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巴乔的中场      更新:2024-10-10 09:16      字数:4826
  是的,局部的不对劲!当他尝试着驱遣出他心里的不舒服感觉时,一个模糊的答案似乎隐隐从概念中浮现,这个概念就是:这些不对劲只是一项大不对劲的局部而已,就像一个模式的不同部分。
  ——模式?
  埃勒里把啤酒喝光。
  不管那是什么,它还在发展。不管那是什么,它只会走向糟糕的结局。不管那是什么,他最好留下来。
  他快步离开「寻乐园」,超速驾车回到北山丘路,好像即将有事情在范霍恩家发生,快点抵达能让他有机会解决问题。
  不过,他发现,范霍恩家和平常一样——除了平常没有的轻松的心情以及紧张状态的突然解除。
  晚餐时的莎丽非常活泼快乐,她的眼睛闪耀、牙齿亮丽,她用自己充满他主人的饭厅。埃勒里心想,面对着迪兹,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她看起来有多么合适;但如果桌子的那一端,坐着的不是迪兹而是霍华德,那又是件多么悲惨的事。迪兹开心得像在天上飞,连沃尔弗特都对莎丽的快乐表示赞许,不过沃尔弗特有些意气用事,他的称赞和毁谤只有一线之隔。但是莎丽对此一笑置之。
  霍华德的情绪也不错,他高谈他的博物馆计划,父子俩兴高采烈。
  「我已经开始画草图了,感觉不错,效果很棒,我相信那将会很有看头。」
  「这提醒了我,霍华德,」埃勒里说,「你知道吗,我还没有看过你的工作室,那是不是闲人免进的……」
  「哎呀,对嘛!来,跟我上来!」
  「来,我们一起上去。」莎丽说。她很意味深长而亲密地望了她的丈夫一眼。
  但是沃尔弗特突然说道:「你答应今晚要处理哈钦森那件事的,迪兹,我已经告诉他明天会和他一起把文件再检查一遍。」
  「不过这是星期六晚上啊,沃尔弗特,明天是星期天,那些人不能等到星期一早上吗?」
  「他们星期一早上就要走了。」
  「见鬼!」迪兹吼着说,「好吧,亲爱的,对不起,恐怕今晚你要身兼男主人和女主人的职责了。」
  埃勒里本来指望会看到巨大、广阔、有着大幅布料和大石头——一个像好莱坞声光舞台上的雕塑家工作室那样的房间。但是他所看到的,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间工作室的确很大,但是也很简单,没有什么大石头(「你一点建筑概念也没有,埃勒里,」霍华德笑着说,「这地板根本承受不起!」),也没有巨幅的布料。整个地方散乱地堆满了电动马达、雕刻用的尖刀、模型架和工具——夹钳、半圆凿、虎头钳具、凿子、木槌等等。霍华德解释说,这些工具都有不同的用途,能用在不同的材料上,例如木头、象牙和石头。工作室里还有很多很小的模型以及一些草图。
  「我大多在这里进行初步的工作,」霍华德说,「在后面还有好大一座房子,埃勒里,如果你喜欢,我明天会带你去看看,我通常会在那里完成我的作品,在那里有很好而稳固的地面,可以承受很重的重量,而且要把东西运出运进也比较方便。你可以想象,一块三盹重的石头,怎么可能搬到这里来!」
  霍华德为了博物馆所需要的人像,完成了不少草图。
  「这些都是很初步的东西,」他说,「只是整体的印象,我还没有想到细节的部分。我还会画更仔细的草图,然后用塑胶黏黏土先做一次,我会先在这个阁楼待上好长一段的时间,然后才会到后面的那座工作室。」
  「霍华德。迪兹告诉过我,」莎丽说,「说你想要改一改后面的那间工作室?」
  「是啊,我想让地面更结实些,同时也想在西面的墙上开个窗口,我需要更多光线以及更长的距离。我正在想,干脆把西面的墙整面去掉,然后让工作室至少扩大一半。」
  「你是说,要让工作室能放得下你所有的雕塑作品?」
  「不,只是为了帮助思考。雕塑这种装饰用的纪念性雕像,所面对的问题和处理一般的人像雕塑,或是与米开朗基罗的那种作品有很大的不同。一般的人像作品你必须靠近它,仔细地欣赏——包括纹理、线条等,如果距离远了,这些作品就会变得模糊而没有线条。我现在面对的情形是:要让人们能从远处、在室外观赏雕像,所以在技巧上,就必须更锐利而清晰——例如简洁清晰的轮廓等。这也就是为什么希腊神像摆在室外时效果特别好,也是为什么我投入新古典主义,我是一把『室外的凿子』。」
