,埃勒里发现,他从太多的医务人员脸上看过。
  无论如何,他还是拥有那一小部分的平静,这是因为,一件本来一直在黑暗中的事情,现在终于接触到阳光,而结局也就快要到来了。
  他已经告诉达金和查兰斯基,他对此案有重要的讯息要提供。他要求在把霍华德从家里带走之前,给他——埃勒里·奎因——一个机会,让他为了澄清事实真相而作一番陈述——假如这么做没有什么不合法的话。因为,如果不这么做,霍华德的这件案子可能会受到曲解,或难以理解,或不能完全理解。假如——而且确实,从根本讲,这样做也是有意义的。他也要求,精神病专家必须在场,那精神病专家虽然有点不悦,但还是留了下来。
  星期三下午两点三十分,达金警长走进厨房,埃勒里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那只吃到一半的烤鸭(劳拉和伊莲把自己锁在房里,一整天都不见人影),达金说:「好吧,奎因先生,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在等你。」
  埃勒里又喝了一大口桃子酒,擦了擦嘴,然后站起身来。
  「我注意到,」埃勒里在客厅里说,「克里斯蒂娜·范霍恩不在这里。不!」他很快地说,「别麻烦了,那位老太太除了可以帮助我们引述《圣经》之外——我们等一下会需要引述《圣经》的——对这件案子并没有其他帮助。这件案子就算她知道什么,也不会知道得太多,还是让她留在楼上吧。」
  「迪德里希,」这是埃勒里第一次这么称呼这位范霍恩先生,这让迪德里希微微抬起头来,好奇地望着埃勒里,「我将要说的事情,恐怕,会令你感到很难过。」
  迪德里希双手合在一起:「我只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礼貌地说。
  霍华德整个人蜷曲在椅子上,他需要刮胡子、需要睡眠、需要有人安慰——像一块孤独的烂泥,和现实已经完全脱离,只剩下眼睛,无助地接触着现实。这双眼睛,令人看了难过得不忍再看。事实上,最让他难堪的是那精神病专家以及沃尔弗特的眼神,而这两个人偏偏都望着霍华德。
  「为了……」埃勒里犹豫了一下说,「为了把这件事情说得更明白,让你们更了解整个过程中的每一个步骤,我必须从头讲起,也就是从一个星期前,霍华德走进我纽约公寓的那一刻开始。我会尽量简要地说明。」
  接着埃勒里把过去八天发生的事件,一一地讲述了一遍:霍华德在鲍厄里廉价旅馆醒来,他去找埃勒里,对埃勒里讲述他的失忆症、他的恐惧,并要求埃勒里到莱特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