  在这里,霍华德是完全另一个人。他的困惑和心理问题完全不见踪影,他的眉毛不再锁着,他带着威严地讲话。
  埃勒里开始觉得惭愧。他本来认为,迪兹「购买」一座博物馆的决定,是一种有钱人的病态行为。现在他看到,这个决定能让一位年轻的艺术家,有机会展现自己的才华,创造值得留传的作品。
  这是埃勒里心里一个新的讯息——一个他非常喜欢的新讯息。
  「这许多的创意结晶,」埃勒里微笑着说,「提醒了我自己在客房里那些微不足道的工作。如果我说,希望能在那工作室里折磨一下我的打字机,你们俩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
  他们是应该懊悔的。埃勒里离开的时候,他们俩正在一张草图前,把头靠在一起。霍华德口沫横飞地说话,莎丽睁大着眼睛听,她的嘴唇湿润,而且张开着。
  一切都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吗?埃勒里冷冷地想,不是只有信才能作为证据的。他庆幸,迪兹此刻正在两层楼下的书房里。
  埃勒里在想,如果迪兹自己用眼睛发现了这件事,那么勒索的人就没戏唱了,那些影印的信也就会无效、没有了价值。
  走到顶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转弯处,他看到一个影子的影子,而那影子的影子是弓成半圆形的猫的形状,他知道,是那位老妇人。
  他无声无息地下到二楼,将身体贴着墙壁。
  她正慢慢地在大厅里走着,她头上有一个像镰刀似的东西和一件带帽子的头巾,她一面走,一面还哼着令人不可思议的话:
  「那邪恶的人,在困境之后平静下来,那疲劳的人,静静地休息。」
  她在大厅那边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了下来。让埃勒里震惊的是,她从衣服里拿出一把钥匙,把钥匙插进钥匙孔。打开锁之后,她把门推开,但是埃勒里看不到门的那一边有什么东西,只看到一个通向外面的长方形的空洞。
  接着门就关上了,他听到钥匙从看不见的另一边的门上被取下的声音。
  ——她住在这里。
  她住在这里,而这两天半当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提起她。霍华德没有、莎丽没有、迪兹没有、沃尔弗特没有——劳拉和伊莲也没有。
  为什么?她是谁?
  那老妇人像梦里的巫婆,不断在埃勒里的意识里进进出出。
  「管他什么做客之礼,」埃勒里一边狂热地想着,一边大步冲下楼,「我要由此找出真相。」
  第五日
  就在埃勒里快走完楼梯的时候,他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莎丽像超人似地飞奔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他即刻问。
  「我不知道。」她抓着他的手臂稳住自己,他发现,她在发抖,「你走之后我也跟着离开,回到我自己的房里,然后迪兹通过对讲机,要我直接到他书房去。」
  「迪兹?」
  她很害怕。
  「你想会不会是……」
  霍华德也是一脸惨白的下来。
  「爸爸刚才用对讲机叫我下来!」
  接着是沃尔弗特,老式浴袍的下摆拍打着他那双细细的腿。
  「迪兹把我叫醒,出了什么事?」
  他们一起脚步杂沓地走向书房。
  迪兹正不耐烦地等着他们,他桌上的文件都被扫到一边,他的头发都是惊叹号的形状。
  「霍华德!」他一把抓住霍华德,将他抱紧,「霍华德,他们本来说绝对不可能办到,但是天啊,他们办到了!」
  「迪兹,我真想把你吊起来,」莎丽带着笑,生气地说,「你差点把我们吓死。究竟什么办到了?」
  「是啊!跑下楼梯的时候,还差点害我扭伤脖子。」霍华德咕哝地抱怨。
  迪兹把手放在霍华德的肩上,抓稳他:「孩子,」他表情严肃地说,「他们知道你是谁了。」
  「迪兹……」
  「知道我是谁?」霍华德重复他的话。
  「你在说什么啊,迪兹?」沃尔弗特不悦地问。
  「就是我说的话呀,沃尔弗特,噢,对了,奎因先生一定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也许我该回我房间去,范霍恩先生,」埃勒里说,「我在回房的路上,刚好……」
  「不不不,我相信霍华德不会介意的。是这样的,奎因先生。霍华德其实是我的养子,他是在婴儿时被人放到我家门口的一直到现在——」迪兹笑着说,「本来以为他可能是被鹤鸟衔到我家来的。不过,坐下、坐下,奎因先生。霍华德你也坐下。莎丽,过来坐在我腿上,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沃尔弗特,笑一笑嘛,哈钦森那件事可以等一等。」
  总之,他们都坐下了,然后迪兹开始高兴地告诉埃勒里一些埃勒里已经知道的事情。埃勒里尽量让自己在该惊讶的时候表现得惊讶,一边还偷偷从眼角观察着霍华德。霍华德一动不动坐着,手放在膝盖上,一脸困惑的表情。是不是忧郁让他的嘴巴紧紧闭着呢?他的眼睛目光呆滞,太阳穴也似乎乒乒乓乓地跳着。
  「1917年,我去了一家侦探事务所,」迪德里希说道,他的手梳弄着莎丽的头发,「调查霍华德的双亲,当时霍华德刚来到我们家不久。其实那也不是什么『事务所』,那事务所其实只有一个人,就是老特德·法菲尔德。他从警长退下来以后,就搞了这家事务所,我付钱给他,整整付了他三年——包括我在军队的那段时间,你应该记得的,沃尔弗特——给他钱调查这件事。当他无法找到任何线索之后,我决定放弃。」
  不知道霍华德究竟有没有在听,莎丽也发现了,她困惑而且担心。
  「有趣的是,很多时候,小小的事情往往是最重要的,」 迪兹很用心地说下去,「两个月前,我到霍利斯饭店的理发厅,找乔·卢平修剪头发……」
  「美发之屋,」奎因先生想起从前,喃喃自语。乔·卢平是因为他那在「下大街美容院」工作的妻子特西而介入海特的案子……那霍利斯美发之屋,以及卢吉·马里诺。埃勒里忽然想起,那天下午,当他穿过霍利斯饭店大厅的时候,曾经看到马里诺的光头,弯着腰站在一张沾满泡沫的脸的旁边。
  「……我刚好和坐在旁边太阳灯底下的杰·西·佩蒂格鲁聊起来。亲爱的,你记得这个人吗,就是那个搞房地产的……」
  埃勒里还清晰地记得,当他第一次来到莱特镇的时候,他看到佩蒂格鲁在下大街的房地产服务处办公室里,桌上摆着他的「十二号」,还有他的鞋子以及象牙制的牙签。
  「我们谈了很多以前的人和事情,然后有人——我想是卢吉——提起几年前去世的老特德·法菲尔德。杰·西忽然坐起来说:『不管他是活着还是死了,那名叫特德·法菲尔德的家伙都是个卑鄙的骗子。』接着他就说起当年他曾经付给特德一笔不小的数目,要特德帮忙追查一个在一桩地产交易中坑了他的家伙,最后他却发现,特德一直在骗他,每次向他收钱的时候,就编一些所谓的『调查报告』,其实特德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莱特镇,甚至连根手指头都没动!杰·西威胁说要把他的私人侦探执照吊销,那狡猾的老家伙听到风声后,很快就逃得无影无踪了。唉,这让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因为我自己也曾经连续三年给过特德一笔不小的数目。结果,整间理发店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对特德有一些不满和抱怨。当他们讲完时,我心里很不舒服,我恨透了被骗子耍的感觉,但是更重要的是,我曾经靠他帮我做一件……哦……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莎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把手绕向他丈夫的脖子,然后轻声地说:「亲爱的,你应该去当做家的,讲了这么多细节。高潮的部分呢?」
  沃尔弗特只是坐着。
  「遵命!」迪德里希笑着说,「我有个预感。于是,我打算重新调查这件事,就当三十年前那法菲尔德骗了我,他什么事情也没做吧。我把这件事交给了康哈文一家颇负声望的事务所。」
  「你从来没告诉我。」这声音有点生硬而奇怪,一点也不像是霍华德的声音。
  「是的,孩子,因为我想那会是一项非常费时的调查,毕竟已经三十年了,我不想在什么具体的结果都没有的情况下,点燃你的希望。
  「好了,费时的调查有结果了。法菲尔德果然骗了我,那狗……」莎丽用手捂住他的嘴巴。他笑了,「几分钟前,我接到一个从康哈文打来的电话,原来那是家侦探事务所的头儿,他们都查?